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欣身著深藍色的棉襖站在親王府的大門口,脖子上圍着雪白的狐皮圍脖,她淡淡的看着親王府前稀稀落落的幾個人,不由得伸了一個大懶腰,一年前她在這裡賣身葬夫,如今卻早已是親王妃,她的嘴巴微微上撇,有着些許的無奈,她咬了咬脣,眸子裡有一抹淡淡的氣悶。
她一早上讓玄武去備馬車,準備回相府,可是玄武卻說王爺吩咐過了,等網頁將一種事情處理完之後再帶王妃回相府。
她知道已婚女子若是獨自一人回孃家,是一件極爲丟人的事情,也表示他是一個不受夫家待見的女子,只是大漠王朝的那些閒言碎語她又豈會放在心上,不受人待見就不受人待見,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只是……她不由得摸了摸扁平的肚子,心裡又忍不住罵起玉修來,罵完之後卻還是有些無可奈何,言情小說裡的孩子總是在不該來的時候來,她如今也一樣。
這一段時間來她的脾氣變得有些暴躁,嘴裡也時常沒有味道,想吃一些新鮮的瓜果,月事也有一個多月沒有來了,她知道她的麻煩大了,伸手替自己把了把脈,就算她的醫術再差,也把得出自己的喜脈。
在她把出自己喜脈來的當天,不禁又是喜又是怒,喜的是終是有自己的孩子了,怒的是玉修那個王八蛋到現在還不跟她道歉!他就不怕她從今往後都不理他嗎?
只是每次這個念頭一起,自己心裡又覺得難受的緊,卻有安慰自己,孕婦是不能生氣的!否則對寶寶不好,大不了她也上演一出狗血的離家出走!只是這些也只是想想,但是又是在是不想再親王府住下去了,玄武不給她備車,她也一樣可以回到相府!
陌蘭見她獨自一人站在王府的門口,凍得有些發抖,而丁流景和玉修昨日進皇宮後有徹夜不歸,她心裡又擔心,又覺得再秦王府呆的悶得慌,便走到舒欣的身側問道:“飛雁城裡有什麼好玩的嗎?”
舒欣一見得陌蘭,頓時又來了精神,眼睛轉了轉道:“你是不是嫌王府裡太悶,不如陪我會相府好了。”
陌蘭是北冥的公主,北冥民風開放,沒有大漠王朝那些亂七八糟,她也不懂,一聽得可以不用再煩悶在秦王府裡呆着,心情不由得大好,卻還是道:“你和秦王都冷戰那麼久了,這樣很傷夫妻感情的,不如我做個和事老,等他從皇宮回來之後,你跟她道個歉,便什麼事沒了。”
舒欣輕哼道:“如果丁流景和你吵了架之後,知道你受了傷,也不安慰你,你會不會生氣?”
陌蘭想也不想的道:“當然生氣啊!”說罷之後,又舉得有些不妥,她是來勸和的又不是來勸分的,當下又道:“不過話說回來,秦王最近也極忙,或許沒有顧念那麼多吧!”
舒欣撇了撇嘴道:“寧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可相信男人那張嘴!那些全是藉口!”她看了陌蘭一眼後道:“你若是不願意陪我去相府,我一個人去!”說罷,擡腳便走。
陌蘭忙追上她道:“於情於理,我也是幫女人不幫男人!”說罷,朝着舒欣淡淡一笑。
普天之下只怕也沒有比陌蘭更不會勸人的人了!
舒欣和米蘭到達相府之後,門房一見得舒欣,不由得大驚道:“七小姐你怎麼獨自回來了?秦王爺呢?”
舒欣怒道:“你沒長眼睛啊,沒看到我身後面還跟着一個人,什麼叫獨自回來?”她離開相府已經有一年多了,但是餘威還在,那門房被她這般一吼,嚇得大氣都不敢出,她輕哼一聲後又問道:“我爹呢?”
