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那是什麼？！”
又是新的一天，當開市的鐘聲響起時，長安城的百姓愕然發現碧波無雲的天空忽然出現一個怪東西。
也不知是誰第一個發現天空有東西得，隨着他的一聲喊，人們的目光頓時被吸引。順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那是什麼？！！”
“那是籮筐嗎？！”
“人……人……”
一個文人打扮的士子哆嗦着脣半響後，忽然撕心裂肺地大喊了起來，“人！有人！那筐子裡有人！！”
“神仙啊！”
一石激起千層浪，無數的百姓忽然齊齊下跪，衝着那天空的東西猛拜了起來。
躲在人羣中的許敬宗嘴角微微揚起，隨後便轉身離開了。
推波助瀾，沒有推波的人何起波瀾？
天子執意要讓長安百姓看到這一幕，其心思已不言而喻。身爲陛下的好臣子，日報社的大總編當然得幫着宣傳。百姓注意不到就幫着注意，百姓意識不到的就幫着意識。
那羣狗仔兒扳倒世家時是用來蒐集證據的；這會兒陛下需要廣爲宣傳自己的天命所歸這些狗仔自然就得放出來響應。太子妃這一招端得是絕啊！
停下腳步，看着越來越多的人匍匐在地高呼神仙，一抹笑意劃過嘴角。再轉身向前走時，又聽到人羣中有人大喊：“看，朝着皇宮去了！神仙駕臨太極宮啦！”
人羣熙熙攘攘地擁堵上朱雀大街，朝着太極宮方向而去。被人潮推動而走許敬宗臉上的笑意更是深了幾分。
是個機靈的！等會回去問下是哪個狗仔兒，當重重有賞！
第一次載人飛天成功後，李二徹底激動了。非得要求第二次升空時，得讓全長安城的百姓看見。爲此可忙死了一羣人。測算天氣，風速，大家就天天等着，尋一個適合升空的天氣，關鍵是得能讓熱氣球圍着全長安轉上一圈。
真是天子一句話，忙死一羣狗。
爲了滿足陛下的要求，可苦死楊曉然與一羣科學怪人了。
好不容易逮着了今天這個合適的機會，結果李二還非得來個什麼祭天大典，帶着一羣臣子皇室宗親先去太廟祭奠了一番，然後把李淵也愣是拽了出來，就在太廟前，李世民親自點燃了火爐。
本想自己爬上去，可一羣大臣哭爹喊孃的阻止，這讓李二頗爲遺憾。
於是乎，他便讓袁天罡爬了上去。理由是袁天罡懂氣候風速，且能與天溝通……
這理由強大到讓人無話辯駁。可憐老袁一把年紀，還得玩這樣冒險的運動，着實一肚子委屈沒地兒說去了。
楊曉然垂着腦袋，暗暗給李二點贊。
不枉姑娘這些日子的辛苦，公爹您這回太給力了！
這隻熱氣球與歷史上第一個熱氣球體積差不多，帶個老袁正好。於是乎，可憐的老袁不但要自己拉風箱，還得時刻注意升空後的風向，因爲這個熱氣球與歷史上的略有不同，多了一個調控方向的板子，好用來調節方向。
老袁戰戰兢兢的上了熱氣球，這個時候還有人能替他一起拉風箱，等差不多了，其他人就會跳下來，然後就留他一個人老人家自己玩了。
真是苦到心裡了，還沒法說！
太子妃那不懷好意的目光不停地在他身上掃來掃去，他很擔心這大型孔明燈質量的問題。
太子妃總不會故意在上面戳幾個洞，然後摔死他吧？！
他一點都不懷疑那個小心眼的太子妃會這樣做。
因爲在這之前，她老人家已刁難自己很久了……
等自己上天那一刻，老袁真覺得自己靈魂出竅要去見祖師爺了！
但他現在還不是膽戰心驚的時候。
因爲他還得控制好這熱氣球，若是出了什麼岔子，要陛下在全城百姓跟前丟了臉，那就算自己能平安落地也會被陛下宰了得！
一羣大臣看着緩緩升起的熱氣球，眼裡都露出了震驚！
那一刻，竟覺得自己的魂兒都飄出了體外，跟天上的老袁竟有了同一種體會，茫茫然的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李世民不動聲色地看向自己的老父親。可他失望了。
李淵臉上沒什麼表情，不，不能說沒表情。是有表情得，但卻跟他想的有些不一樣。
那就是一種淡然的表情。驚愕只在眼中一閃而過，然後就恢復了平靜。
李世民垂下眼，心裡微微閃過一絲失望。
其實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爲何今天一定要把他的父親請過來。
這幾年父親跟他的關係不錯，似乎過去的事已被淡忘。
