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嵐城城南
夏子軒正坐在一個連通着一條狹長而又幽深的走廊的大廳裡,四周是年代久遠的石壁,石壁上刻着古老的花紋,石壁的頂層彎曲合攏成一條細縫,水波一樣的幽藍色的光芒從頂層的細縫中滲透下來,側耳傾聽還能聽到輕微的水聲。
夏子軒坐在大廳中的一組書架前,翻看着一本東洲的人物傳記。腳下是暗紅色的某種獸皮做的地毯,手邊的石桌上擺着一杯琉璃色的美酒,石壁上的水晶燈發出的光把整間大廳照得通透,日升月落在這沒有一絲一毫的痕跡。
厚重古樸的雕花木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邊推開,一個身穿黑色禮服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他邁着舞蹈似的步伐走過來,恭敬的問候:“公子。”
夏子軒將手中的書本合起,放到面前的石桌上,淡淡的問:“人都安排好了 ?”
“都安排好了,”那人一邊拿起酒壺在夏子軒的杯子裡斟滿,一邊說道,“那名受傷的少年我們已經把他送到了夕大師那裡,相信用不了多久就會痊癒。”
“我那寶貝徒弟呢?”
“我們的人暗中護送她回到了皇城,她並沒有察覺到什麼。”
“很好,”夏子軒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繼續說:“準備一分雲嵐城勢力分佈的詳細報告給我,現在先帶我去我帶回來的那名女孩的房間。”
“是,”那人恭敬地點點頭,伸手一引說:“請跟我來。”
夏子軒跟着他走在迴廊中,巨大而空曠的空間,只有他們的腳步聲在石壁間幽然的迴盪。每次來到這條迴廊 ,夏子軒感覺都像進入了另一個時空,石壁兩旁的水晶燈散發出瑩瑩的白光,視線的前方是一眼望不到頭的黑暗,深邃而壓抑。
地下的迴廊像是螺旋建設的,七拐八拐,錯綜複雜。跨上一段臺階,淡淡的潮溼感和水聲不見了,水域到了盡頭。跨上最後一節臺階,面前是七八條岔路口,像是順着主幹來到了根系,產生了密密麻麻的分叉。藉着微弱的燈光可以看到,四周深褐色的大理石堆砌的牆壁刻畫着繁雜的紋路,像是壁畫又像文字,抽象而詭異,彷彿擁有着特殊的力量。
來到分岔路的跟前,每一條岔路分別是一條單獨的狹窄的走廊,走廊的盡頭幽深而黑暗,不知道通向何方。領路人來到石刻的壁畫邊上,伸出手來一陣摸索,“喀喇喇~”一陣石拓交錯的聲音由遠及近的傳來,最後嚴密貼實的牆壁突然多出一扇門來!
中年人拉開門,恭敬地說:“公子,她就在裡面,您請進。”
“不錯,”夏子軒打量着着四周的設計,點了點頭稱讚道:“看來你們機巧宗這幾年在這雲嵐城花了不少功夫啊,光這條隧道就不是一兩年能完工的!”
“只要大業能成,我們付出再多都是值得的!”中年男人擡頭看着夏子軒,目光中充滿了灼灼的崇敬與狂熱!
夏子軒看他的樣子輕笑一聲,沉聲說道:“你們放心,已經有人催我了,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的!”
中年男人還想說什麼,卻發現夏子軒已經走了進去,他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又憋了回來。他相信那個男人,那個神一般的男人,所以他無條件相信他的選擇,相信夏子軒!
穆青兒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又換了一個環境,四周全是石刻的古樸寬闊的房間內擺着一張圓形的石桌和一張大牀,房間的四個角是四顆人頭大小的水晶燈,整個房間被照的照耀得宛如白晝。地面上鋪的是某種妖獸的火紅色的皮毛做的地毯,自己剛剛躺過的牀上鋪着雪白色的鵝絨般的錦,四周的黃白色牆壁雕刻着古樸的花紋,周圍的一切都令她有一種不真實的尊貴!
“你醒了?”一個沁入心靈的聲音突然響起,穆青兒轉過頭來,發現一個一身白衣的大男孩正一臉微笑的看着自己,他的面容在白色燈光的照耀下看上去非常白皙,襯托着他一身雪白色的長衫,令他整個人像是從童話中跑出來的王子,他的眼眸溫和而清澈,透露着淡淡關切。
穆青兒被他這樣看着,不自覺竟然有些臉紅,不過她隨即想到了自己的處境,擔心的問:“公子···您是?您是誰?我在什麼地方?我弟弟呢?你知道我弟弟在哪嗎?”
夏子軒笑了笑說:“你不用擔心,我是你弟弟的老師,你現在很安全。至於你弟弟,他受了點傷,我找人給他療傷去了,過幾天你們就會見面。”
“是您···是公子您救了我們?”穆青兒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要給夏子軒磕頭,“多謝公子,多謝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無以爲報!多謝公子!”