門房答道:“相爺在書房。”
舒欣輕聲嗯了一聲,大搖大擺的便走進來相府,門房期期艾艾的欲說話,她回頭瞪了門房一眼,他極爲識趣的將嘴巴閉上了。
舒欣帶着陌蘭往書房裡走去,她一年多沒見舒相了,心裡還真有些想念。雖然舒欣將她嫁給玉修的目的不純,但是平日裡待她還是不錯的,也正是因爲有了舒相的寵愛,她那三年來纔可以在相府裡橫行無忌。
書房的門半掩着,裡面一片寂靜,她的嘴巴微微上揚,或許這麼長時間沒見過她的爹了,也該給他一些驚喜纔是,她對着陌蘭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陌蘭也是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主,見得她這般模樣,也覺得極爲好玩,當下點了點頭。兩人輕手輕腳的走進了書房。
舒相是狀元出身,閒暇之時總該看看書解解悶,平時又極愛好收藏書,是以相府裡的房間就數書房最多,裡面藏書極多,書架將那大大的房間堆得滿滿的,而他看書的地方卻在書房的最裡面。舒欣未出嫁時,時常跑到書房裡來玩,只是她的興趣卻不僅僅只是看書,還喜歡捉弄舒相,舒相心情一好時也會給她講講一些書裡面的軼聞趣事。
兩人緩緩的走過層層書架,卻突然聽得女生傳來:“你爲什麼到了這個時候還執迷不悟!”那女子的聲音有些熟悉,帶着些許的莊嚴和憤怒,聲音已經不再年輕了。
舒欣不由得大是好奇,這女子的聲音不是相府裡幾個夫人的聲音,難道舒相一把年紀了還搞婚外戀?如果是,也太有趣了些!她的杏眸裡滿是濃濃的笑意,輕手輕腳的走到離兩人最近的書架旁停了下來。
舒相冷哼一聲道:“執迷不悟的那個人應該是你,而不是我!洛冰,你已經歸爲皇后了,現在已經是太后了,難道到現在都還不明白嗎?這般苦苦的糾纏不清,於你於我根本一點好處都沒有!”
舒欣一聽得“皇后”兩個字,不由得大驚,難怪她覺得那女子的聲音熟悉,原來是皇后!只是皇后跑到這裡來做什麼?皇后不會和她的宰相老爹有私情吧!她被這個念頭嚇了一大跳,靠!真是狗血至極的事情!
皇后厲聲道:“什麼叫做我糾纏不清?你不要忘了你當年事怎麼對我的!”今日裡她簡裝出宮到相府,除了爲自己討回公道外,還要證實多年前所猜測的事情是否屬實。
舒相看着皇后道:“我對你的確是有愧,但是那些事情已經過去二十多年了,你爲什麼你爲什麼還不放下?”
皇后冷冷的道:“放下?什麼叫做放下?”說罷,站起身來冷冷的看着舒相,舒相嘆了一口氣,卻沒有說話, 她接着又道:“當年我爲了你將一切都放棄了,甚至和我爹斷了父女之情。可是你倒好,才一離開我,就和其他的女子好上了,你這樣對得起我嗎?”
舒相長嘆了一口氣道:“我這一生註定是負了你了,可是你在後宮也不如魚得水,成了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這樣難道還不夠嗎?”
皇后突然笑了起來,她笑的幾近猙獰,冷哼道:“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舒相大人,你不也一樣嗎?在整個朝堂之上,又有誰敢違逆你的意思!”她頓了頓又道:“可是,你覺得夠了嗎?你這一生就開心了嗎?如果你真的開心的話,就不會一直對水晴初念念不忘!”
舒相一時語塞,只低低的道:“我和你不一樣!”
皇后的眼裡滿是嘲諷道:“不一樣?有什麼不一樣?我心裡愛慘了你,你卻爲了權勢娶了其他的女人!而你愛慘了水晴初,她卻愛上了其他的男子!舒相大人,你覺得這有什麼不一樣嗎?”她冷冷的看着舒相道:“我只想問你一句,這麼多年了,你就真的忘記了水晴初了嗎?”
舒欣在旁聽得兩人的對話,不禁感慨萬千,沒料到他的宰相老爹還有這麼一段九曲十八彎的故事。而舒相年輕的時候也不是什麼好人,居然爲了權勢拋卻舊愛,只是皇后也太有本事了些,一個普通的女子居然能進宮當皇后!
舒相的雙眸微微閉了起來,低低的道:“這些舊事你重提做什麼?”
皇后冷冷的道:“說道你的痛處了?”
