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把能收到的收齊了,另外收不到的那些落在了什麼地方,詳細地記錄下來給我。這事辦成了,你就自由了。”
墨小然跳出忘川河,仍回了冥王府,三日後再來取碎片。
冥王府裡鬼影子都沒有一個,連母親和舅舅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墨小然自個回屋,覺得前所未有的累。
原來鬼魂也會累,也會痛。
怪不得地獄會有種種酷刑。
也難怪不肯雖孟婆湯的人拋進忘川。
墨小然突然間很想念活着的時候,泡熱水澡的滋味。
便招出紫焰燒了一桶的熱水,把自己泡了進去。
久違的舒適感緊緊包圍住她,舒服得忍不住輕聲呻呤了一聲。
和玄明鏡鬥法的疲憊在熱水的作用下,慢慢褪去,睡意很快襲來,忍不住閉上了眼,打着小盹。
沒料到,這一閉眼,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她睡得安穩,卻不知道外頭因爲她被攪得天翻地覆。
地府剛纔還陰陰濛濛,轉眼間就下起了傾盆大雨,冥界的百姓紛紛關窗閉門,免受淋雨之災。
在灰暗清寂的道路上卻有一個高挑的人影不緊不慢地走着,他背脊挺得很直,卻仍讓人有種說不出的孤寂感覺。
一道閃電在空中劈開,他修長的身軀在地上拖拽出一個蕭索的影子,轉瞬即逝,給這雨夜更添了幾分落漠。
幾縷漆黑的長髮緊貼在極美卻冷得讓人髮指的臉頰上,狹長的鳳目中有寒光流淌。
又一道閃電劃亮了這片黑暗,可以看見他手中的長槍槍尖下滴落的鮮血。
他腳步沉穩,不急不慢,但幽黑的眸子,緊抿的雙脣,卻掩不住焦慮之色。
容戩尋遍了能想到的每個角落,也沒見到墨小然的蹤影,心越來越涼,也越來越不安。
冥界沒有人,那麼就只剩下地府。
她不能輪迴,去地府毫無用處。
但除了地府,他已經想不出,她還能去哪裡了。
地府表面和平,實際處處殺機。
容戩片刻不敢停地過了鬼門,當踏在這地府的地面上時,他的心在顫抖,誰也不知哪個角落藏着什麼兇殘猛鬼。
她在此地人生地不熟,萬一踏入哪塊不該去的地方,便會成爲別人的盤中餐。
作爲一個沒有生死記錄的鬼魂,即使被別的猛鬼吞食,也沒人可知,無處可查。
壓抑着內心的焦慮,邁進一一個猛鬼的區域,一邊搜尋墨小然的魂魄,一邊截殺着向他發出偷襲進攻的猛鬼。
就在他踏出最後一塊邪惡之地時,心沉到了冰谷深處,自責,痛楚,反覆地撕扯着他的心。
他以爲她在冥王府,和阿莞在一起,就不會有任何意外,但他終究還是大意了。
只不過,他心裡尚存着一點希望,沒有在那些猛鬼出沒的地方發現被火燒灼的痕跡。
她死後什麼也沒帶走,但云隱和小蛟兒卻還依附在她身邊,她和雲隱都是用火的。
如果她被惡鬼吞食,現場不可能沒有烈火焚燒的痕跡。
地府找不到人,只能去找地府的頭--閻王。
閻王見容戩來了,還帶着一身騰騰的殺,一個頭三個大。
冥王已經來問過墨小然的下落,所以容戩爲什麼而來,閻王已經猜,但看着他那張冰塊臉,仍有些緊張,再看滴着鮮血的槍尖,更是連心尖都在顫。
他的地府,除了他,哪有人敢這麼胡作非爲。
但一想到他真實的身份,再難忍的氣,也得忍下去。
“你可是來找墨小然?”
“是。”
“她回了冥王府了。”
“騙誰呢?”
“我騙誰也不敢騙你啊,我剛從乾坤鏡裡看見的。”不久前玄明鏡躁動,閻王以爲出了什麼大事,匆匆開啓乾坤鏡查看,結果看見墨小然狂揍玄明鏡,竟生生地把玄明鏡收了。
閻王看得膽戰心驚,那丫頭看上去文文弱弱,卻是個難惹的刺頭,暗慶她之前到閻王殿的時候,沒有招惹她。
“你如果敢騙我,我絕不放過你?”容戩喜驚交加,起碼她沒被猛鬼吞食,那便有了希望。
“絕對不敢騙你。”
容戩沒等他說完,人已在殿外了,只恨不得長出一雙翅膀立刻飛到墨小然身邊。
到了冥王府,也不去別處,直奔墨小然房間,推開門,裡面空無一人,轉身去了阿莞房間,也是空無一人,他跑遍了冥王府中他能想到的地方,終失望而歸。
“見鬼。”
她去了哪裡?
他想念閻王不敢騙他。
難道她回到冥王府不見有,又出去了?
突然眼角餘光發現角落的一扇門縫中閃動着光亮。
那一線的光亮,容戩心臟怦怦直跳,朝光亮處飛撲過去,手剛接觸到門時,卻停住了,他怕,怕再次失望,他不知自己還能承受得起多少次失望。
隱忍了片刻,手上用力,一把推開了那扇窄小的木門。
這是一間窄小的洗浴間,一道屏風豎在房中,屏風後熱氣騰騰。
容戩猶豫了,不知是否該繞過這道屏風。
他怕墨小然不在這屏風後面,而屏風後面是其他人。
他呆呆望着那道屏風,不敢往前,也不肯離去。
過了好一會兒,也不見屏風後有任何動靜。
容戩定了定神,繞過屏風,帶着一身的寒意,將石桌上的燈火撲得忽閃忽滅。
他看見浴桶中熟睡的墨小然,突然有種想哭的感覺,她在這兒,她好好的在這兒。
繃緊的心瞬間鬆弛也來,收起手中的玄冰槍,蹲下身,伏在木桶邊緣,用手指輕撫着那熟睡中,如同嬰兒一般安靜的小臉。
“小然,你我嚇壞了我。”
水已經冰冷,墨小然仍在熟睡,像是要將許久沒曾睡過的覺全補回來。
容戩將她從冷水中抱起,拽過搭在一旁邊的大浴巾,裹在她身上。
她是鬼魂,身子和其他鬼魂一樣隱隱透明,但在他眼裡,她和以前沒有區別。
他輕吻了吻她的粉臉,向她的房間走去。
墨小然只是輕輕動了動,便安靜地偎在他的懷中,嘴角露出滿足的笑意。
容戩深眸一暗,心下酸楚,將她輕輕放到牀,爲她壓好被角,轉身離開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