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紫見到喬悠然眼裡的點點關切,心裡暗自開心,也真不枉她演了這一出精彩的苦肉計。要忽悠這個喬悠然,她也真是吃盡了苦頭。腿到現在還痛的厲害,只是此刻窩在他的懷裡,又覺得再苦都值了。
喬悠然將她放到牀上,放下後心裡又覺得有些煩悶。他管她那麼多做什麼,她連休書都準備好了,這樣一個女子又哪裡值得他如此關心!一念及此,轉身就走。
田紫也不攔他,卻躺在牀上道:“你的心裡其實是關心我的,對不對?”
喬悠然微微一怔,心裡頓時七上八下,微微有些慌亂的道:“你少在做你的清秋大夢了!我會關心你?”
田紫嘴巴微微一嘟道:“你如果真的不關心我的話,就不會這麼急切的將我抱回來了。”
喬悠然的身形微微頓住,卻依舊沒有回頭,只是冷冷的道:“在路邊就算是遇到小貓小狗,我也一樣會抱回來,更別說是一個人了。”他頓了頓又道:“在我的心中,你和它們在本質上是一樣的。”說罷,便推門而去。
田紫聽到他的話,不由得怒極,喬悠然居然把她和小貓小狗相提並論!有沒有搞錯!這個男人或許真的需要好好調教了。只是一想起他的性情,她又不由得有些無語,她最是喜歡長情的男子,對於喬悠然,雖然有着點點的恨意,可是畢竟是愛大過恨!
這塊笨木頭,她要如何才能感化他?
她不禁有些無助,仰天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獨自躺在牀上,她以爲她要很長時間才能入睡,可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她一躺下去就睡着了。
一覺睡醒,又是神清氣爽的一天,昨日的點點不快,她又拋到了腦後。沒錯,她就是那隻打不死的小強。只是現在腿受傷了,根本就不適合再去對他死纏爛打。再說了,死纏爛打對他而言好似也沒有什麼好的結果,他都拒絕過她多少次了!
對於喬悠然,只能智取,不能強攻!
田紫的眸光轉動,嘴角微微上揚,看着屋子裡擺放着的各種各樣的樂器,她又眉開眼笑起來。命丫環取過一隻長簫,倚在牀頭便吹了起來。
這一次吹的還是《笑傲江湖》,只是這首曲子在喬悠然離開的這段時間,她已經練得爐火純青,韻味十足。吹罷之後,她又倚在牀頭高聲唱道:“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
她的嗓子極好,又經過這一段時間的歷練,她的嗓音之中有着一抹淡淡的滄桑之感,悅耳而動聽。只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喬悠然並沒有來找她。不但沒有來找她,這一天她連面都沒有見到他。
她不禁覺得有些挫敗,第二天又打起精神用古箏彈起了《高山流水》,還是不見喬悠然的身影。
她咬了咬牙,也不管自己那些有些凌亂的思緒,第三天開始彈《二泉映月》《寒鴉戲水》《出水蓮》等她所有知道的名曲,可是卻一直沒有等到喬悠然。
她心裡不禁有些發怒,問丫環駙馬去了哪裡。
丫環回答道:“駙馬這幾日就在公主旁邊的廂房裡住着。”
田紫冷冷的哼了一聲,又吩咐道:“將我的古箏拿過來!”
丫環支支吾吾的道:“駙馬說公主整日裡都吵得煩人,今早上還派人過來讓我勸公主不要再彈了。”其實她覺得公主彈得挺好聽的,只是一想起駙馬那冰冷的眼神,她終是壯着膽子把話說完了。
田紫咬了咬牙道:“他覺得難聽,我就要吵死他!”話一出口,她的眼睛也頓時一亮,從丫環的手中將琴取了過來,和着琴絃就亂彈一氣。
剎那間,噪音四處飛揚。
約莫半個時辰後,田紫的房門被人一腳踢開。她睜大眼睛一看,只見喬悠然怒氣衝衝的站在她的門口,怒道:“你這般彈琴,實在是糟蹋了音樂!”
田紫嘻嘻一笑道:“原來你是憐惜起音樂來了。”說罷,又將臉一板,冷冷的道:“可是我的腿是被你弄斷的,你有想過我的感受嗎?這麼多天了,你有來看過我一眼嗎?”
喬悠然冷哼道:“你完全是自作自受!”
田紫撇了撇嘴巴,也不說話,拿着琴又亂彈起來。
喬悠然怒道:“你做什麼!”
田紫停下來道:“你沒看見嗎?我在彈琴。”
“有你那樣彈琴的嗎?”