舒相將眼眸睜開,定定的看着皇后道:“就算你是說道我的痛處又如何,所有的事情已經時過境遷,再提一再無任何意義,就算我回心轉意要和你在一起,你已是高貴無比的皇后了,你我這一生是再無任何可能了。”
皇后的眸光有些飄渺,淡淡的道:“的確再也沒有任何意義了,只是你知不知道我當年費盡心思進了皇宮,機關算盡成了當朝皇后,想要看到你後悔的表情,可是我錯了,錯的太過離譜,你的心裡根本就沒有我,又怎麼可能會後悔!”她的話語裡滿是自嘲。
舒欣和陌蘭兩人對望一眼,均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幸運,他們比起皇后和舒相來,實在是幸福太多,至少他們愛着的人也同樣深愛着他們。
舒相的眸子裡有過一抹淡淡的後悔,沉聲道:“當年我在皇宮裡見到你的時候,我心裡雖然沒有後悔,可是卻很是難過。”
皇后冷哼一聲道:“難過?你真正難過的是水晴初愛着玉峻昌而不愛你吧!”
舒欣微微一怔,一直以來她都不知道她的親生父親到底是誰,此時聽得玉峻昌的名字時,不由得微微一怔,莫非玉峻昌就是她的生父?玉是大漠王朝的國姓,只有皇室中人才配姓玉。又猛然想起水晴柔曾說過“一個王爺,一個承想均愛着你娘”。一念及此,她心裡不由得突突的跳了起來,她雖然不知道玉峻昌是誰,但只怕就是那個所謂的王爺,而她自己若是王爺的女兒,她和玉修豈不是……堂兄妹!
老天爺,這個玩笑也開的太大了吧!
舒相沉吟不語,皇后的嘴角染上了一抹淡淡的嘲弄,她幽幽的道:“舒相的相位的來,也實在是費盡苦心吧!不過就算你費盡心機害死了左相單雲傑,賢王玉峻昌,水晴初的心理也從來沒有過你,就算有過你,對你也只有恨!”
舒相的眸子裡有一抹痛楚,冷冷的看着皇后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皇后的嘴角邊滿是嘲諷道:“我有沒有胡說八道,你自己心裡再清楚不夠,又何必怕人說?玉峻昌爲人光明磊落,對皇位根本就不在乎,又豈會串通北冥通敵賣國?他若是真的想當皇帝的話,玉峻彥根本就誒有當皇帝的機會!”
舒相的臉頰頓時成了青灰色,皇后又道:“這些事情你或許可以瞞得過別人,但是卻瞞不過我!你以爲殺了玉峻昌,水晴初就會投入你的懷抱,可是在她的心理,根本就沒有你的存在!原因很近單,我告訴了她我們之間的事情。”說罷,她的眸子裡有一抹嘲笑。
舒相的臉色不由得微變,冷冷的道:“怪不得當年晴初明明答應我和我一起隱居,到臨行前卻又改變主意,原來都是你從中作梗!”
皇后嘴角邊劃過一抹笑意道:“我不是從中作梗,我不過是讓水晴初看清楚那個嘴裡滿是仁義道德的舒狀元不過是一個僞君子罷了,你當初對我做出了那樣的事情,就應該知道會有什麼後果。而你的行徑一旦暴露,也只有死路一條,而我的心中雖然恨你,可是卻還捨不得你死,而我這一念之差,卻又讓你有機會害死單雲傑!”
舒相怒道:“你胡說八道什麼?”他的模樣,實在是惱羞成怒的成分多一些。
皇后冷笑道:“胡說八道?”她大笑了幾聲後道:“我有沒有胡說八道你自己心裡最清楚不過,你當年雖然高中了狀元,但是先皇卻認爲你心機不純,一直不重用你,而單雲傑卻不僅是個治國的奇才,還有這寬廣的心胸,所以玉峻昌死前纔會將水晴初託付給他照顧,卻不料被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誤會了,以爲水晴初不來赴你的約是因爲她和單雲傑有染!所以你又涉及害死了單雲傑,給了他一個謀反之名,卻又偷樑換柱的將水晴初救了出來,是也不是?”
舒欣聽得皇后的話,不禁驚呆了,終是明白了水晴柔嘴裡的王爺值得是玉峻昌,宰相指的是單雲傑,不管兩人中間誰是她的親生父親,她的身世卻還有這麼大的秘密。而這個收養了她的舒相,居然是她的殺父仇人!這一切也太搞笑了些吧!一時之間,她只覺得心裡百感交集,中間的落差一時也接受不過來。
舒相冷哼道:“賢王和單相兩人一個通敵賣國,一個意圖謀反,證據確鑿,我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做得出哪些證據來!你今日裡來如果是想替他們的翻案的話,大可以打道回府了,如果有證據的話,也可以直接將我送進刑部!”
皇后看着舒相道:“你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爲你很清楚的指導事情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我的手上根本就沒有證據,沒有證據便也定不了你的罪了。而賢王和單相的事情也已經成秘密永遠的封存起來,我真是替他們感到可惜,他們將你當成知己,而你卻對他們包藏着惑心,他們縱然聰明一世,也斷沒有想到你就是那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啊!”
