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欣閉了閉眼,張嘴卻咬住了玉修的嘴脣,她這一次咬的極爲用力,才一下口便嚐到了血腥的味道,玉修吃痛後,終是停住了這個吻,淡笑道:“本王還是第一次在同一件事上犯兩次錯誤!”雖然笑,眼中卻有了一抹陰沉。
他看得出來,她對他的吻極爲厭惡,厭惡他的吻想必也會厭惡他的人了。當這個念頭涌進腦海時,一股從未有過的挫敗感撲面而來。從來只有他不想要的女子,還從沒有哪個女子會不愛上他,而她絕對是那個例外,心裡不由得升起征服的慾望,只是一想到她和喬悠然連孩子都生了,心裡不由得又堵得慌!
舒欣將嘴裡的那抹血腥味吐掉後,笑道:“我以前以爲網頁是皇室之人,血一定與常人不一樣,可是此時一嘗,卻發現王爺也終只是一個凡人,血也和我們一樣,又腥又臭!”用力吐掉鮮血,又這麼一笑,痛的她直抽。
玉修用手支着她的下巴,眼裡閃過一絲迷惘,問道:“舒欣,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子?”如果不是朱雀打探消息後,知道她確實是貨真價實的相府七小姐舒欣,他真的會懷疑她的來歷。
舒欣一愣,沒料到他會突然問這樣的話,卻旋即笑道:“我是飛雁城裡最醜的女子,是王爺未拜成堂的王妃,也是被王爺當成棋子用的女子。”
玉修聽得她的話,微微恍了恍神,緩緩的站起身來,圍着舒欣轉了一圈後道:“你既然把你的身份認的如此清楚,你應該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吧!”
舒欣眼睛轉了轉道:“我當然知道該怎麼做,可是我現在這副樣子只怕是什麼都做不成!還有我的兒子和丫環下落不明,我便什麼事情都忘了,什麼事情都不會做了。”她的穴道被點了都有好幾個時辰,鬼知道穴道被點久了會不會傷身體?追風和月靈還不知道被玉修弄到哪裡去了,她怎麼樣都要扳回一些籌碼。
玉修淡淡一笑道:“你忘了的那些事情,本王會幫你記起,你不會做的事情,本王也會教你如何去做。”
舒欣也笑道:“可是王爺也熟知我的性格,我不願意做的事情是誰也勉強不了的。還有如果王爺不給我一個準信,我這人忘性也大,到得明日,只怕連王爺也忘了,更加不會記得曾經發生過的事情,但是我這個人卻又有點記仇,別人加在我身上的種種,我是會連本帶利一起要回來的。”
玉修揚了揚眉毛,笑的有些愉悅:“你是在提醒本王只要把你的兒子和丫環還給你,你與本王的恩怨一筆勾銷嗎?”
舒欣撇了撇嘴道:“在你的心裡,其實真正計較的是大婚那日我給你的難堪,可是你可曾想過,你曾經的言而無信。仔細算起來,我們是扯平了。而對鼎鼎大名的秦王而言,我不過是個不守婦道的女子罷了,你可以有無數條理由休了我,我的意思是,如果王爺把他們還給我,再送我一紙休書的話,那麼我相信我們的合作會非常的愉快。”
玉修狹長的眼眸裡蕩起一抹冷笑,臉上卻依舊溫柔無比,他淡淡道:“送你一紙休書讓你和喬悠然雙宿雙飛,讓你們一家團聚,然後讓我的頭上這頂綠帽子扣實?”
舒欣嘻嘻一笑,杏眸盯着玉修道:“王爺是成大事之人,當不會拘小節,最重要的是一紙休書換得天下,又何樂不爲?”她的眼睛轉了轉又道:“何況一紙休書除了換得到你想要的天下之外,還可以有很多好處。”
玉修的眼眸裡升起一抹趣味,問道:“有何好處?”
舒欣目光沉穩,犀利如刀,淡淡的看着玉修道:“對王爺而言,早已對我起了殺意,就證明我的存在只是對王爺的恥辱,到不如眼不見爲淨,這是其一;對飛雁城的百姓而言,王爺胸襟寬廣,有成人之美的氣度,這是其二;對我而言,必會爲王爺的做法感恩戴德,然後竭盡全力說服我爹,幫助網頁,這是其三。有這麼多好處,王爺還覺得不划算嗎?”