“那是你以前沒有見識過,我今天就讓你開開眼界!”
“你信不信我一掌就將琴給劈了!” Wωω¤ Tтkā n¤ C○
“你想劈就劈吧,反正這把琴也不是我的,劈壞了我再差人去你房間裡拿。”
喬悠然怒極,再看一眼她手中的那把琴,居然是他珍藏了許久的上古瑤琴,是用上等的香木所制,世上僅此一把。愛琴如命的他,又怎麼捨得將如此寶貴的琴損毀。
田紫見到他的表情,撇了撇嘴道:“你是不是很生氣?”
喬悠然不語。田紫接着又道:“你生氣就對了。就好像我這幾天在生你的氣一樣!你不尊重我,我又如何能尊重你?”
喬悠然不禁微微一呆,在心裡回味了一下她話裡的意思。她卻又極溫柔的道:“你現在能體會到我的心情了嗎?”
喬悠然臉上的怒意消減了不少,卻還是冷哼了一聲,沒有理她。
田紫淺淺笑道:“你若是生完氣了,不如坐下來,好好的聽我彈一首曲子。”
喬悠然沒有回答她,卻依言在那張雕花大椅上坐了下來。
田紫微微一笑,輕撥琴絃,一曲悅耳至極的曲子便自她的指尖流淌出來,箏音繞耳,動聽至極。
喬悠然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又哀傷又纏綿的曲子,不由得問道:“這首曲子叫什麼名字?”他發現她在彈這首曲子的時候,眉間的那些刁鑽之色盡褪,又成了一個溫婉可人的大家閨秀。他心裡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她實在是太善變了,而心裡的某個地方卻已變得有些柔軟。
田紫看了他一眼,淺淺一笑道:“在告訴你這首曲子的名字之前,不如先聽我講一個故事。”說罷,她也不待他答應,便道:“有一個女子,她不甘於只做一個相夫教子的女子,便女扮男裝去學堂裡上學,卻愛上了和她同牀共枕的一個男子。兩人同窗三載,那男子始終不知道她是女子,而她卻愛上了那個男子。學業期滿之後,她百般暗示,那男子終是知道了她的女兒身份,便決定去她家裡提親。只是那個男子來得晚了些,她的爹孃已經做主將她嫁給了太守之子。男子心中又悔又恨,恨自己爲什麼那麼遲鈍,同枕共眠三載都不曾發現她的女兒身份,後悔自己提親提的太晚。因爲心中的那一抹悔恨,他終是病倒了,心病難醫,他終是病死了。而那個女子出嫁的時候,終是知道了他已經死去的消息,心裡難受至極。在嫁給太守之子的路上,要路過那個男子的墓,她到來時,那個墓突然裂開了一道口子,她想都沒想便跳了進去。過了片刻,便見得有兩隻蝴蝶自墓中飛了出來,纏綿到永遠。”
田紫心裡嘆了一口氣,她發現她實在是沒有講故事的天分,那麼動人的故事,在她的嘴裡講出來再沒有半點幹人的情緒可言。可是喬悠然卻還是呆了呆,她的眸光流轉,又問道:“有人說這是三生石上就定下的緣分,也有人說這是一場本不該相識的孽緣,你覺得是什麼?”
喬悠然沒有回答,卻淡淡的道:“如果那個男子早些放手,三人當不會有那樣的悲劇。”不知爲何,他此刻想到的卻是他、舒欣和玉修之間的種種。
田紫問道:“爲什麼?”
喬悠然淡淡的道:“那太守之子之所以願意娶那個女子,必定也是深愛着她的,而那男子其實有很多的機會向那女子表明心跡,大可以早早的將她迎娶過門,而他卻是一次又一次的錯過。當錯過到一定階段的時候,兩人之間的緣分也便盡了。所以他們之間不是孽緣也不是三生石上的緣分,只是一段錯過的緣分。就算他們兩人最後終是化作蝴蝶相守在一起,也已經失去了最初相愛的美好。我想變成了蝴蝶之後,那個女子的心裡應該會有着點點後悔吧!”
他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後又道:“表面上看是相愛的人相守在一起,細細想來他們兩人已是強扭的瓜,還不如早早的選擇放棄。那男子也自私至極,放愛一條生路,也是給自己一條生路。”
說罷,他的桃花眼裡有一抹淡淡的傷感,他的心也莫名的有些難受起來。
田紫看着他的眼睛道:“那活着的那個太守之子呢?”