舒相冷哼一聲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皇后目光幽幽,冷冷的道:“你當然知道我在說什麼,你縱然卑鄙無恥,心狠手辣,但是對於水晴初卻是癡心一片,對於她的女兒,也是視如己出。只是水晴初也極爲聰明,看出了你的狼子野心,她怕她的女兒成了被你利用的工具,所以將女兒生下來之後,就用獨特的藥物爲女兒易了容,讓原本清秀可人的女子變成了一個醜八怪。而舒欣的性情也極爲古怪,將你替她安排的種種婚事給攪得亂七八糟,兵器還愛上了你送到你妹妹那裡寄養的兒子喬悠然。”
舒欣聽到這裡心裡不由得怒火直冒,到得此時,她也終是明白舒相爲什麼百般反對她和喬悠然在一起,原來她是自己的殺父仇人,縱然自己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是舒相的心理卻還是有鬼,怕自己和喬悠然在一起之後,發現他是自己殺父仇人的兒子,而讓喬悠然痛苦萬分。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可是喬悠然明知道她和他之間的事情,卻還是義無反顧的愛着她,在他的心裡,又承擔着多少的壓力,那顆愛她的心,又是多麼的堅定!可是她之前卻還誤會他,覺得他軟弱,拋不開他師父對他的束縛,到現在才知道,束縛他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他能做到那樣,又哪裡有一分一毫的軟弱,他的果決和勇敢,實在是讓她佩服。
而他在她的面前從來都沒有提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一直在她的身旁守護這她,他所承受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那綿綿密密的包容的背後原來還隱藏着這麼多的玄機!
只是喬悠然其實沒有必要一個人承受那麼多的,就算她知道舒相是她的殺父仇人,也不會影響她對喬悠然的感情,因爲她並不是真正的舒欣,只是這件事情喬悠然卻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
她雖然對喬悠然的看法不會有什麼變化,但是對舒相的印象卻壞到了極致!雖然她原本就知道舒相心機深沉,爲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他的九個女兒也都成了他鞏固地位的工具,她也知道自己的命運。只是當她知道他是她的殺父仇人之後,這其中的種種關係卻不再若以往那樣單純了,她的心裡由原本對他還有這些許的尊敬變成了惱怒。
最最讓她覺得難受的是,她現在吃不准她到底是誰的女兒,如果真的是賢王的女兒的話,她和玉修就變成了近親結婚!一想到這裡,她的手不由得又摸了摸她的小腹處,如果真的是近親的話,她的孩子生下來之後成爲傻子的機率就極大,她的臉也不禁成了苦瓜臉。
一想起這件事情,她就忍不住火大,難道舒相因爲水晴初對他不理不睬,以至於她心中生恨,所以把她嫁給她的堂兄,這個猜測讓她有些想要抓狂!
舒相微微一怔,怒道:“如果太后近日來只是爲了舊事重提,請恕老臣公事繁忙,無暇接待!”說吧,對着皇后比了一個請的姿勢。
皇后冷冷的看了舒相一眼,淡淡的道:“這些事情我原本只是猜測,沒料到卻是真的,舒相,你實在是好手段啊!俗話說的好,人在做,天在看,你壞事做盡,老天爺雖是沒有直接收拾你,卻將你的過錯盡數算到了你唯一的兒子身上,他愛上了舒欣就註定了他要孤老一生!”
舒相咬了咬牙道:“請!”
皇后坐在椅子上動也不動的道:“我已經走不動了,我來之前,你應該就很清楚的知道,我根本就活不了多久的,來找你,並非爲了和你重敘舊情,不過是將這麼多年來對你的種種猜測來證實罷了,只是我的心裡啊,!也實在不是滋味,我當年是瞎了眼,纔會愛上你這麼一個無情無義的人!我也真的是後悔啊,爲了你這樣的一個人,我自己毀了我自己的一聲的幸福!”她的聲音有些委頓,似乎感慨萬千。
舒欣聽得皇后的話,不由得微微一驚,透過書架望去,只見皇后倚在椅子上,那張臉微微發青,嘴脣又發白,眼裡也滿是血絲,這種慢性中毒的症狀。她的心裡對皇后不禁又升起了些許的敬佩,皇后雖然也不是什麼好人,但是卻甚是聰明,可惜的是獨獨看不破“情”字。
只是這個世上又有幾個人能真正看破“情”字,灑脫如她,她還不是放不開對玉修的情,也逃不開玉修對她的好,此時見得聽得眼前兩人的對話後,她更加堅定的知道,她和玉修的感情是在是得來不易,兩人爲了這份感情也都付出了極多,卻又因爲那一丁點小事而吵成那般。
她輕輕的咬了咬脣呢,如果玉修真的是她的堂哥的話,她或許也要勇敢一點,將這一切都承擔下來。她心中也暗自決定,等她再見到玉修時,主動跟她道歉,她不想他們之間再有什麼錯過。
舒相聽得皇后的話,不由得一驚,問道:“你剛纔說的那些都是你猜的?”這句話一問出口,便將他的心事盡皆泄露,也將皇后方纔所說的話全部坐實。
舒欣原來還存在些許僥倖心裡,到了這一刻,終是知道那些事情是真真切切發生過的,而她是不是也算認賊作父?