玉修哈哈一笑,看着舒欣的眼睛道:“你說的到時極有道理,好像如果我不休了你,我不放了你的兒子和丫環,我就十惡不赦一般了。”
舒欣笑的有些狗腿道:“王爺一向英明神武,機關算盡,只怕在我還沒有說出這些話之前,便早已將這些好處想到了。”
玉修看着她的眼裡多了一抹考究道:“說實話,你說的那些好處本王一件都沒有想到。”他見舒欣的眸光一沉,他又接着道:“不過聽你說起來,卻覺得確實是有幾分道理,你於本王,只是一個恥辱,實在是沒有必要留着身邊。”
舒欣嘻嘻笑道:“王爺聖明!”心裡卻在罵:真是個神經病,明明知道強留我在身邊一點好處都沒有,還對姑奶奶三番五次的爲難,還費那多的精力在折騰,真是沒事找事。
玉修坐在椅子上,用手支着腦袋道:“事成之後,我會把你的兒子和丫環還給你,順便再送給你一封休書。不過今日天色已晚,本王也倦了,不知道王妃還有什麼其它的要求?”
舒欣笑的開心道:“我沒有什麼要求,只是今日奔波了一天,出了一身的臭汗,只想痛痛快快的洗個澡,身上穴道也被點多時,難受的緊,想活動活動筋骨。”
玉修的嘴角劃過一抹壞壞的笑容,淡淡的道:“這個好說。”說罷拍了拍手,一個丫環模樣的人走了進來,對着玉修行了個禮道:“王爺有什麼吩咐?”
玉修道:“你帶王妃下去洗個澡,一定要記得把王妃伺候的舒舒服服。”他說到舒舒服服時嘴角微微上揚,舒欣見得他的臉色雖然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卻也知道絕沒有好事。
那丫環道:“奴婢遵命!”
舒欣含笑看着玉修道:“我原以爲王爺要親自爲我洗澡,看來我實在是想太多了!”
玉修笑道:“本王也想,卻也知道王妃並不願意。”說罷,比了個手勢,那丫環行了個禮後,便一把將舒欣扛了起來,把舒欣嚇的哇哇大叫。
舒欣罵道:“玉修,你卑鄙無恥,你的丫環都不是人!”從未見過一個女子這麼輕鬆的就將一個人抱起來,最重要的是,被抱的那個人是她,頭朝下,眩暈感也隨即而來,一晚上的算計,到了這一刻,她終是有些要崩潰了。
玉修卻似沒聽到一般,理都不理她,他幽幽的嘆了口氣,拿起地上的茶碗又淺淺的抿了一口,茶碗中還殘留着她的香味,他微微的閉上眼睛,嘴角邊不由得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這個女子,倔強而又滿身靈氣,聰慧而又善良,他知道他的心裡是對她又愛又恨。
當愛那個字在他心中浮現的時候,他的嘴角不由得升起一抹殘忍,他居然會爲一個不守婦道的女子動心,且那個女子奇醜無比,這絕對是個恥辱!手握緊了茶碗,力運到手上,下一刻,陶瓷便成了一堆粉碎,和着茶水茶葉散落在地上。
舒欣敢保證,這是她洗過的最慘絕人寰的澡!
那個丫環雖然看起來長的眉清目秀,但是舒欣卻覺得世上最粗魯的男人也不過如此!雖說是幫她洗澡,用的力氣卻哪裡是洗澡的力氣,擺明了是想刮掉她一層皮!最最可恨的是她居然還不能動,只能任其擺弄!而當她出聲抗議的時候,那丫環表面上很是溫順,卻乾脆點了她的啞穴!
舒欣兩隻眼睛死死的瞪着那個丫環,那丫環卻羞澀的笑了笑道:“王妃,實在是不好意思,王爺說了,要是不把你洗乾淨,就要拔掉我的皮,所以只好讓王妃受苦了!”
舒欣真想仰天長嘆,還真的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這丫環也和玉修一樣腹黑!
洗完澡後,那丫環將她的衣裳用長竿挑進一個筐裡,拿出去後又抱來了一件極爲精緻的粉色長裙,裙子上面墜了些細碎的小花,豔而不俗。只是那裙子雖然漂亮,但是一穿在舒欣的身上,卻顯得那裙子更加漂亮,舒欣更加的醜。
舒欣見得那丫環的舉動,不由得嘆了一口氣,玉修的一個普通丫環做事都如此的小心,由此可以看得出他做事的風格。
那丫環將一切擺弄好之後,終是解開了她的穴道,她終是能動了,卻覺得全身上下火辣辣的疼,全身骨頭都像要散架一般!
舒欣笑着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做事如此盡責,我回去後定叫王爺重重賞賜你。”心裡卻恨的咬牙切齒,問她的名字不過是爲了以後要修理人更加方便。
那丫環抿嘴笑道:“奴婢名喚明月,這是女婢應盡的職責,王妃不用介懷。”那丫環說話時一片雲淡風輕,嘴角笑的一片燦爛。
舒欣拍了拍她的肩道:“叫明月是吧,真是好樣的!”心裡卻恨的緊,卻又無計可施,她看得出來這個丫環武藝高強,她又沒有毒粉,絕不是這個丫環的對手。只得自己勸自己,女子報仇,十年不晚!今天所有的一切,她都記了下來,日後一定會加倍回報!