喬悠然幽幽的道:“他應該學會放棄。如果那個女子真的愛他,嫁給他的時候就不會跳進幕去。他在失去那個女子之後,應該將這一段感情放下,去過屬於他自己的生活。”
田紫的眸光悠悠的望着他道:“你這般說那個男子,你自己又放開了嗎?”
喬悠然微微一呆,她又接着道:“其實你嘴裡說的很好聽,說已將舒欣放下了,你的心裡只怕還在心心念念着她吧!”
喬悠然的眸光不由得轉深,田紫嘆了口氣道:“你遠沒有你自己嘴裡說的那麼大方,放生了愛情,你爲什麼不給自己放生?難道你想一輩子活在那個陰影當中?”
喬悠然不答卻問道:“這首曲子叫什麼名字?”
田紫不禁長嘆了一口氣道:“那個男的叫梁山伯,女的叫祝英臺,所以這首曲子叫梁祝。也因爲他們化蝶而飛,也叫化蝶。但是我現在覺得這兩個名字都不合適,我覺得這首曲子用來說你們三個人的故事極爲適合,不如改名叫玉舒,又或者叫喬舒。”
“玉舒?喬舒?”喬悠然微微一怔,卻陡然明白了她的用意,輕哼了一聲道:“你倒是很會取名。”
田紫輕輕的道:“倒不是我會取名,而是我覺得你實在是太可憐了。其實真正可憐的還有和我交換了靈魂的玉媚。”
喬悠然聽到她的話,不由得微微的怔了怔,前塵往事又涌上了心頭。雖然他也一直告訴自己要放下,可是事隔了這麼久,他的心在回想起那些事情的時候,卻還是有些痛。難道自己真的要一直生活在那片陰影之中嗎?曾經愛的那麼深,愛的那麼真,三年的情感,又豈是這不到一年的時間就能忘得乾乾淨淨的?
只是他也知道,田紫說的很對,如果真的一直都放不下那段情,那麼自己的這一生只怕都會極爲痛苦。
他幽幽的道:“你說的很對,我也不想隱瞞什麼,只是這個世上又有那個女子比得上她?”
田紫輕輕的哼了聲道:“那是你自己這麼認爲的。或許她是這個世上最好的女子,卻不見得是最適合你的女子。”
喬悠然輕輕的道:“不是最適合我的女子?”
田紫肯定的道:“當然!”
喬悠然的眸光有一抹幽深道:“她不是最適合我的女子,那誰纔是最適合我的女子呢?”他的心雖然很痛,卻還渴望着幸福。
田紫把頭揚起來道:“最適合你的女子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她的話裡是滿滿的自信。
喬悠然輕輕一笑,看了一眼她道:“何以見得?”
田紫看着他道:“因爲我看得懂你的孤寂,也看得到你的痛苦。最重要的是,我聽得懂你的笛聲,所以知道你的心聲。你可以騙得了全世界的人,卻騙不了我。”她的眸子轉了轉道:“還有,我還能替你打理生意場上的事情,可以幫你把生意越做越大。放眼天下,像我這樣的人你絕對找不出第二個來!綜上所述,我就是這個世上最適合你的女子。”
喬悠然輕輕一笑,有些雲淡風輕。他輕輕的道:“你說的或許正確,但是我卻並不愛你。”和她在一起時間長了,也能接受她那些直來直去的語言了。
田紫撇了撇嘴道:“喬悠然,你或許應該摸着你的良心問問你自己,你如果心裡並沒有我的話,爲什麼看到我受傷會那麼緊張?看到我和其他男人走得近一些,就會吃醋!”對於這樣一個木頭,她或許該用最直接的話語。
喬悠然微微一怔,對於他心裡涌上來的那些情緒,他自己也並不清楚是爲什麼。
田紫見到他發怔的模樣,接着又道:“不要怪我沒有提醒你,你之前和舒欣一直錯過,不也是因爲你反應慢半拍?我現在已經把女子的矜持全部扔掉,這樣如果還喚不醒你內心的感情的話,你我之間若是再錯過,我敢保證,你一定會後悔一輩子!”
喬悠然微微一笑道:“後悔一輩子?爲什麼?”
田紫怒道:“我剛纔都說過了,我是全天下最適合你的女子,你錯過我難道不會後悔一輩子嗎?”
喬悠然淡淡的道:“那只是你的一廂情願罷了。”說罷,扭頭往門外走去。
田紫大怒道:“喬悠然,你不要怪我沒有給你機會,你若是再執迷不悟的話,我明天就嫁給其他人!”
