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如猛獸一般向那些還在挖金子的士兵衝的的七零八落,舒欣站的地方雖然不是那河水正衝下來的地方,但是那水流卻甚是湍急,而且迅猛無比,舒欣所站之處也極快的被髮瘋了的河水沖刷而來!
那決堤的地方,原本只是一個如同斗篷大的地方,頃刻之間,衆人挖的那個地方,便全部被衝開!
舒欣雖然退在一旁,但是那河水來的太快,她的身子原本不是太好,這般一衝,她只覺得自己有些站立不穩,身子搖搖欲墜,她奮力想往河堤上走,只是河水的流速極快,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河水已經沒入她的腰際,再一個浪花過來,便將她衝到在地。
她心裡不由得大驚,她雖然水性極好,但是卻知道要在這樣的洪水之中逃生是一點機會都沒有!她不由得在心裡大叫:“我命休矣!”而處於汛期的清水河的水流量之大,實在是讓人感到觸目驚心!
青龍原本離她只有三尺遠,站的地方比她稍微高一點,他還是第一次見得這樣的洪水,只見白花花的水浪如同惡魔一般向衆人席捲而去,那水浪洶涌澎湃,激盪着岸堤,嘩啦啦作響,聲音大的震耳欲聾!讓他的心臟也跟着抖了抖。
明月雖然早有預期那洪水會十分可怕,卻沒有料到會有這麼可怕!她當下站的那裡,呆呆愣愣,反而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一見得舒欣摔倒在地,心裡大驚,也顧不得自己的安危,大叫一聲:“王妃!”忙伸手一把將她抓住,再一用力,帶着她的身體變騰空而起,落在了河堤之上。
青龍那一句王妃將明月從呆愣之中拉了回來,她這時才反應過來,也跟着躍上了堤岸。
明月回首看了一眼近在眼前的軍營,頃刻之間,那片軍營已經成了一片汪洋,那些在挖金子的士兵基本上被沖走的乾乾淨淨,初時還能聽到慘烈的吼聲,只是片刻之後,洪水便將那些聲音盡數淹沒。被淹沒的不僅僅是聲音,還有發出聲音的那些人!
在洪水面前,那些人的生命就如同螻蟻一般脆弱!根本就來不及掙扎!
被洪水淹沒的不僅僅是人,還有近在眼前的營帳,遠處的樹木!
河水的發出怒吼之聲,向前噴涌而出!在這樣的洪水之中,就算是你的水性再好,也沒有任何逃生的機會!
舒欣躺在河堤之上,不由得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明月咬了咬脣在旁低低的喚道:“王妃……”卻只叫得出這一句話來,其它的話語卻是一句都說不出來,她還沒有從方纔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舒欣嘆了口氣道:“你是不是被嚇到了呢?”明月點了點頭,她接着又道:“我也被嚇到了!”她的聲音有些飄渺和無奈,頓了頓接着又道:“希望這樣真的能幫到修!而這一個千古罪人我是真的做定了!”
舒欣說罷,從河堤上坐了起來,看着眼前的那一片汪洋,忍不住又長長的嘆了口氣道:“青龍,你的眼睛比較好,看看洪水到哪裡呢?”
青龍也沒有看,坐在舒欣的身側道:“這洪水的迅猛程度超過了王妃的預期,想必那破壞的能力也在王妃的預期之外。”
舒欣悶悶的問道:“青龍,我是不是真的錯了?”當她看到那些士兵被洪水吞沒的身影時,心裡不禁又有些後悔,這一次,她雖然手沒有沾染半點血腥味,卻殺了那麼多的人!這世上只怕沒有比她更加可怕的雙手了!
她的心裡頓時充滿了濃濃的哀傷,到了這一刻,她忽然明白玉修阻止她這樣做的真正原因了,他並不是怕洪水將成州衝成大海,而是怕她心裡會有個結。玉修瞭解她的程度遠遠超過了她自己!
她原本以爲那洪水雖然很大,但決沒有這麼可怕,還有些擔心計劃能不嫩如她預期的那般,計劃能不能成功。可是當那洪水將那一整塊堤岸全部沖垮的時候,她的心還是受到了驚嚇!清水河的水流比她預期的要急的多,也要大的多!
她原本以爲這個計劃成功的時候,她會很開心,可是當她看到那些鮮活的生命在她的眼前消失的乾乾淨淨的時候,她的心一點都開心不起來,反而很難受。
她原本也以爲她可以很冷漠的看着人在死亡面前掙扎,可是到得此時,她才發現她遠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樣冷血,她的心裡難過至極!