夏子軒一個閃身出現在她面前,伸手將她托住,微笑着說:“你不用這樣,我是穆小白的老師,救你們是應該的。”
“公子的救命之恩,小女子當牛做馬也無以爲報!”穆青兒跪了幾次,卻怎麼都跪不下去,最後只能站起來對夏子軒行了一個女婢的禮儀。
“你不要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這幾天你先安心在這裡住着,過幾天會有人過來接你,到時候我在安排你和你弟弟的住處。”夏子軒把她從地上扶起來說道。
“全憑公子安排。”
“那好,”夏子軒轉身對那名中年男子說:“你們想個辦法把十幾年前,太師府原本的那塊地買下來,讓機巧宗的弟兄們幫忙規劃一下,一個月後我有用。”
“太師府?”男子濃厚的眉毛緊緊皺在一起,擔憂地說:“據說那可是一塊不祥之地啊,您真的要那塊地?”
“當然。”夏子軒神秘的笑笑,故作高深的說:“山人自有妙用!”
男子想了想,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證:“好,機巧宗保證一個月內,給您一座無懈可擊的堡壘!”
夏子軒搖搖頭,笑着說:“不要有壓力,我相信機巧宗的實力,但是一個月的時間確實有些趕,你們只需要建起一個大概來就可以,剩下的東西可以慢慢來。”
“好了,現在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再回去晚了,我們家阮姐姐可不同意我在外邊留宿,”夏子軒自嘲的笑笑,轉過頭來對有些茫然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穆青兒說:“你放心在這裡住着就好,過段時間有人來接你。”
“是,公子,小女子明白。”雖然還有些心存疑慮,但是她現在除了接受安排之外什麼都做不來,也只能答應下來。
“哦,對了,如果你閒着無聊,可以看看書解悶兒,我這裡正好有一本。”夏子軒從納戒裡取出一本白色書面,不知道是什麼材料的書遞給她,隨後跟在那中年男子身後離開了房間。
房間外的迴廊裡,中年男子按了幾下壁畫,那道門再次“喀喇喀喇”的消失在牆壁中。整面牆再次組成一張完美的壁畫,即便是用放大鏡去觀察,都不會發現一絲縫隙。
“公子在談論太師府的時候並不避諱那位姑娘,是想把她收爲自己人嗎?你連《冥》的真本都交給她了,這本錢下的可是夠大啊!”男子一邊走一邊問,語氣中帶着一絲玩味。
夏子軒瞥了他一眼冷笑道:“別動你那齷齪的心思,你是知道我的情況的,不怕吃苦頭你可以隨便說。”
“呃···”那人嚇得向四周看了看,像是十分害怕兩個人的對話被什麼人聽了去,他確定沒人後小聲對夏子軒說:“我又沒說什麼?她總不能就因爲這個跟我過不去吧?”
夏子軒笑着搖搖頭,鄙夷道:“就你還機巧宗少宗主呢,你看你這慫樣!她那樣的人,怎麼可能跟你一般見識?”
“我就說嘛,她那樣的人,肯定不會···”中年男子悄悄鬆了一口氣。
不過夏子軒在他鬆了一口氣之後又接着說:“不過她身邊的人——那可就說不定了···”
那人表情一愣,“你···我···”
結巴了半天愣是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可見曾經的陰影是有多深,過了半天他才問起:“你的意思是···她身邊的那幾個女人在——”一邊說,一邊像頭頂上指了指。
夏子軒輕輕的點頭,笑了笑說:“要不然你以爲是誰來提醒我的?本公子好吃好喝的在這裡呆着,沒事教教學生,調戲調戲我們家那冰山,日子過得不知道多滋潤呢,我吃飽了撐的往你這跑!”
“說起這個我就特別佩服你!”男子一臉崇拜的說:“你說你都有了她那樣的,你竟然還敢出來沾花惹草,嘖嘖,真不知道說你什麼好。”
說道這裡,夏子軒突然不說話了,男子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馬上閉上了嘴,氣氛變得詭異而沉悶起來。整條迴廊裡,又是隻有兩個人走路的迴音在那裡幽幽飄蕩。
穿過迴廊中間的金色大廳,兩個人來到另一條狹長的甬道里,這裡的浮石雕刻更加豐富繁雜,多的像是石壁上長出的纏繞在一起的藤條,密密麻麻,看不出絲毫的規律,更沒有一絲的美感。
夏子軒來到一個直徑一米,刻着繁雜花紋的黑色金屬圓盤上,男子也要站上來是卻被他阻止了,他看着中年男子笑笑說:“好了,就送到這吧,你們,還不是出去的時候!”
中年男子也笑笑,退到一旁的石臺邊上說:“都聽你的,注意安全,都等了那麼多年,我們不介意再等等!”
夏子軒笑着點點頭,堅定的說:“放心,不會等太久的!”
“嗯!”男子用力點點頭,說:“我相信你!”
“很快,我們就會再見!”
圓盤上的花紋逐一亮起,越來越亮的圓盤如同一個發光的彗星,一到銀白色的光柱沖天而起,等到光芒消散上面早已沒了夏子軒的身影。
“再見!”男子看着夏子軒消失的地方,喃喃自語。
整條地下回廊再次變得空曠而幽靜起來,只有隱隱約約的水聲,和機拓運行間發出的微弱的撞擊聲反反覆覆的迴盪着,從千年前而來,向千年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