只是當她隨那丫環到達她的睡房的時候,心裡不由得有些氣苦,追風和月靈落在玉修的手中,她已經失去了主動權了,等到她失去利用價值的時候,她實在是不敢想玉修會如何對付他們。
一晚上都在胡思亂想,直到天明時才沉沉睡了過去。
正睡得迷迷糊糊之際,覺得臉上有些癢癢溼溼的感覺,她一驚,睜開眼睛一看,卻看到了一個巨大的狗腦袋,她以爲她看錯了,又揉了揉眼睛,確實是一條狗。她一骨碌爬起來,卻見那條狗全身毛髮雪白,可愛至極。
她忍不住把那條狗抱在懷裡道:“呀,你可真可愛,比起那個和你一樣整天穿着白衣服,卻披着人皮的狼要可愛的多!”說罷,摟着那個狗頭就親了一下。而那條狗卻似很不喜歡她這個動作一般,“汪”的一聲便叫了起來,一邊叫一邊跳下了牀。
她眉頭微皺道:“剛纔還在誇你,沒料到你卻也和他一樣,長的賞心悅目,卻是一肚子壞水!”
那條狗又朝她叫了兩聲。
還真是虎落平陽被狗欺了!她不由得怒道:“叫什麼叫!再叫把你燉湯喝了!”
耳邊卻傳來了一聲清潤的男音:“原來王妃這麼喜歡吃狗肉,要不改天本王爲王妃做一場全狗宴,如何?”那條狗一聽得他的聲音便往他的身上竄去。
舒欣笑着道:“還真是有什麼樣的主人就有什麼樣的狗,都長的挺漂亮卻還只是一條狗。”
玉修淡淡一笑道:“王妃說的話倒是挺有道理,只是本王若是狗的話,王妃也成了狗的王妃,算起來我們還真是半斤八兩。”
舒欣皮笑肉不笑的道:“王爺說的話還真有幾分道理,這樣算起來你的爹就是老公狗,你的娘就是老母狗,我原來是嫁進了狗族。嗯嗯,真是不錯!”玉修的爹是皇帝,娘是皇后。要吵架,誰怕誰?
玉修的臉色一沉,普天之下或許只有她能講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他正要說話,舒欣卻又道:“不知道狗王爺你一大早來找我有什麼事情,事先聲明,我如果沒有看到追風和月靈是平平安安的,我拒絕幫你做任何事情!”
玉修淡淡一笑道:“王妃的這個要求實在是簡單!”說罷,一本正經的道:“來人啦,去把那個小雜種和小丫環的手個砍一支過來,以便王妃確認!”
他的話音一落,一個漢子便走了進來道:“是,王爺!”說罷,便欲離去。
舒欣怒道:“慢着!”又瞪着玉修道:“不知道王爺今日裡想我怎麼做?”心裡在大罵玉修不是人!
玉秀對那人道:“好了,現在沒你的事了,下去吧!”說罷,有看了看舒欣道:“王妃不用確認了?”他的眼角眉梢滿是濃濃的笑意,那副樣子看起來有些得意。
舒欣恨的牙癢癢,卻笑意濃濃的道:“我一直都相信王爺的心地極好,又是個講信用的人,所以不用確認了!”心裡卻已把他的八輩祖宗全問候了一遍。
玉修問道:“王妃真的不確認呢?”
舒欣笑的一片輕鬆道:“不用了,我相信網頁,但是我也相信我自己,我能幫王爺辦的成事,當然也就能把王爺所有的事情全毀了!王爺你說是吧!”她從來不相信他承諾的任何事情,心裡卻在尋找最佳的解決之法。只是將所有的辦法全部想完,硬是沒有一條是行的通的。
玉修眼裡依舊笑的一片輕鬆道:“本王從來都不懷疑王妃的能力。不如今日便陪本王回一趟相府吧!”
舒欣一愣,他還真是迫不及待!這麼快就要採取行動了。
玉修淡淡的道:“王妃不用吃驚,本來在大婚的第二日本王就應該陪王妃回相府,可是這段時間王妃卻在陪本王玩遊戲,所以晚回了幾天,本王相信舒相也不會在意!”
舒欣恨的牙癢癢!