皇后淡淡的道:“如果我手上真的有證據的話,當年我那麼恨你,一定會去拆穿你。賢王和單相的事情我一直覺得奇怪,於是翻看了那些陳年舊檔,終是讓我想了出來。只是想出來又如何?今日在你的面前將這一切都證實了又如何,我是將死之人,而你的權勢也到了瓦解的時候了。”
舒相聽得皇后的話,一時之間不禁有些呆愣,他擡眼看了看皇后道:“我的確是不值得你愛,你若是早日慘透了或許會快活很多。”
皇后淺淺的道:“或許吧!”她頓了頓又道:“只是將機關算盡也沒有算到當日裡原本想害舒欣和修兒的舉止,到最後害的終是你自己的。你當日將舒欣嫁給修兒時,包藏了那麼重的禍心,今日才知道不過是自討苦吃罷了。昨日裡修兒在大殿之上訴斥你的時候,你的心裡又是怎麼想的?是不是也是氣苦不已?”
舒相嘆了口氣道:“你有一句話算是說多了,那就是我的確是自找苦吃,老天爺也真的是開眼的,這麼多年來,我費盡了苦心,卻還是逃不過命運的捉弄。我一直以爲這所有的事情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今日裡才知道錯了,原本事情不是掌握在我的手中,而是掌握在你的手中。”
皇后幽幽的道:“就算全掌握在我的手中又如何,當初你心裡惱恨水晴初不理會你,將舒欣嫁給修兒,不過是想讓他們日後的子孫成爲愚鈍之人,一直在替喬悠然謀劃,想將玉家的萬里江山變成是你舒家的,可是你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舒欣雖然是玉峻昌的女兒,可是修兒卻是你的親生兒子。”說罷,她又嘿嘿的笑了起來,她的笑聲裡滿是諷刺。
舒相咬了咬脣道:“你嫁給皇上之後,我們之間只有一次……怎麼可能會那麼巧?秦王怎麼可能會是我的兒子?”
皇后冷冷的道:“這天下之間,巧合的事情多的去了,而以我的身份根本沒有必要騙你,修要殺你,昨日裡若不是我苦苦勸阻,你今日只怕已命喪黃泉,我雖然恨你,卻並不像自己的兒子真的殺了他的親生父親。你如果認爲我是靠這個來糾纏你的話,你也就太自以爲是了。我現在是什麼身份,還用得着來要挾你嗎?”
當年她的確想過玉修的甚是來要挾舒相,可是再一想又覺得實在是沒有必要,當愛失去時,一切都不再重要了。縱然她讓然無法放下他,卻並不代表他在她的心裡還是那麼重要。而玉修也極爲聰明,早早的就看出了她舒相之間的不同尋常的感情,也曾幾度懷疑過,卻沒料到玉修卻又極爲神奇的長的有幾分像皇帝,也正是因爲這一分相似而讓玉修放棄了他的猜想。
她還曾以爲玉修真的是皇帝的兒子,可是她卻更加清楚的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爲那一段時間皇帝根本就沒有寵信她,玉修在外人的眼裡是八個月生下來的。
後來她終是找到玉修爲什麼像皇帝的原因,那便是舒相和皇帝的眉眼極爲相似!
舒相喃喃地道:“秦王是我的親生兒子!我的天啊!我的兩個兒子同時愛上了一個女人,真的是冤家路窄啊!”