青龍回頭看了她一眼,咬了咬脣道:“王妃並沒有錯,錯的這是這場戰爭,如果沒有這場戰爭的話,這件事情只怕也不會發生。”他見舒欣的臉色不佳,又在旁安慰道:“王妃或許可以換個角度想想,如果你不這麼做的話,或許今日裡死的便是我們!”
舒欣幽幽的嘆了一口氣,望着已經拂曉的天際,此時夜色已經褪盡,晨霧已經輕輕的升了起來,東方的天空,已經泛起了紅暈,那抹紅暈在天際越擴越大。
以前舒欣很喜歡看朝陽從天邊生氣,可是今日看到那篇鹹鹽的紅色,心裡卻猛然有些討厭,她覺得那抹紅色就如同鮮血一般,紅的讓她有些想嘔吐。她從沒有像今日這般討厭紅色!以前她總覺得紅色代表的是鮮活的生命,是旺盛的生命力,可是此刻他卻知道,紅色除了代表那些之外,還代表着殺戮!
她沒有比此刻更加的討厭殺戮!
她在發愣間,朝陽已經穿破了雲層,自一際升了出來,頃刻之間,四周一片燦爛的陽光!那陽光裡滿是張揚的熱情,照在她身後的那些樹木之上滿是勃勃生機!
她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心裡如同亂麻一般,她分不清楚自己的情緒,分不清楚自己的情緒,分不清是喜是憂,是愛還是很,她猛然從河堤上站了起來道:“我們回去吧!”
說罷,她咬了咬脣,扭頭便走,再也不看那片汪洋一眼,只任憑那片汪洋的怒吼聲在她的耳際響起,只是淚水卻還是沒有預期的滴落了下來,晶瑩的淚水被陽光一折射發出五彩的光芒,唯美而又淒涼!
她咬了咬牙,告訴自己,等這邊的戰事一了,她再也不要看到殺戮了,至少這種事情不要再在她的眼前上演。
青龍和明月對望一眼,帶着那些暗衛跟在他的身後沿着河堤向前走。
陽光也洋洋灑灑的灑在了舒欣的身上,她原本準備的那張人皮面具也在她落水的時候被沖走,那一襲深色的軍衣讓她的臉色看起來有幾分陰沉。
她沒有說話,只往前走,只是在她的腦海之中卻永遠定格了那一幕衆多將士將被水沖走的場景!她知道這件事情就算她想忘記,也無法忘記,她的一個決定,要了五十來萬的性命!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太陽已經升到了頭頂之上,應該到了正午的時分了,一座木橋呈現在衆人的眼前,那木橋上赫然寫着奈何橋!
舒欣看到那個橋的名字,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奈何橋啊那河橋!她在心裡將這個名字重複的唸了幾遍,心裡一時百感交集,反而不知道說什麼好,除了笑,她似乎再沒有其它的表達方式!
青龍和明月見得她這般張狂的笑容,兩人的眼裡都染上了擔憂,都想勸她卻發現又不知道該如何勸起,他們自己都沒有從那份震驚之中回過神來。
舒欣笑了好大一會才停了下來,她自言自語的道:“這或許就是天意,今日裡我就從這奈何橋上走一遭,走過去之後,今日的那場殺戮便只是歷史!”說吧,她的眸子裡滿是嘲諷。
這座橋叫奈何叫倒不是爲了給人忘記過往的哀傷,而是因爲清水河的水流湍急,一年之中倒有一半的時間水會漲到橋的邊上,走在那座橋上,時常會讓人心驚膽戰,所以才取名爲奈何橋!更是由於木橋容易腐爛,常有人走到橋上,橋突然斷裂,於是便要去陰間走那真正的奈何橋了。
而這座橋處在成州、允州、涼州的交界處,縱然兇險萬分,卻又是必經之路,是以每年從這座橋上摔進河裡淹死的人不計其數。
舒欣望着橋下的湍湍河流,眼裡沒有一絲驚恐,清水河的河水由於那個缺口的緣故,此時河水的水位較平常低了甚多,她淡淡一笑,走上了那座奈何橋。橋發出吱吱的聲響,彷彿在說着一些古老的故事,她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些,而她此時已經走到了河的正中心。
舒欣覺得腳下的木板發出淺淺的斷裂之聲,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身子已經向下摔去,青龍不由得大驚,身形暴起,伸手一把拉住她,再聽得吱嘎一聲斷裂聲,青龍腳下的那塊木板已經斷裂,兩人向下疾墜。
明月大驚,欲來幫忙,青龍怒道:“給我站着別動!”他的一隻手抓在橋邊的欄杆之上,只是手的觸感告訴他,那塊欄杆根本就承受不了兩個人的重量。
舒欣也已感受到了那抹危險,心裡不由得一驚,沉聲道:“青龍,放開我,你放些上去,這是老天爺給我的報應!”她已經墜過幾次河了,卻沒有一次像這般兇險,而且她有預期,她這一次只要一摔下去,她是永遠也活不過來了。
因爲她的手上毀了太多的盛銘!她也的確應該去走一趟陰間的奈何橋了!