秦王聲勢浩大的帶着舒欣進了相府,她不由得嘆了一口氣,這個玉修還實在是工於心計,如此一來,他便是告訴全天下的人,他帶着她回門了。如此高調的處事方法實在是與往常的他不太一樣,不知道那些有心之人能不能猜透他的心思。
舒相一早便聽得秦王帶着舒欣回門的消息,長嘆了一口氣,便命下人們去準備一應物事,他自己在門口早早的候着。
玉修才於舒欣一走進相府的門,舒相便跪在地上道:“老夫教女無方,以至於讓皇室蒙羞,還請王爺責罰!”
玉修也不扶他,笑的溫和道:“仔細算來,舒相也算是我的丈人,是我的長輩,如此大禮,本王受之不起。”嘴裡說受之不起,卻並未起身去扶他。
舒相長嘆道:“王爺還認老夫這個丈人,老夫實在是心中有愧!”
玉修笑的暖如春風道:“舒相說哪裡話,七小姐已是我的王妃,這件事情再無更改。而大婚那日的事情,本王已與王妃盡釋前嫌,所以舒相也不用過於介懷。”
舒相又朝玉修跪拜道:“王爺的胸襟,老夫慚愧!”
玉修這才上前將舒相扶起道:“舒相過獎了,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些事情也須多多包容些。而本王已經查明,那日的事情不過是王妃的惡作劇罷了,所以本王不會深究。且此時整個相府已於本王息息相關,舒相就不用太過客氣。”
舒欣見玉修的短短几句話,便道破了所有的事情,恩威並施,他實在是一個有手段的人。而舒相看起來雖然卑微,卻也將他的立場表現的極爲清楚,只要玉修不爲難她,那便什麼都好說。看來她的爹雖然功利了些,但是心裡卻還是關心她的。
她本來還在擔心舒相的心早已偏到玉修這邊,她還沒有說什麼,他便什麼都應承玉修,而此時看來,她的老狐狸爹爹,還真是不愧是隻老狐狸,他的底牌不會輕易露出來。這些發現讓她的心情不由得好了起來,知道自己終是有籌碼在手,月靈和追風也有辦法救的出來了。
舒相捋了捋山羊鬍子道:“王爺說的甚是!”他的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看向舒欣的眼裡有抹關切。舒欣會意,朝他淡淡一笑。
舒欣實在是討厭看着兩個人這樣打太極,在旁笑道:“爹,王爺,進屋裡去講吧!再講下去,只怕相府的門口都要被堵住了。”
玉修帶的侍從婢女極多,他不進門,他們都只能在外候着,讓相府外的半條街道全塞滿了人。
舒相瞪了一眼舒欣,罵道:“都是你這個不肖女惹的禍!”卻又極爲恭敬的對玉修道:“王爺請進屋裡喝茶!”說罷,便對玉修做了個請的姿勢。
只是當舒相看到舒欣臉上青青紫紫的一塊印痕時,臉色微微的變了變,那個印痕看起來是個巴掌印,看來玉修還是打她了。心裡不禁升起幾分憐惜,但是擋着玉修的面,卻又不能說什麼,畢竟她那一日做的事情玉修是可以殺了她的,而只打了她一巴掌,也不算太過,但是心裡還是有些心疼。
舒欣見得舒相的表情,不由得撇了撇嘴道:“爹,不管怎麼樣,我現在已經是秦王妃了,你今日就不用再裝模作樣了。”
此言一出,舒相的臉色微變,他斜眼看了一眼玉修,卻見他依舊嘴角含笑,好似沒有聽出她的話中之意一般,不由得舒了一口氣,卻道:“是啊,是爲父錯了,你已經出嫁了,已是秦王妃了,裡面請!”嘴裡說請,眼裡卻滿是警告。
他的女兒他當然清楚,一天到晚滿嘴盡會胡說八道。這次的麻煩已經不小,卻依舊不懂得收斂!他這個女兒,是註定要讓他操一輩子的心。
他聽聞舒欣被秦王關進了東院,秦王府的東院是什麼地方,他是知道的,他原本想等玉修氣消了之後,再想辦法把她從東院裡營救出來,卻沒料到玉修居然帶着她回門了。心裡一時猜不到玉修的想法,便決定靜觀其變。他又哪裡知道,舒欣已經從鬼門關走了一回了。
玉修嘴角含笑,神情溫柔無比,輕輕的牽着舒欣的手走進了相府。而舒欣卻能在他的眼裡看到滿滿的警告,她不由得失笑,今日的這一場戲她到底要扮演一個什麼樣的角色呢?
三人坐定後,舒相道:“小女能嫁給王爺,是小女的福氣,只是她從小被老夫嬌縱慣了,性子難免有些嬌蠻,還請王爺多多擔待寫!”