這句話無疑又是一個天雷,把書信震得不輕,身子險些摔倒在地,陌蘭也大吃一驚,一把將舒欣扶住。
舒欣咬了咬脣,心裡怒極,枉她一直以爲舒相對她極好,在衆姐妹之間也甚是寵愛,沒料到卻包藏了這樣的禍心!到了這一刻,她也終是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她居然是一個郡主!而玉修居然是舒相的親生兒子,這也實在是太烏龍了一些吧!
她再也顧不得那些了,從書架後走了出來道:“原來爹你一直這樣處心積慮的疼我,實在是讓我感到開心之極!”
舒相和皇后一聽得她的聲音,不由得均大驚失色,舒相微微皺着眉頭道:“你怎麼在這裡?”褪去紅色胎記的舒欣,和水晴初幾乎長得一模一樣!如果不是她那刁鑽古怪的語氣,他只怕都會誤以爲她就是水晴初!
只是怎麼可能,縱然水晴初現在還活着,也已經四十多歲了,又怎麼可能會這麼年輕,看來傳聞舒欣臉上的胎記是假的的事情還真的是事實。
舒欣笑嘻嘻的道:“我今天如果不在這裡的話,又怎麼可能會知道我一直都極爲尊敬的爹居然是我的殺父仇人,而將我嫁給秦王不過是想奪得玉家的江山罷了,我不得不佩服爹爹你滴水不漏的算計,也佩服爹爹你的菩薩心腸,那麼好心的收留我和我娘,實在是讓人佩服之極。”
她的臉上笑的愉悅,話裡卻滿是嘲諷。
舒相的臉色有些慘白,低低的道:“你聽到了多少?”
舒欣淡淡的道:“該聽的不該聽的全聽到了,我也沒有想到的是,我爹年輕的時候魅力無窮,居然連堂堂慈祥仁愛的皇后,我的婆婆都爲你傾心。這樣看來,我娘她實在是愚蠢之極,有這樣一個聰明絕頂的人愛着她不要,偏偏要去愛什麼賢王,到最後還讓賢王莫名其妙的丟了性命。那個賢王也真的是笨到了極點,居然都看不清自己身畔之人的真正嘴臉。”
說到這裡,她又咬牙切齒的道:“什麼狗屁賢王,生前被人稱爲賢王,嘶吼就成了某朝篡位的小人,這個賢王的名稱也實在是名不副實!”
舒相的臉頓時變得慘白,卻又無從反駁,他長長地嘆了口氣道:“我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我有今日實在是我罪有應得!只是我卻無論如何也不能讓秦王殺了我,我虧欠他的太多了!”
皇后冷冷的道:“真是難得,你也會有感到虧欠的時候!”
舒欣冷哼道:“堂堂的一國之母,沒事也學想也村婦勾搭漢子,也真的是難得啊!”她見皇后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又接着道:“如果死去的皇帝知道他心愛的皇后揹着他做的種種事情,不知道他會作何感想?”
皇后怒道:“沒大沒小的丫頭,你在胡說什麼?”
舒欣淡淡的道:“我雖然沒大沒小,但是至少還算守婦道,不會揹着自己的相公去勾搭其它的男人!”她冷冷的看了皇后一眼道:“如果我不是看在你是修的親生母親的份上,可能會更加胡說八道。”
皇后怒道:“你……”卻又發現無法反駁,直在那裡氣的發抖。她的毒也發作了起來,捂着胸口距離的咳嗽了起來,待她將手帕從嘴邊拿下來的時候,手帕上滿是鮮血。
衆人一見這種情況,不由得大驚,舒欣一把將她的手抓了過來,扣上了她的脈搏,再翻開她的眼皮,不由得大驚,問道:“你什麼時候有咳嗽的症狀?”
皇后想起她方纔的無禮,怒道:“不用你管!”
