1952年瑞士蘇黎世。
春季的陽光映耀的天空湛藍,頭頂如覆着一方錦緞。這樣好的季節,最容易引人遐思故鄉的山花爛漫。
林安正在中學上課,忽然,老師對他說家裡人來找。他出來教室,老遠就看見魏同生跛着腳急走,灰色的上衣領口已經被汗漬浸透。
“魏叔叔,我父親……”
沒等魏同生開口,他已經預料到了。
“怕是最後一面了。”
魏同生點點頭,眼皮艱難地抖了一下。
匆忙趕到醫院,醫生和護士已經撤了出來。
“父親。”
林安走進去,看見母親、辜駿,所有的人都在,臉色的表情凝滯,似乎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他上前去跪在林君勱的病榻前,哽咽着說不出話來。
大約是感覺到兒子來了,林君勱動了動手指,脣微張,最終什麼也沒說出來。
突然,他微笑了。
喬若初的眼前,剎那走過來一位英挺俊逸的年輕軍官,他的劍眉斜飛入鬢,雙眸烺烺地盯凝着她,玉樹般的身形俯過來,輕聲道,“夫人,我先走了。來生見。”
喬若初伸手去挽留,眼前卻只剩下刺眼的光線,哪裡還有她的男人。
“他走了……”
她說。
“父親”
林安感覺到父親手中的滿而寬闊,一雙眼眸帶着雍容與純淨。
一舉一動間,盡是大家公子的風範,無論怎樣,都和眼前抹桌子的俗事搭不上邊。
她的心裡猛然一陣恍惚。
今夕何夕,她總是沉浸過去的記憶中不願意醒來。
“駿,我陪你去醫院看看吧。”
喬若初主動搭上他的手腕。
“好吧。我也變換個角色,當一回病人去。”辜駿穿上外套,揹着喬若初咳嗽了幾聲,拿上錢包,欲往外走。
“喝杯水吧。醫院可能要排隊。”
喬若初擎起一隻杯子遞到他脣邊,眼神很自然。
這樣被她照顧着,辜駿有點心虛,應該他照顧她的,怎麼就反過來了呢。
從醫院出來,喬若初順道買了幾個菜,一塊牛排,一瓶葡萄酒。
辜駿眼饞地看着,她買一樣,他就接過來拎在手裡。
“順路叫下林安。”
一邊走着,辜駿一邊輕鬆說道。
日光黯淡下來,二人的身影籠罩在光暈裡,走着走着,女人主動挽住男人,在異國的巷子裡劃出一道柴米夫妻的剪影。
不遠處,少年林安已經看到他們一步一步走回來,他定了定睛,手腳間玩轉一枚足球。
林君勱在彌留之際再三囑咐他,一定要勸喬若初和辜駿生活在一起,不要孤零零的活着
頭上幾隻鳥兒鳴叫着一閃掠過。
不知道它們來自哪裡,有沒有見過江南那一帶煙雨。
一晃的半生,竟如朝夕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