喬悠然擺了擺手道:“你想嫁誰儘管嫁去,跟我沒有關係!”說罷,便走了出去。只是他嘴裡這麼說,心裡卻有些亂。她如果真的嫁給其他的人,他又會如何?他的心裡微微的抽搐,嘴角卻滑過一抹淡笑,她若是嫁給了別人,那麼從今往後他的生活便又是一片清靜,這樣很好!
他原以爲田紫不過是在胡說八道而已,沒料到第二天一大早,他便聽到門外傳來陣陣鞭炮聲,他心裡不由得一驚,剛好駱駝從門外走過,他問道:“外面怎麼這麼吵?”
駱駝看了他一眼,有些吱唔的道:“公主說今天是她和楚公子大喜的日子,今日裡要在這裡拜堂,一大早就差丫環侍從們去準備相應物事了。”
喬悠然聽到這句話,不由得微微一怔,驚道:“她真的要嫁給楚逸軒?”
駱駝似是鼓起勇氣道:“主子,不是我說你,我覺得公主真的挺有本事的,雖然她已經休了你,脾氣也有點大,但是我覺得她人還不錯,和你極爲登對。舒七小姐的事情,你還是看淡一些比較好,要把握自己的幸福啊!不管怎麼樣,她都是你的妻子,你若是真的任由她嫁給其他的男人,似乎也太說不過去了些!”
喬悠然瞪了他一眼,他卻接着又道:“主子,時間不多了,你可得想清楚了,公主今天可是真的要嫁給其他男人了。她的性子我可是知道的,她真的是說的出做的到的那種人啊!主子,你可得好好把握她啊!”
喬悠然輕哼了一聲,卻走回自己的房間,一把將門帶上。只是他關住了駱駝,卻關不住他內心的種種,紛擾,繁雜再次蜂擁而來。他只覺得內心一片茫然,曾經的美好,對幸福的嚮往向他席捲而來,他的頭忍不住有些痛。
門外一片喧鬧,他靜靜的坐在椅子上,眼睛微微的閉着,耳朵裡卻聽到有人在彈奏着《梁祝》。耳邊又迴響起她對他說過的話,她真的是最適合他的人嗎?
他不知道。
但是他卻知道她是極少數能聽得懂他的曲子裡所要表達的種種,有喜有悲,有傷感有憂愁。再回想起兩人自相識以來的種種,他又不禁有些苦笑,她似乎總是無賴至極,自從一見到他起,便一直想方設法的纏着他,無所不用其極。
他的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揚,眼前舒欣的影子也似乎越來越淡了,梁祝的悲劇自己都不認同,他又豈能真的成了那種悲劇。
一念及此,一把將房門推開,窗外的陽光洋洋灑灑照滿了屋子,他只覺得一片輕鬆,有些東西過去了或許就真的是過去了,再追溯只是給自己徒增痛苦,他也不想一直活在痛苦之中。
他快步走到喜堂裡,田紫頂着蓋頭坐在輪椅上,楚逸軒站在她的身側,兩人正準備拜堂。他走過去,一把將楚逸軒推開道:“她是我的妻子,又豈能再和你拜堂?”
說罷,一把將田紫抱在了懷裡,大步走了出去。
田紫一把將蓋頭揭了下來道:“我就知道你會來的!”伸手環上了他的脖子。
喬悠然微微一怔,見到她星星點點的眸光,便知道自己又被她算計了。不由得在心裡微微的嘆了一口氣,只是心裡卻氣不起來。能有一個女子爲了愛他而算計着他,似乎也不是多壞的事情。
喬悠然眸光閃閃,看了田紫一眼道:“我今日裡將你們攔下來,並不代表我就已經接受了你,我的心裡還有她的。”
田紫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的心裡還有她,但是沒關係,我有自信能讓你的心裡徹底忘了她。終有一天,我會讓你的心裡只有我一個人!”
喬悠然微微一笑道:“你就這麼有信心?”
田紫笑的愉悅道:“別的信心沒有,但是對你的信心還是有的。你今天來攔下我們拜堂不就證明了你的心裡已經有我的存在了嗎?只要有這個開頭,我就相信,你以後的心全部會被我填的滿滿的!”
喬悠然的桃花眼裡多了一分喜悅,低低的道:“我也期待有這麼一天!”
田紫往他的臉上親了一口道:“相信我,我會給你幸福的!”這是一個很好的開始,不是嗎?他就算本事再大,也逃不過她的五指山!馴夫之術她還是有的!
喬悠然,你就等着吧!我會讓你將舒欣忘得乾乾淨淨的,你會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