到了這一刻,她極爲想念起玉修來,她終是讓他擔心了!只希望以後沒有她的路上,玉修還能幸福的活着,也能找到能令他幸福的另一個人!
青龍咬了咬脣道:“王妃,這世上沒有所謂的報應,兩軍交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王爺爲了你,付出了那麼多,所以你絕不能死!要好好的照顧王爺!”
說話間,又是一陣斷裂之聲傳來,青龍大喝一聲,用盡全身的力氣,將她狠狠的往對岸扔去!而他的身子卻在下一刻往河裡掉去。
舒欣只覺得身子一輕,她頓時明白了青龍的想法,她大聲叫道:“青龍!我命令你好好的活着!”只是下一刻,她的身子已經摔倒在了對岸的草叢之中,一股眩暈傳來,她失去了知覺。
明月見得這種情景,驚得在旁邊大叫,也顧不得有多危險,也顧不得她的輕功有多爛,一個縱身便躍起去救青龍,在青龍落水的那一刻,一把將他拉住,她倒掛金鐘般的掛在了橋上。
青龍見得他如此拼死就自己,心裡頓時百感交集,他大怒道:“蠢貨,快把手鬆開,否則我們兩個人都得死!”
明月咬了咬牙道:“今日裡我是打死也不會鬆手的!”
河水的流速極快,沖刷着青龍的身子,他不由得怒極,大吼道:“你就這麼想和我一起死?”
明月一邊微微喘着氣一邊道:“有一句話我早就想對你說,只是一直說不出口,我如果有王妃一半的勇敢,或許那句話也已經說出口來了,但是我知道今日裡若是再不說出來,我只怕會後悔一輩子!”
青龍怒道:“你那麼多廢話做什麼?快點放手!”
明月卻一點都不生氣,那雙眸子反而比以前更加的明亮,她朝青龍淡淡一笑道:“青龍!我愛你!”
青龍聽得她的話,不由得微微一怔,在下一刻,他只覺得他的身體暴起,頓時明白了明月下一步會做什麼,他怒道:“段明月,你個蠢貨!”
他的身子如箭一般飛到了對橋的另一邊,而明月由於剛纔用力過猛,摔進了清水河中,河水湍急,待青龍從橋上爬起來的時候,已經失去了明月的蹤影!
青龍的淚水自眼眶之中噴涌而出,他怒吼道:“段明月,你給我出來!”只是回答他的只有湍湍的河水,和空谷的迴音。
青龍這一生,自他有記憶以來,從未流過一滴淚,父母雙亡時,他傷痛欲絕,淚水卻無論如何也流不出來,而後來跟在玉修的身邊後,縱然訓練再艱苦,他也從未流過淚,可是此時面對明月的死,他的淚水卻再也停不下來。
他原以爲,他和明月之間,不過只是平常的交往比起其他侍衛多一點,卻沒料到那個笨丫頭居然愛着自己!而他又是最最笨的那一個,居然一點都沒有發現!知道她死了,他才知道原來他的心裡也一直有着她!而她卻是因他而死!他不由得狠狠的扯了扯自己的頭髮,卻又只能無能爲力的站在岸邊發着呆!
到了這一刻,他終是體會到了什麼是真正的生離死別!他猛然想起舒欣曾對他說過的一句話:“如果愛上一個人,就一定要讓她知道,不要等到失去之後才後悔!也不要等到不能擁有之後才痛苦!”
失去之後才後悔又有個屁用!不能擁有之後才痛苦根本就不能挽回任何事情!
只是他知道的終是太晚了!
