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小然用眼神道:“他只會吹這一個曲子,你還不會呢。”
重樓哈哈地笑了,“這種小兒科的東西,怎麼難得到我,笛子拿來,我吹給你聽。”
墨小然把笛子塞了出去。
他真的會那曲子,而且吹得很好,只不過同樣的曲子,由他吹出來,沒有那悲傷。
她想,或許是他們的心境不同,所以雖然是一個曲子,吹出來的感覺卻不同。
他吹完子,道:“不如,我教你別的,適合小姑娘吹的曲子?”
重樓隨意起了個音,音調歡快,是很好吹的曲子。
她搖頭,重新拿過笛子,吹來吹去,都是那一曲,而且和容戩吹出來的一樣傷感。
他聽着,漸漸地不笑了。
伸手進來,拉住她握着笛子的手,“很寂寞,是嗎?”
她怔怔地看着他,不答。
她還很小,卻早已經懂得是什麼寂寞。
從出生就在這小洞裡,他們會來看她,但不能久留,剩下時間,都是她一個人孤單地看着天黑,再等着天亮。
這樣的日子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真的很寂寞。
“我也很寂寞。”他的手輕撫上她亂篷篷的頭,“我是一個僕人,那些事情,不管我做得再好,他們也覺得是我該做的,不會看我一眼。如果我做壞了,我就罪該萬死。他去求請,我就可以免於一死。我不管再怎麼拼命,也抵不過別人的一句話,活得卑微又下賤。小然,你一個人在這裡寂寞,可是在人羣中,被人無視,也是寂寞的。”
她不懂,懵懵看着他。
他忽地笑了,那笑顏,明豔過他身後的太陽,但他眼底卻籠着一抹澀意,“螻蟻尚要苟且偷生,我又豈能就此認命。小然,再忍忍,我不會讓你一直寂寞下去,我也不會一直這麼寂寞下去,一切都會好起來。”
她看着他,突然有些難受,好想他不要這麼難受。
但她不會說,不知道該怎麼讓他開心,於是把笛子放到脣邊,又再吹那首曲子,一遍又一遍。
她不知道其實那首曲子,不會讓人歡悅,只會讓人更加難過。
但他明白她在想什麼,這世上希望他能開心起來的,恐怕只有這個小小的孩子。
他站在洞外,看着她,聽着她一遍一遍地吹那曲,一直站到日落西山。
天黑了下來,他整個人化在了黑暗中,一切陷進入無邊無際的黑夜。
突然間有一種戳心的痛傳來,讓墨小然有些喘不過氣來。
“不要,不要走!”
心底一個聲音喊了出來。
“不要!”
她猛地坐了起了來。
“小然,怎麼了?”
身上一緊,被人緊緊抱住。
有風拂過,臉和脖子上一陣溼涼。
“怎麼了?”
下巴被擡起,她懵懵地看進一雙滿是焦急的漆黑眼眸。
“你回來了?”
她長鬆了口氣。
“嗯。”他審視着她的眼睛,“你怎麼了?”
她輕搖了搖頭,伸臂環過他窄緊的腰,把他緊緊抱住,把臉埋進他的結實的胸脯,聞着他身上淡淡氣息,慌亂的心慢慢平復下來。
他手臂收緊,把她更緊地抱住,親了親她冷汗涔涔的額頭,臉頰輕貼上她的額頭,“做惡夢了?”
“嗯。”
“夢見什麼,嚇成這樣?”
“我好像想起一些事情。”
他抱着她沒動,“想起了什麼?”
“想起,你教我吹笛子。”墨小然深吸了口氣,發現竟不時地會想起一些忘了的事。
他這才注意到,她手中握着的笛子,“還有呢?”
“你說,等有一天,我可以離開那地方,和你在一起了,就這笛子送我。”墨小然舔了一下脣,她不能確定,那是隻是她做的一個夢,還是她過去,真有這麼一段過去,“你有說過嗎?”
他身體微微一僵,過了一會兒才輕點了點頭,“說過,還想起什麼?”
‘重樓’二字,到了嘴邊,墨小然卻給嚥了回去。
他對重樓一字不提,而老太太口口聲聲說重樓是孽孫,她不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事。
她不知道的事情,不想冒然開口,搖了搖頭,“沒什麼了。”
“只是這些,爲什麼嚇成這樣?”
“可能是被那條蛇嚇的。”
他收緊手臂,輕吻了吻她的面頰,“別怕了,它已經死了,不用再擔心它會傷害到你。”
墨小然“嗯”了一聲,閉上了眼睛,靠在他懷裡,突然覺得特別疲憊。
他等她安穩下來,把她放回牀上,鬆開抱着她的手臂。
“你去哪裡?”她拉住他的手。
雖然已經醒來,卻仍沒能揮去夢中沉重的情緒。
“打水。”
墨小然向他看去,他頭髮耳邊的發沾着水珠,她剛纔在他懷裡時,聞到皁角的味道,他回來應該已經洗過澡的。
已經洗過,還打水乾嘛?
他在她眼裡看出迷惑。
手指拂開她額頭上粘着的溼發,“這一頭的汗,不擦一擦?”
他是給她打水。
墨小然的臉微微一熱,“我自己去就行了。”
“躺着吧。”他按住她,不讓她起身,“出了一身汗,再去吹風,容易受涼。”
墨小然心裡暖暖,微微一笑,放開手。
他轉身走開。
“容戩!”
“怎麼?”他回頭過來。
“我們以前也是這樣在一起?”也是這樣溫馨地在一起?
他的眸子黯了一下去,“不是。”說完,開門出去。
本來可以騙她,說他們就是這麼恩愛,哄着她這麼乖乖地和他過下去。
可是,他不願意騙她。
他以前常在軍營裡一耗就是一天,回到府裡已經是半夜三更。
從小養成的孤僻性格,不喜歡別人太過靠近他。
能近身服侍他的人,只有阿福。
阿福年紀己大,他不捨得讓阿福過於勞累,深夜回到府裡,洗洗漱漱都自己打理,不要阿福起身操勞。
於是每次他夜歸,阿福總是用炭火在小廚房給他溫着水,等他回來可以方便使用。
容戩去小廚房打來熱水,坐到牀邊。
墨小然21世紀時是容少的養女,但從小並不嬌生慣養,生活瑣事,都是自己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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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了好久的萬更了,好累了,休息一下,先恢復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