玉修淡淡的道:“舒相對女兒的管教之嚴,在整個飛雁城是出了名的,本王能娶到舒相的女兒是本王的福氣。王妃的性子雖然嬌蠻了一些,倒也有趣的緊,秦王府裡已經許久沒有這麼熱鬧過了!”熱鬧的讓他有些想抓狂。
舒欣在旁笑道:“王爺若是喜歡熱鬧,我敢保證,以後還會更加熱鬧!”何止熱鬧,她還能讓秦王府裡雞犬不寧。
舒相瞪了她一眼道:“衆人皆知王爺好靜,王妃若是有空的話不妨多陪王爺下下棋,作作畫。”
舒欣哈哈大笑道:“爹,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女兒我,在椅子上坐不上三分鐘屁股就會發燙,下棋、作畫之類的事情還是算了。而據我所知,爹的棋藝精進無比,而王爺也難得來一趟,今日裡不如你們在這裡先下一局如何?”
舒相聽得她的話,心裡忍不住嘆息,嘴裡卻道:“老夫的棋藝又如何比得過王爺!”
玉修笑的無害道:“父皇一直誇舒相心思縝密,洞察所有世情,本王早就想與舒相下一局棋了,只是舒相平日裡公務繁忙,極難有閒暇之時,今日裡難得有此機會,無論如何也想於舒相討教一番,還望舒相不要推辭!”
舒相打着哈哈道:“討教就不敢當了!來人啦,取棋盤!”
舒欣見得兩人的神情,不由得微微一笑,這局棋該如何下就不關她的事了,她在旁看熱鬧就好。
舒相的棋風嚴謹,步步爲營,滴水不漏,玉修的棋風大氣,大開大合間常見精妙之處,看起來 好似沒有半點機巧,卻常有神來之棋,總能在看似絕境中殺出一條生路。而他的那些生路之間又相互聯繫,看起來毫無章法的棋路,其實裡面滿面殺機。
這局棋才下到一半,舒相的頭上便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縱是他及善於佈局,卻已經居於下風,而玉修的臉上始終帶着淡淡的笑意,但是那雙眼裡卻時不時的露出殺機。
兩人是在涼亭裡下着棋的,風吹過玉修的白衣,飄逸而又出塵。
舒欣不太懂棋,卻也知道一局棋往往能看出一個人的性格,雖然她早知道玉修是那種扮豬吃老虎型的人,此時見他和舒相下的難分難解,便知道他比起扮豬吃老虎來,更上另一個境界,這個男人的心機實在是深沉的有些可怕!
舒欣有些無聊的在旁打着呵欠,就在他快要到周公那去報導時,聽到了舒相哈哈大笑的聲音,只聽得他道:“網頁的棋路精妙至極,老夫佩服!”
玉修面露微笑道:“舒相棋風嚴謹,佈局精巧,若是能撇開心裡的種種成見,將目光再放遠一些,只怕輸的便是本王。”
舒相嘆道:“老夫已經老了,要達到網頁所說的那般,又是談何容易,棋藝又豈是一天兩天就能精進的。且棋局上變幻莫測,老夫已老了,王爺的很多伏着已經看不出來了,王爺若不是下了殺手,老夫還一直迷糊其中。”
舒欣聽到這裡,不由得暗笑,與她預料的差不多,這哪裡還是下棋,擺明了是在說朝中的局勢。又或者說兩人的這局棋也是一種試探,看看對方到底是什麼心思,對於朝堂之上當地有何看法。君侯將相,又到底將自己擺在什麼位置。
她的爹也實在是精明的很,雖然在玉修面前認了輸,卻也已看出了玉修的種種心思。
玉修微微一笑,看着舒相道:“這一局全是舒相手握乾坤,若不是因爲本王的身份,你心中有所顧忌,就算會輸,也不至於會那般慘。所以我才勸舒相將眼界擴寬一些,不拘泥於陳規濫調,當別有一番新意,或許局勢會逆轉,本王要贏就不易了!”
舒欣聽得出他的話中之意,無非就是讓舒相不要看太子是那麼光鮮的外表,其實他的機謀遠在太子之上。而他的文治武功與殺劃決斷也遠在太子之上,若是拘泥於理法和倫理,往往會陷入萬劫不覆之地。而他原本就是皇帝屬意的皇位繼承人,只不過因爲五年前的那場事情而改變了些許,他的所作所爲不過是爲了拿回他應得的東西罷了。
玉修說罷,執了一枚黑子填了下去,又道:“就好比這一處,舒相若是有氣魄一些,填下這一顆子,看起來是好似沒有生機,其實卻不然。”
他伸手將那一片棋子撿了出來又道:“舒相,再看這樣又如何?”
舒相面色微變,看着玉修,喃喃的道:“置之死地而後生?”
