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他挽着樹藤的手,猛地一拽,把吊在樹藤上的二人儘可能地揚高。
樹藤粗笨,而兩個人又太重,容戩身在半空中,又沒了塔身借力,任他怎麼拉扯,墨小然和衛風仍是緩緩下沉。
墨小然身邊雲霧繚繞,看不見身下懸崖有多深。
但能有沒入雲端的山崖,最少也得數十丈。
如果她和衛風下墜到沒有風助力,往下直墜的話,會把容戩一起拉扯下來,到時候,他們三個人就會一起掉下去,摔成一堆肉泥。
衛風看看容戩,又看看身下雲層,緊張得額頭滲出冷汗,心裡默唸,“堅持,一定要堅持,只差一點了,只差一點。”
就在這時,另有一條樹藤向墨小然飛來。
墨小然完全不加思考地放手,牢牢抓住那根樹藤,身體被一股強大的力道猛地拽了過去。
“小師妹。”衛風驚叫了一聲。
容戩手中樹藤少了一個人的重量,衛風立刻被風揚了起來,不再繼續下沉。
墨小然淡定地衝他笑笑,心安了,衛風和容戩不會死了。
她如果不放手,不能確認容戩帶着他們兩個人,到底能不能躍上對面山崖。
如果躍得上,當然是皆大歡喜。
但如果躍不上,死的是三個人。
她不敢賭,也不想賭。
能把這麼粗笨的樹藤準確無誤地拋到她面前,那個人的功夫絕對是世間少有。
如果是敵人,她這做法,等於是出了狼窩,又進虎穴。
墨小然即便是清楚這一點,仍是毫無猶豫地選擇放手,拽住這根新藤。
因爲,她雖然不知道是誰拋出這根樹藤,但知道這樣的選擇,衛風能活,而她也有機會活命。
衛風看着墨小然朝着另一個方向快速去遠,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又不敢亂動,他隨便用點力,都會影響容戩受力,弄不好就得把容戩給拽下來。
容戩感覺到手中樹藤突然一輕,吃了一驚,把墨小然換樹藤的事看在眼裡,擡頭眺望向樹藤的源頭。
離他選定的落腳點,隔着一個山坳的山崖上,一個青色的人影,半隱在飄浮的雲層後面。
這一瞬間,他心底五味陳雜,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他這一輩子最不願意承的就是重樓的人情。
不管他願意不願意,今天這個人情,他欠下了。
重樓站在山崖上,拖拽墨小然的力道,和容戩藉助風力放風箏完全不同,只眨眼功夫,墨小然就已經被拽上山頭。
重樓在墨小然落地之前,抱住她的腰,一旋身卸去她前衝的慣性。
墨小然平平穩穩地落地,擡頭,入眼是重樓妖嬈暗紅眸子,一時間怔住。
重樓拋出樹藤,雖然墨小然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他,但她的人終究是在懸崖之上,手稍微鬆一下,就會掉下深淵。
他的心一直是懸着的,直到墨小然被他穩穩地抱在懷裡,七上八下的心,纔算落了下來。
衝她微微一笑。
墨小然輕噓了口氣,回過神來。
她掛記着容戩和衛風,扭頭向山崖外看去。
重樓放開她,轉身離去,一句話也沒有。
墨小然看着容戩落到對面山頭,把衛風拽了上去,他們二人都平安,才鬆了口氣,想起該問問重樓,他爲什麼會在這裡。
轉頭過來,見重樓已經走遠,只剩下遠處淡淡的一抹修長的青色身影。
心裡突然浮上一股說不出的味道。
有些酸澀,又有些熟悉而久違的隱痛。
她感覺以前和重樓一定有着極深的糾葛,只是她現在把他忘了。
把那些苦澀的往事留給了重樓一個人。
這對重樓而言,是極不公平的。
但她什麼也不記得,她能爲他做什麼?
做多錯多,對他的傷害可能會更大。
衛風匆匆趕來,拉住墨小然,把她從上看到下,“你沒事吧?”
“沒事。”
衛風見墨小然沒傷着,長吐出口氣,“那人是誰?”
他來的晚,沒能看見重樓。
墨小然不答,問道:“容戩呢?”
“他在喚馬。”衛風回頭看了眼,見容戩騎馬而來,道:“他來了。”
容戩騎着烏騅飛奔而來,他身後跟着衛風的馬。
他到了墨小然面前,看着重樓離開的方向,過了一會兒,才收回視線,看向墨小然,不問任何話,道:“走吧。”
從馬背上半俯下身,來拉墨小然。
墨小然知道容戩對重樓有心結,不提剛纔的事,把手伸給他,一借力翻身上馬。
容戩‘駕’了一聲策馬離開。
衛風見容戩招呼不打一個就走,急了,叫道:“你們不管我了?”
容戩道:“你自己回去吧。”
衛風越加着急,跳上馬追了過去,“我這樣回去,還不得把我爹給嚇死啊?”他一身的血,這模樣出現在西侯府,他爹準會以爲他被人凌遲了,“不管怎麼,你總得給我找個地方換了這身衣服吧?”
“京裡有的是客棧。”
“喂,不帶這麼把人用完就丟的。”
“又沒逼你來。”
“你——”衛風氣塞。
墨小然道:“如果你不嫌棄,去我娘那裡吧。”衛風爲了救她,九死一生,她哪能剛剛脫險,就翻臉不認人。
衛風立刻道:“不介意,當然不介意,不過要勞煩師妹讓人去給我買身衣服。”
容戩冷冷道:“你這德性,怕嚇到你爹,就不怕嚇到莞姨。”
衛風直接焉了。
容戩道:“去九王府吧。”
衛風忙道:“這是你叫我去的,別到時又趕人。”
容戩不理,縱馬飛奔而去。
衛風的馬沒容戩的馬快,哪裡趕得上他,沒一會兒功夫,就被容戩甩得沒了影子。
隱身在另一個山頭暗處的秦修文,看着三人離開的身影,恨得咬牙切齒。
以容戩的性子,經過這件事,絕不會放過他。
他被封作太子,不是因爲他有多受皇帝寵愛,只不過因爲他是長子。
但這件事,他招惹容戩在先,又在皇帝剛詔示過天下的情況下綁架墨小然,皇帝知道以後,定會震怒,他這太子之位再難保住。
如果容戩拼着魚死網破,非要他的命。
就算皇帝念着父子之情,會恨死容戩,但爲了他的江山,皇帝未必不會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