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是棄嬰？”
“是啊，也不知道是誰這麼狠心，纔出生，奶沒喂一口，就丟在了谷外的山溝裡，幸好遇上你爹從外面回谷看見，給抱了回來，要不然到了晚上，非得被野獸叼去不可。”
墨小然想起衛風說過的話，他們幾個都有不能被遣送的理由。
凌陽是棄嬰，被遣出聖君堂，就無家可歸了。
“四師兄爲什麼進聖君堂？”
“衛風小子是早產兒，生下來身體很弱，西侯尋遍了大夫，也都說養不活。你爹當年欠西侯夫人一個人情，於是在衛風四歲的時候，收在門下，接進谷裡，他藉着谷裡的靈氣，再加上修煉聖君堂的內功，他的身體果然一年一年的好了起來。”
“海爺爺，你剛纔說四師兄光着屁股滿山跑，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他是早產兒，身體很弱，總是病，身體上又總是長一些膿瘡，膿瘡潰爛，不能捂着，晚上睡覺就不能穿衣服，時間長，他也就習慣了光着身子。後來進了谷，身子漸漸好了，也不再長膿瘡，可是他還是不喜歡穿衣服。你爹爲了改掉他這個習慣，特意天不亮就去叫他起牀上山跑步，鍛鍊身體。因爲清晨的時候，山上冷，自然得穿衣服。可是他呢，寧肯光屁股冷着，也不肯穿衣服。”
墨小然沒想到風度翩翩，又害羞的衛風，居然還有這麼一段黑歷史。
幻想着衛風光屁股滿山跑的情形，有些忍俊不禁。
“那他後來是怎麼穿上衣服的？”
“後來李安安來了，他聽說來了新的同門，趴門口往外一看，是個姑娘。而那個姑娘正兩眼直勾勾地看着容戩，當時容戩剛起身，正在洗漱，打着赤膊站在井邊。然後衛風立馬關了門，把衣服穿上了，比誰都捂得嚴實，好像生怕別人看他一塊肉去。”
“噗！”
墨小然噴了，衛風竟是被李安安的色樣嚇得穿了衣服。
“李安安比衛風進門晚，爲什麼卻是師姐？”按理，都是按理進門的順序來排先後。
既然李安安到聖君堂的時候，衛風已經在了，那麼李安安應該排在衛風后面纔對。
“普陀山莊和聖君堂很早的時候，就有協議交換弟子。普陀山莊定下的人選是李安安，那時衛風還沒入門。不過那時李安安還很小，剛開始學習自己門裡的基本功，她要先學習好自己家的本事，纔到聖君堂學習聖君堂的功夫。所以她人雖然沒在聖君堂，但排名卻在。”
“那我爹爲什麼會收容戩爲徒？”
“其實，我也不明白堂主爲什麼收容小子。他向來不喜歡和皇家的人打交道，按理是不會收皇家子嗣爲徒的。不過，容小子進谷的時候，一身的傷，舊傷新傷，重重疊疊，根本數不出來他身上到底有多少傷。可見他在宮裡，被欺負得很慘。他那會兒才三歲，真不知道一個三歲的孩子，是怎麼忍受過來的。”
墨小然想起容戩曾說過，皇家的子嗣，如果沒有母親庇護，過得比狗都不如。
當時聽着，覺得難受，但仍沒想到，會慘到這地步。
“他有沒有說過，宮裡那些人爲什麼要那樣欺負他？”
“他那悶葫蘆，哪裡會說這些。還是後來千雲到谷裡看他，我們從千雲那裡才知道一些。”
“爲什麼？”
“聽說，他娘姬樣隨當時的皇上進宮以後，皇上的所有心思全放在了她一個人身上。姬樣一身的病弱，又還懷着孩子，根本不能給皇上侍寢，可是皇上卻獨寵她一個，雖然會招其他妃嬪侍寢，但心思從來不放在她們身上。後宮本來就是是非之地，平時閒着就是鬥。皇上獨寵，她們自然嫉妒死了姬樣，嫉妒自然也就會恨。但有皇上百般維護，她們不敢爲難姬樣，可是姬樣難產而死，生下的孩子也就沒了母親的庇護。”
“皇上那麼寵愛他母親，爲什麼不護着他？”
“皇上是一國之君，哪裡顧得上後宮太多鬥爭，而那些人起初的時候，怕他告給皇上聽，也不敢直接欺負他，於是就欺負他身邊的人。”
“千雲奶奶？”
“是，千雲當時還有一個孫子在身邊，那些皇子就去欺負千雲祖孫，他們是下人，宮裡隨便哪個都是主子，她們再受欺負，也只能忍着。畢竟皇上可以爲容戩責罰其他皇子，但不會爲了奴才去過於爲難其他皇子，以及妃嬪。容戩爲了護着他們祖孫，代他們捱打，代他們受虐待。被欺負得狠了，還不敢告訴皇上，因爲告訴了以後，他的兄長們受了罰，就會連本帶利的去爲難千雲祖孫。”
墨小然突然想起重樓說過的一句，說，他只是一個下人，事情做得再好是應該的，做的不好，就罪該萬死。
他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是他在宮裡無比悽慘的人生。
重樓當時還說，被欺負得很慘的時候，無論怎麼求都沒有用，但容戩只要一句話，他們就可以放了他。
他無論怎麼樣，都抵不過容戩的一句話。
恐怕重樓只看見了他們放了他，卻沒看見容戩代他們祖孫受的那些虐待。
說來說去，他們在宮裡，都是可憐的孩子。
皇宮這樣冷酷殘忍的地方，也難怪容戩不會喜歡。
海爺爺回想當年，輕嘆了口氣，道：“聖君堂的這三個弟子，容戩的身份最尊貴，實際上最可憐的卻是他。凌陽雖然被人遺棄，連自己的爹孃是誰都不知道，但是堂主視他如己出，他從小到大，在這裡，也沒遭過什麼罪。而衛風雖然病魔纏身，但他爹視他如掌上明珠，捧在手上怕摔着，含在嘴裡怕化了，父愛是一分不少。只有容戩……他剛到谷裡的時候，幾乎連話都不說，見誰都防。”
墨小然默然。
平時只看見容戩的風光。
所有人都只知道他張狂跋扈，卻不知道他曾受過的那些苦。
海爺爺接着道：“別看他不說話，卻心細如髮，心思最爲細膩。這三個孩子，最懂事的也是他，最讓人心疼的卻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