玉修一本正經道:“是的,這一局棋舒相若能做出這樣的選擇,便是置之死地而後生了!”說罷,又輕輕的放下幾枚白子,淡笑道:“若是如此,結局便又完全改變。”
舒相嘆了口氣道:“王爺說的甚有道理,是老夫的眼界窄了,沒有看透其中的玄機。”說罷,又朝玉修拱了拱手道:“王爺的目光和見解,甚是獨到,只是膽子也似乎太大了些,這一顆子下下去,若真能洞察到後面的棋子,便是生了,若是洞察不到,便是死路一條。”
玉修淡淡一笑道:“舒相素以心思縝密長遠名聞朝野,後着也只有幾步棋,又豈有參不透之理?”說罷,目光如炬般看着舒相。
舒相也看着玉修道:“王爺說的雖然極有道理,但是這其中的玄機老夫還需要再參詳參詳!”
玉修微微一笑,又執起了一枚黑子放在棋盤之上道:“而舒相方纔若是下的是這一枚棋,那麼這個局勢卻又是這樣!”說罷,他又執起一枚白子緩緩落下,含笑看着舒相道:“不用下到一半,這局勢早就定下,而舒相輸的就不是剛剛那屈屈几子了,而是全盤了!”
舒相一見得那枚棋子落下,頓時面色大變,又驚又疑的看着玉修道:“王爺的棋藝實在是冠絕天下,老夫自嘆不如!”
舒欣見舒相的面色大變,心中也升起一抹好奇之心,往棋局上看去,卻見只那一子,便將整個局勢又完全改變,而且這一變是吃掉了白子一大片。縱然她再不明白棋局之理,也知道這一局舒相是輸的徹底,從一開始便已經被玉修左右。
舒欣笑道:“原本王爺在一開始下棋的時候,便已經把全局全佈置好了,所謂的運籌帷幄,決勝千里,說的也不過如此吧!”玉修的心思實在是深的可怕,她知道舒相的棋藝其實已經極好,縱然今日裡不是有意想讓,也絕不可能是玉修的對手。
玉修還未回答,旁邊的一個男音卻道:“王爺是將一切都算計好了,棋藝精妙的讓人歎爲觀止,悠然甚是佩服,不知道王爺是否有空,陪悠然下一局?”
舒欣一聽得那熟悉的聲音,不由得一呆,回頭一看,卻見喬悠然一襲黑衣站在迴廊裡,才幾日每件,卻見他明顯的瘦了不少,看起來也有幾分憔悴,只是一雙桃花眼依舊光芒灼灼,眉間的那點紅痣依然鮮紅無比。他負手站在風中,微風吹過他的黑髮,飄逸而又深邃。他站在那裡,輕輕的咳了幾聲,看起來似乎大病還未痊癒。
他的目光淡淡的掃過衆人,當落在舒欣身上時,她的心不由得又跳了起來,只是他的目光清淡,她在他的眼裡看不到半點其它的東西。心裡不由得一陣失落,一股苦意又泛了起來,或許她終是想多了,他是她的親哥哥!
她知道他是這個世上最爲關心她的人,以前當她屢屢闖禍的時候,他都會爲她挺身而出。可是自她決定嫁給玉修後,他對她冷淡了許多,在他的心裡,是不是也存在着種種芥蒂?那一日她拒絕了他的表白,他是否也在意?她或許也沒有他勇敢,跨不出自己的那個心魔。
這幾日來,她經歷了生生死死,而卻始終未見他現身,習慣於他的保護之後,這段時間身邊沒了他的蹤影,實在是讓她有些不太適應。每每當她遇見危機的時候,她心裡總會想,他會不會來?而他終是讓她有些許失望。只是當這些失望看到他清瘦的模樣之後,轉瞬間又有些關切。
她的心裡也終是知道,這段時間不見他的真正原因是因爲他的病情一直都未好轉。
喬悠然見舒欣臉上青紫一片,心裡不禁有些心疼,但是臉上卻不動神色,目光依舊清淡,沒有泄露半點情緒。
舒相在旁道:“然兒,你的身子還未好,大夫說了最好還是別吹風。”
喬悠然淡淡的道:“多謝舅父關心,我已經大好了,今日裡秦王爺陪表妹回門,於情於理我也該出來見見。再則這段時間身邊少了表妹在旁嘮叨,還真是有些不太習慣。”說罷,他又轉過頭對舒欣道:“也是到今日裡我才知道,我的表妹也終是長大了,都嫁人了,若不是我最近病的不輕,表妹大婚的那一日我也該去觀禮。”
舒欣聽得他的話,心裡又苦又澀,當下淡淡的道:“前幾日我還在跟網頁抱怨,表格未來觀禮,卻不料表格病的這麼嚴重,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她的話裡有責備,也有關心。
喬悠然的眼眸裡一抹光華閃過,桃花眼裡有些欣喜,她終是關心他的!只是玉修也太過小人了,居然連女人也打,實在是卑鄙無恥!心裡不禁有些後悔,如果不是舒相封鎖了消息,不讓他知道舒欣在她大婚那日裡鬧的那些事情,他縱是病的再厲害,也決不容他如此對她!又或者真是他大意了,以她的性格,又怎麼可能會乖乖的嫁給玉修?又或許是他真的被她騙了,她的心裡明明有自己,又怎麼可能愛上玉修,心甘情願的嫁給玉修?