舒欣輕輕的哼哼道:“你以爲我想管嗎?你也確實如你自己所言,活不了多久了,你中毒已深,就算是醫聖親自來救你,也活不過明日了。”
她這句話倒不是嚇唬皇后,而是她已經看出來了,皇后是慢性中毒,原來那下毒之人並不急着取她性命,但是卻下了極爲厲害的毒藥,她只看出是慢性中毒,卻並不知道中的是什麼毒。卻從皇后吐血的症狀中看的出來,皇后此時已是將死之人。
雖然她早就知道皇室中人被玉臨下毒控制的事情,沒料到他卻如此狠毒,是下定決心要置所有皇室中人於死地了。這個毒八成是黑蜘蛛下的,而此時黑蜘蛛已死,讓她去哪裡找解藥?又或許像黑蜘蛛和玉修那麼狠毒的性子,原本就沒想讓他們活下來,否則也不用動用這樣的毒藥。
皇后聽得她的話,微微一怔,眼眸微微的閉上,她雖然知道她是將死之人,卻沒料到這麼快就要死了。她原以爲她可以很坦然的面對生死,可是此時當她發現自己即將死亡的時候,才發現她的心遠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坦然。
皇后幽幽的道:“或許如你所言,想我這種不守婦道的女人,本不應該多活在世上,只是我這一死,到九泉之下遇到皇上時,實在是有些無言以對。”
舒欣冷哼一聲道:“你不但無顏對你自己的相公,你也無顏對你的親生兒子。若是讓你的兒子發現他並非他父皇的親生兒子,也不知的哦他會作何感想。”她可以坦然面對她的甚是,是因爲她並不是真正的舒欣,有些事情便也不用那麼在意了,可是玉修和她卻不一樣。這個玩笑開的實在是有些大!
皇后看了舒欣一眼後道:“這件事情只要我們都不說,便不會有人知道,如果你想要去告訴修兒,那又另當別論。”
舒欣聽得她的話,懶得理她,卻又扭頭對舒相道:“爹現在也算是如了你的願,你原來想讓表哥當皇帝,因爲表哥是你的親生兒子,可是現在發現修也是你的親生兒子,是不是這種感覺也不錯?你成了幕後的太上皇,是否感覺很榮幸?|”
舒相微微一怔,滿嘴苦意道:“的確,我感到很榮幸,卻又覺得滿是苦意,秦王一回到飛燕城便拿我開刀,下一步只怕是要置我於死地了。我並不怕死,可是他如果親手殺了我,縱然他不知道我是他的親生父親,可是……”餘下的話他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
舒欣淺淺的道:“他當初娶我的時候,本意是拉攏你,沒料到你卻給他一個深深的陷阱,雖然最後陷入陷阱的是你自己,可是害到的卻終是你,如果沒有你的慫恿,表哥只怕也不會當那個攝政王,如果沒有你的放任,玉臨也不可能這麼順利的接受兵權,這一切都是你自己中下來的苦果。我如果是你,就不會等修來殺你,自己找一棵樹直接吊死好了!”
到得現在,她也終是明白爲什麼喬悠然能那麼順利的掌控全局,除了他自己的聰慧之外,還有舒相在旁推波助瀾。也終是明白玉臨爲什麼能那麼順利的接受喬悠然的兵權,出了他的陰險狠毒之外,還有舒相以爲喬悠然已死,在破罐子破摔。
她這個所謂的爹,纔是真正的幕後黑手,他的手段之狠,隱藏之深,實在是讓她佩服!當然,出了佩服之外,還有深深的惱恨!他是真正的卑鄙無恥、機關算盡!如果不是算漏了他和皇后之間糾纏不清生下的玉修外,他實在是算無遺策。就連她也被他騙的很徹底,以後是發自內心疼愛着她的父親卻原來不過是處心積慮的在利用着她而已。
舒相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他閉了閉眼道:“你說的很對,我的確是無顏面對秦王,也實在是該死!”說罷,從懷裡拿出一把小刀就往自己的胸口上插去。
舒欣微微一驚,欲去攔他,陌蘭會意,飛起一腳便將他手中的小刀踢落,小刀掉在地上,刀鋒卻落入了刀柄之中。衆人一見這種情況,均當場怔住,舒相的臉頓時成了萬花筒,什麼顏色都有了。
舒欣從地上將小刀撿了起來,哈哈大笑道:“我現在終於知道什麼叫做父子了,玉修曾經用這樣一把刀騙過我,沒料到今日裡你又用這一招,實在是太有趣了!”她嘴裡說着有趣,心裡卻覺得氣悶的極,這老頭把她當成傻瓜啊!還是吃定了她心軟不會讓他自殺。
舒相的臉上有一抹尷尬,他沒有料到陌蘭會武功,當下只好喃喃的道:“我……我……”我了半天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好。
舒欣嘻嘻一笑道:“你什麼?你不過時不想死罷了!”
舒相不語,舒欣接着又道:“你不夠是知道我嘴硬心軟,好在我的面前上演一出苦肉計,卻沒料到被陌蘭一腳將你的小刀踢飛。”
皇后冷哼一聲道:“沒料到你到了這個時候還在耍陰謀,實在是讓人看不起!”
陌蘭冷笑道:“在我們北冥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
舒相咬了咬牙道:“沒錯,我的確是不想死,你身上中了毒,此刻在等死,你應該很清楚我此時的感受!秦王是我的親身兒子啊!我不能讓他殺了我,可是我又不想死!”
