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戩低頭看了眼插在胸口上的長劍,再看她白下去的小臉,卻是不以爲然地一笑,“不解恨,再一下?”
墨小然猛地回神,脣哆嗦了一下,卻沒能說出一個字,手忙腳亂地去翻他身邊的包裹,裡面有種藥。
其中有一瓶金創藥,他說過那藥是世上最好的金創藥。
她在洞裡極少會受傷,即便是偶爾磕到碰到,卻都是小傷,從來不捨得用這藥。
這時把藥瓶拿在手上,看着他胸口上的劍,手卻抖得握不住劍柄。
他眼裡閃過一抹意外,“你不是要我的命嗎?爲什麼要救我?”
墨小然看着他,‘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容戩怔住。
她從小到大都很聽話,知道哭聲會引起‘神龍’的注意,要活命,就絕不能哭,所以再害怕,也只會無聲地嗚咽,不發現任何一點聲音。
之前,他失去理智強要她的時候,她痛得恨不得死去,卻也沒哭出聲音。
現在這是怎麼了?
“你不會死,是不是?”墨小然看着他胸口上不住流出的鮮血,又急又怕,難受得要命。
“小然……你……你不想我死?”容戩深看進她的眸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在她眼裡看見的神情,她眼裡分明寫滿焦慮和擔心。
她是在擔心他?
“容戩你這個混蛋,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你說什麼?”容戩擡手,飛快地捏住她的下顎,擡起她的小臉,審視着她的眼睛,“你叫我什麼?”
“混蛋,你混蛋。”墨小然看着他胸口上插着的劍,不知所措,“你死了,我怎麼辦?”
“你想起我了?”容戩緊盯着她的眼睛。
墨小然點了點頭,淚水止不住地涌出。
容戩眼裡閃動着喜悅,捏着她下顎的手,滑到她腦後,牢牢地按住,驀地向她湊近,吻住她的的脣,霸道而兇殘,恨不得把她整個吞下肚去。
墨小然用力掙開,“你的傷。”
“我命賤,死不了。”他看着她,手捧着她的小臉,拇指拭去她眼角的淚,“拿點繃帶。”
墨小然忙要從他身上下去,他抓住她的手臂,“就這麼拿。”他喜歡在她在自己懷裡的感覺,還不想離開。
她怔了一下,臉慢慢地紅了,瞟了眼他胸口上的傷,沒再亂動。
繃帶平時和藥瓶放在一起,她剛纔拿藥的時候,就已經打開了包裹,繃帶就在旁邊,只需拿近就好。
這一劍從前心穿過後背,離心臟只差半寸。
容戩深吸了口氣,這丫頭剛纔還真是鐵了心要他的命呀。
他一口作氣,抽出長劍,以最快的速度,把藥沫灌入進傷口。
這藥是莫言配製,血一碰就凝固,沒一會兒功夫,胸口血就漸漸止住,墨小然照他的方法止住他後背上的血。
這些年,墨小然是書都看,容戩怕她生病,醫書讓她看得尤其多。
她的病人雖然只有她自己一個人,沒有多少實踐,但理論記得滾瓜爛熟,這時用起來,雖然手生,卻有條有理。
把他的傷口處理得也是不錯。
這一劍不輕,但只要控制得好,不感染,不發炎,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墨小然總算鬆了口氣。
在他腋下繫好繃帶結,擡頭起來,見他正靜靜地看着她。
突然間想到發生的這一切,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他伸手輕撫她的微涼的臉龐,“很痛吧?”
墨小然搖頭,但對上他冷玉般的黑眸,輕點了點頭。
真痛,即便是現在動一動,也痛得撕心裂肺。
“我昨天被邪氣入體,失去理智,才……”
墨小然輕搖了搖頭,重樓說的話,她聽見了。
他強行破關,被心魔附體,被邪念反噬,纔會失去理智。
“我會負責的。”他指腹輕輕摩挲她的嘴角,他是她的鳳夫,她本來就會是他的妻子。
他雖然要她,要的太早了些,但也沒什麼不好。
早晚的事。
墨小然笑笑。
重樓說過,他身份不同一般。
她不奢望能嫁他,但有他這話句,她仍然很開心。
不過,如果他娶不了她,也沒有關係。
洞外的雷鳴漸漸停下,天也漸漸地亮了。
山洞破了,‘神龍’死了,很快會被人發現,他們不能再在這裡停留下去。
“該走了。”容戩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
墨小然忙縮過一邊,見他沒有轉過頭回避的意思,反而擡頭看她,羞澀地恨不得找個洞鑽下去。
容戩看着她的窘態,眼裡多了幾分趣味。
“轉過去。”墨小然的臉越加的紅了。
容戩濃眉輕揚,不再爲難她,起身走向一旁的竹筒,撥開竹塞,清理身上狼籍。
回頭過來,睨向手忙腳亂的墨小然,“太痛的話,就躺着別動,我幫你。”
墨小然摟着破衣裳,縮在角落裡,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脖子以下的肌膚,不肯露出半點。
“不要,你穿好衣服,出去等我。”
墨小然動一動,就痛得臉青,但讓他來給她清理,她寧肯死了算了。
容戩深看了她一眼,沒有堅持。
她還是一個小姑娘,他向她強奪的事,已經讓她太爲難,再強迫她,真要把她窘死去。
他穿衣裳,走出洞口,背靠着洞外石壁,望着頭頂淡漸散去烏雲,心頭卻像壓了塊鉛,重甸甸的。
墨小然看着容戩走開,剛剛纔恢復的記憶卻又開始模糊。
怎麼回事?
這樣的感覺讓她覺得惶恐,飛快地奔到竹筒下,撥開竹塞,讓冰冷的水當頭淋下,希望能讓自己的突然間變得模糊的記憶變得清晰。
可是那些記憶卻越來越模糊。
爲什麼會這樣?
墨小然以最快的速度洗淨身子,穿上衣裳,站在洞口,看向靠在洞外的清俊修長的身影。
容戩轉身向她看來。
墨小然揉了揉額頭,“我覺得我有些不對勁。”
“怎麼?”
“我剛剛纔想起的那些事情,突然間忘了很多,而且還在繼續忘掉。”
容戩臉色慢慢凝重。
九魂珠碎裂造成的魂脈損傷不可避免。
他想不明白,她剛纔爲什麼會突然想起他,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只是暫時的,她很快會再次忘掉他,即便是他站在她的面前,她也很快不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