可他這心裡依然不踏實。不知是出於愧疚又或者是其他原因，他總想讓父親多看一看自己的成就，好讓他從心底徹底認同自己。
但到了這一刻，他又有些明悟。
有些事做了，真得沒法挽回了。
就好比當年自己作戰時留下的傷疤。血會被止住，傷口也會癒合，但那條傷疤雖會世間流逝而平淡卻終不能徹底消失。
心裡發出蔚然一嘆，只覺這飛天之事有些索然無味了。
山呼海嘯的萬歲聲聽在耳裡竟是覺得蕭瑟。不知怎地心裡竟冒出一句話來：這繁花似錦，烈火烹油，若得不到父親的認可又有何意？
不過他是天子，情緒這種東西對他來說已是多餘。
念頭在心間瞬間飄過，隨即又擺出高興的模樣，揮着手，讓衆大臣平身。
免不了又是一番冠冕堂皇的勉勵評說，一旁的李淵只靜靜地看着兒子。
看着他眼裡瞬間的失落，又看着他瞬間恢復一個帝王的冷靜，那顆老邁的心臟竟是微微一動。
到底曾經也是自己的愛子，爲人父者，豈能不爲兒子的功業而驕傲？
只是想到建成和元吉這心裡依然苦澀。
甚至會想着，如果當年自己不是那樣糊塗，那麼秦王依然愛戴兄長，建成依然愛護弟弟，是不是玄武門的悲劇就不會發生了？
想到這裡，眼角不由酸澀。這個意識讓李淵心中倍覺痛苦，不願再留在這裡，招呼了漢王攙扶着自己回宮了。
瞄到李淵離去的李世民心裡也是一陣苦澀。
心裡默默嘆息了一聲，隨後兀自搖頭，心裡暗道：“罷了，這輩子就這樣吧，下輩子若有機會再當個好兒子吧……”
沒人可以指責李世民有什麼罪過，兄長若不是先用毒酒殺他，導致他差點喪命，他又怎能狠心起來誅殺自己的兄長？
成王敗寇，李建成敗了，收穫了同情；而李世民贏了，他活着自然要受到同情的苛責。
這世上的事大抵如此，人們總是因爲同情弱小而忽略了大部分真相，若死得是李世民，大概李建成又將受到苛責了吧？
熱氣球的飛行很順利，順利到讓楊曉然這個始作俑者都有些不敢相信。順利地繞着長安飛行一圈後，熱氣球在早就指定規劃好的地方停了下來。
早就守衛在那的一羣科學怪人和宮中禁.衛把老袁給弄了出來。
與他們想象不同的是：上天前還一副死了爹媽表情的老袁此刻卻是滿面紅光。一見到大家，便連連讚歎道：“好華彩，好華彩，當真是好華彩！那九重宮闕，玉宇瓊樓盡收眼底，美，太美了！特別是那大明宮，雖未建成，可在空中俯視卻依覺氣勢龐大，雄偉富麗！再上升一點，似能接觸九重天，雲霞掠過，只覺如登仙境，神仙似在眼前卻又虛無縹緲，不可尋求，竟讓老夫生出一絲明悟……”
這老頭該不會嚇傻了吧？
王孝通一個理工狗很難理解老袁頭這文人墨客的情懷，只是聽他這般一說，竟也想親自上去看看。
這傢伙也是說幹就幹，立刻找人找來燃料，竟然在衆目睽睽之下，自己瞪上熱氣球上天去了。還美其名曰：採集數據。
被一羣小夥伴大罵無恥，跺着腳，捶着胸，扇着自己耳光，怎地就不能如人家老王那般機靈些得？
再聽那袁老頭的形容，越發嚮往了。
當然，他們嚮往的是試一試坐熱氣球的感覺，而非去上天感悟什麼天道。
到底是自己做出來的東西，試着坐一坐也是人之常情嘛！
可惜的是，等老王下來後，經過一番檢查，卻發現這玩意得修整一番了，不能再飛了，再飛可就壞了。
帶着遺憾，一羣人把熱氣球收好放到車上，剛想離開呢，卻見一大羣百姓從城裡蜂擁而出，原來是追着熱氣球來看熱鬧的。
當然，當老百姓們看到一羣宮中禁.衛後也是傻眼。
怎地？神仙呢？神仙去哪了？！
神仙剛剛進了宮，又飛了出來，飛到城外又飛進去再飛出來得，難道不是暗示他們應該前來祭拜麼？
剛剛聽人說，某家有個親戚的兒子在皇宮裡做事，天子因爲這事都祭天了。若不是神仙，這沒什麼事得祭天作甚？！
一定是神仙下凡了！
天子都與神仙見過了，現在又在城裡飛了兩回，肯定就是暗示他們前來撒！
可爲什麼這裡只有幾個猥瑣老頭而沒有神仙？
人羣鬨鬧了起來，大家都不幹了。
好在，王孝通等人雖猥瑣怪異了些，可身上的那身官袍子還是很管用。更別提邊上還有禁.衛軍守着，一時倒也不敢放肆圍上來。
在問明瞭百姓擁堵來的源頭後，王孝通等人不由苦笑，只得拱手道：“諸位長安父老，沒有神仙。只是因造出了這飛行器，所以陛下令我等試飛，剛剛在上面的人是這位袁天監還有本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