舒欣淺淺的道:“你如果真的不想死,也不用拉我們做你的人證,辦法多的是,比如說相府起了一把大火,將舒相燒成一堆黑炭,又或許是舒相不小心被人刺殺,被人砍得面目全非,還可以失足落入湖中,一個月後再撈起來,全身被誰泡的分不清模樣……這麼多的死法,你都可以選擇。”
她的話一說罷,舒相的眼睛不由得一亮,她接着又道:“如果相爺捨不得這用盡心機的來的榮華富貴,一個都不想選的話,那我也無可奈何!”
舒相苦笑道:“事到如今,我又還有什麼捨不得的!功名利祿如浮塵,榮華富貴如泥土,這些東西和命比起來,實在是算不得什麼,只是秦王會信嗎?”
舒欣微微一笑道:“秦王會不會信那就得問相爺了,看相爺的誠意夠不夠,如果夠的話,那麼秦王自然就會相信了。”
舒相的臉上浮起了一抹笑容道:“我明白了!丫頭,你比你娘還聰明!”他仔細的看了看舒欣後又道:“之前傳聞說你臉上的紅色是易容之物,我還是不太相信,可是今日裡見到你,終是相信了,你娘將你保護的很好!”
舒心冷冷的道:“我娘保護我保護的再好,也及不上舒相你的機關算盡!”
舒相不由得將頭低了下去。
舒欣回到王府之後,已是黃昏,而玉修和丁流景還沒有回來。
陌蘭看着舒欣道:“我以前以爲北冥的皇宮裡亂成一團,危險之極,可是今日裡見到舒相的算計,才知道我們的那些鬥法實在是上不得檯面。”
舒欣嘆了口氣道:“舒相的那些算計再厲害也比不上造化弄人,他就算機關算盡,也算不到玉修是她的兒子。對我而言,最最萬幸的事情,卻又是好在修補時皇帝的親生兒子,否則我就要慘了!”說罷,她又輕輕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陌蘭笑了笑道:“你還生秦王的氣嗎?”
舒欣撇了撇嘴道:“怎麼可能不生氣,只是聽得他們那些事情之後,我覺得所有的事情還是簡單一些比較好,我也不想再跟他去計較顧惜惜的事情了,那原本就是一些不存在的事情,不過是我自己爲難自己罷了。只是他也太小氣了些,難道不知道女人是需要哄的嗎?”說罷,她又有些無可奈何的嘆了一口氣。
陌蘭嘻嘻笑道:“怎麼,後悔呢?”
舒欣咬了咬脣,杏眸微微一眨道:“有一點點,想着爲那些有的沒有的事情而耽誤了我們這麼長時間的溫存,真的很不划算。我好像自和他生氣以來,都沒有好好的看過他了,現在還真的有些想他了。”想便是想,不想便是不想,她也沒有必要在陌蘭的面前隱藏。
陌蘭笑了笑,用手指點了一下舒欣的頭道:“你的性格比起秦王來還要灑脫一點,那一日景問秦王是否想你,他還不承認,可是景卻分明從他的眼裡看到了後悔和思念。”
舒欣一聽得這句話,眉眼裡都是笑意道:“真的假的?”
陌蘭笑嘻嘻的道:“真的假的,你自己去問他便知,又何必問我?”說罷,她的嘴巴微微的嘟了起來道:“你想玉修了,而我也想景了,真想現在就看到他們!”
舒欣的杏眸裡光芒流轉,挽着陌蘭的胳膊道:“他們不回來,我們難道就不能去找他們嗎?”
陌蘭的眼睛一亮,滿是笑意的看着舒欣道:“好啊!我們這就去找他們!”
兩人都屬於那種說風就是雨的性格,當下便命下人準備好馬車,興高采烈的往皇宮裡趕去,兩人到達皇宮時,已是掌燈時分。
皇宮的宮門緊閉,陌蘭微微皺了皺眉頭,問道:“你們的皇宮關門怎麼關這麼早?”
舒欣的眉頭也皺了起來道:“尋常時候,宮門不會這樣關着啊!就算是要腰牌才能進去,也不會直接將大門關起來,除非……”
陌蘭問道:“除非什麼?”
舒欣一字一句的道:“除非皇宮裡出事了!”
此言一出,兩人對視一眼,均在心裡叫了聲不好,陌蘭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負起舒欣便從較低的宮牆上躍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