剎那間,喬悠然只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笨的笨蛋,他怎麼就相信了那一日她的那些話!與她相處了這麼多年,他應該早就識破她那一日說的話是在胡說八道的。而她爲什麼會說出那樣的話來,是否是爲了不牽連到他?想想又不對,在那日之前,她一直在玉修的面前製造千百種誤會,讓玉修認爲她與他有染。心裡一時百轉千回,參不透也想不通。
喬悠然淡淡的道:“我只是身體病了,總好過心病。”他的眸光淺淺淡淡的落在舒欣的臉上,纏綿的關切隱約可見。
舒欣見得他關切的目光,心裡不由得一暖,原本心裡的猜測和不快,俱都消失到九霄雲外。她終是知道,在他的心裡,還是一如既往的重要。這份認識讓她的心也快樂起來,不管他是表哥也好,是親哥哥也罷,有人關心自己那便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她淡淡一笑道:“心病需心藥醫,而心藥或許都不存在於這個世上。我恭喜表哥,只是身體有病,而這病只要好好吃藥,自會有祛除的一日。”
玉修一見喬悠然,回頭看了舒欣一眼,卻見她的臉色與往常有異,心裡不由得有幾分氣惱,但是眉眼之間卻不見任何異色,依舊笑的暖如春風,溫和無比道:“你們這一對錶兄妹的感情實在是讓本王羨慕,才幾日每件,便似思念無限。”他頓了頓又道:“本王以前只聽聞喬三公子擅長聲樂,卻不料還擅長棋道,本王今日裡陪王妃過門,清閒的緊,三公子若能陪本王下棋,實在是再好不過!”
不知爲何,他心裡的怒火極盛,恨不得此時將喬悠然碎屍萬段,心裡也如百爪抓心,揪的緊,揪的痛,抓的他難受,卻偏偏還在保持着他的翩翩風度,臉上的僞裝在此時險些盡數撤去。他一時不太明白他的心裡怎麼會這麼難受,多少年了,他的心湖都沒有如此的激盪過。
他轉念又想,他根本就不會愛上舒欣,否則她在王府的時候,就不會對她動殺機,所以他根本就無需介意她愛的人是誰。只是此時他這般看着舒欣與喬悠然眉來眼去,他的心裡爲何這麼難受?當他看到舒欣被朱雀打傷,心裡爲何又會那麼憐惜?他回答不了他自己,心裡不由得亂了起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猛然又想起他與舒欣之間的約定,或許他只是拉不下被她戴綠帽子的事實,她讓他顏面盡失。或許他的心裡難受就是因爲這件事情,對了,就是這件事情。這般一想,他的心才稍稍平靜了一些。
喬悠然淡淡一笑道:“秦王爺如此給面子,悠然實在是三生有幸!”說罷,便走到石桌前坐下,雙眼看着玉修道:“王爺請!”
玉修笑意濃濃的道:“本王平日裡對三公子仰慕有加,若是在下完棋之後還能再聽到三公子的樂聲,那就更好了!”
喬悠然微微一笑道:“王爺是貴客,悠然又豈敢不從,王爺請!”說罷,比了一個請下棋的手勢。
玉修卻道:“本王甚是敬佩才藝過人之人,今日裡又能聽到三公子的仙樂,實在是有耳福了,所以還是三公子先請!”
喬悠然淡淡的道:“王爺過獎了,悠然若是推辭,反而顯得不太恭敬了!”說罷,執起黑子便落在了棋盤之上。
玉修也淡淡一笑,便執起了白子。
一黑一白在棋盤上左衝右突,兩人殺得不可開交。
一開始下棋,喬悠然和玉修兩人的目光都變的森冷。
舒欣看着兩人在棋盤上衝殺,兩個人的周身都露出殺氣來,她的心裡不由得有些緊張,她知道這兩人此時不再是下棋了,而是在看對方的佈局。
殺氣越來越重,在這炎熱的夏天,舒欣卻覺得這涼亭周圍冷的怕人,凜冽的氣息佈滿了她的周身。她看了看喬悠然,卻見他的額頭上已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再看玉修,他也好不到哪去,再沒有往日裡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眉眼間滿是慎重。
舒欣是第一次見得喬悠然和玉修這副模樣。
喬悠然在她的面前,始終是笑嘻嘻的,甚至還帶着痞痞的氣息,就算他生氣了,發火了,眉目間卻始終有着三分笑意,就算他不笑,他眉間的那顆紅痣也會微微的抖動,將他的心情泄露出來。所以他在舒欣的眼裡只是一隻紙老虎,所以她根本就不怕他。
可是此時的喬悠然卻與往常大不相同嗎,周身滿是嚴肅,一股穩重而又幹練的氣息佈滿了他的周身,隱隱還有一抹戾氣,桃花眼裡寒冰一片,眉間的紅痣也不再抖動。舒欣看到喬悠然此時的模樣,居然有幾分陌生的感覺,彷彿這個人一夕之間就不再是那個陪着她嬉笑玩鬧的表哥了!
玉修在她面前,就是一隻披着羊皮的狼,平日裡笑的溫和,其實卻是一肚子壞水,心是黑的。連骨頭都是黑的。他們每日裡一見面便是算計和爭鬥,她也很成功的將他那張面具揭下來過,也成功的看過他要發怒的樣子。卻從未見過他如此凝重而沉穩的氣息。他的戾氣比喬悠然的更重,她甚至能感覺得到,他此時是恨不得將喬悠然五馬分屍!
舒欣討厭這副樣子的喬悠然和玉修!
只是周身的殺氣實在太重,她沒有半點武功,根本邁不開步子,她再看了眼旁邊的舒相,卻見他的額頭見也冒出了細密的汗珠,一雙精明的眼裡此時滿是擔憂。也不知道他是想玉修贏還是想喬悠然贏。
舒欣突然想起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喬悠然和舒相既然是親生父子,爲什麼兩個人的心思卻完全不一樣,舒相似乎對太子沒有什麼好感,一直站在玉修這邊。而喬悠然好似從一開始就死心塌地的爲太子做事。她心裡不由得嘆了一口氣,舒相把她嫁給了秦王,而秦王與太子卻又是水火不容,若單看表面,她與喬悠然已是站在了敵對方。而舒相卻是親手把自己的女兒和兒子弄成了敵人,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這三年來,舒欣知道舒相對她一直是關愛有加,她一直都覺得有些奇怪,這麼多的女兒中間爲什麼他對自己是最好的,而她明顯又是最醜的,難道就是因爲她的醜,讓他覺得對她有虧欠,所以纔對她格外的好?這個理由似乎也不能成立。
正在她胡思亂想之際,她聽的玉修道:“喬三公子的棋藝,實在是令本王佩服!本王一直都不知道喬三公子是杜天棋的弟子,實在是眼拙了!”他這句話一出口,她只覺得周身的氣息一下子輕鬆了許多。忙回過神來一看,卻見那棋盤之上已滿是密密麻麻的棋子,黑白相間,看不出誰輸誰贏。再看玉修和喬悠然,兩人俱都大汗淋漓
喬悠然嘴角含着笑,淡淡的道:“王爺的密宗心法,也讓悠然佩服的緊,今日裡是王爺承讓了!”
玉修狹長的眼睛微微一眯道:倒也不是本王相讓,而是本王一直都小看喬三公子了。只是杜天琪已失蹤了十年,沒料到是躲起來當起三公子的師父。”
杜天琪本是當朝太傅,是一個稀世奇才,文通古今,武冠羣雄,是傳說中的文武全才。杜天琪隱退時,玉修曾派人追尋他的下落,卻一直沒有任何音訊,彷彿從人間消失了一般。
喬悠然看着玉修道:“家師自當年與皇上辭別後,便過着隱居的生活,與悠然的師徒情分也是巧合而已。只是家師也不像王爺所說的躲起來,他只是隱退而已。”
玉修淡淡的道:“杜天琪的本事全天下人有目共睹,喬三公子能得到他的真傳,想必見識也早已超出常人,只是喬三公子倒是極懂得隱藏,今日若不是下了這局棋,本王只怕會一直矇在鼓裡。”說罷,眼眸如電看向喬悠然。
喬悠然微微一笑道:“王爺言重了,倒不是悠然有意相瞞,而是家師在收我爲弟子時,曾再三囑咐,若是朝中一片安詳,我是他弟子的事情就不需要讓任何人知道,而朝中若是出現了亂臣賊子,我當出面輔佐當朝太子以平內亂。”
玉修眸光一寒,雙眸盯着喬悠然道:“如今朝堂上下一片昇平,又哪裡來的亂臣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