舒欣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終是醒了過來,她一醒來便見到青龍呆在她的身邊,她顧不得頭痛,歡喜的道:“青龍,你還活着,真是太好了!”
青龍只是朝她淡淡一笑,卻沒有說話,她不由得一怔,待她看到青龍那雙眸子一片通紅時,她不由得一驚,似察覺到了什麼,環首四周,卻沒有見到明月的蹤影,她的臉色不由得大便,問道:“明月呢?”
青龍咬了咬牙,有些哽咽的道:“她爲了救我掉進河裡了!”
舒欣醒來之後的那一些喜悅頓時跑的無影無蹤,臉色也在瞬間變得蒼白,她怒道:“你怎麼就能讓她摔進河裡呢?”
青龍不語,舒欣卻放聲大哭起來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帶着你們來做這件事情,是我害死了明月!”
她的哭聲淒厲異常,湍湍而流的河水聽得她的聲音也附和着發出哀鳴。
青龍的淚水又流了下來,他也不去勸舒欣,坐在他的身邊發着呆,陪着她流淚。
正在此時,只聽得一個帶着戲謔的男音傳來:“玉修還沒有死,你們用得着哭的這麼慘,是哭喪嗎?”聲音裡帶着一抹淡淡的怒氣。
舒欣抹掉眼淚一看,不由得大驚,只見玉臨陰沉着一張臉站在她的面前。玉臨的身後,是黑壓壓一大片士兵,那些士兵看起來有些狼狽,眼裡有些許驚慌。
青龍一聽得他的聲音,極快的站了起來,手中的長劍也出了鞘,一雙微微泛着紅的眸子冷冷的盯着玉臨。
舒欣也從地上爬了起來道:“沒錯,我就是在哭喪,不過不是爲修,而是爲你!你自己死到臨頭了還不自知,還在這裡如此洋洋自得,實在是可笑至極!”她的聲音還微微有些哽咽,有些傷感。只是轉瞬之後,她的眼裡又有一抹殺機流淌出來。
今日的事情,全拜玉臨所賜,不要說玉臨不會放過她,她也一樣不會放過玉臨!只是心裡卻有沒有底,她身邊的暗邊只餘下十來個跟在身邊了,而玉臨那邊的軍隊縱然狼狽之極,卻也有數百人之人,她要如何才能殺得了玉臨?
玉臨冷哼一聲道:“舒欣,你的確是好本事,將我苦心經營了這麼久的東西一朝就全部毀滅掉!我今日若是不殺了你,我就誓不爲人!”他的話音一罷,他身後的那些士兵手中的長劍全部拔了出來。
青龍一見得他們的舉動,他便挺身護在舒欣的身前,而身邊的那些暗衛,也將長劍拔了出來,守在舒欣的身側。
舒欣嘻嘻一笑道:“你什麼時候是人過?在我的眼裡,你只有是一條狗罷了,一條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哈巴狗。”她看了那些士兵一眼,又大笑了起來道:“說你是哈巴狗還真是高看你了,你現在這副模樣應該說是喪家之犬,此時落在我的手上,我就要痛打落水狗!”
她已經看出來了,玉臨和人打過一仗,是逃命至此的。只是她的心理也有些許疑慮,玉臨爲何會出現在這裡?此地處於三地的交匯之外,他八成是跑到允州去給寧芷月解毒了,而他此時狼狽萬分,應該是解毒失敗了,被寧王追殺,欲逃回他的大本營。
玉臨一聽得她的話,心理的怒氣更盛,他怒道:“舒欣,你實在是卑鄙無恥至極,居然給寧芷月下了那麼引毒的毒藥,使計來害我,今日裡你休想再活下去!”說吧,打了個手勢欲朝她攻來。
舒欣大聲道:“慢!”
玉臨冷哼一聲道:“你是不是還有什麼遺言要給玉修?等我將他殺了之後,一定將你的話轉告給他!”
舒欣聽得他這句話,便知道他還不知道他所有的軍隊已被洪水沖走的事情,她不由得大笑起來道:“殺了玉修?你有那個本事嗎?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你的軍隊應該就只有你身邊的這些人了,而你在成州的那些人嗎,已經全部被洪水沖走了!”
此言一出,玉臨的臉色大變,怒道:“怎麼可能?”他身後的那些士兵個個臉上露出了懼色。
舒欣嘻嘻笑道:“怎麼不可能,你的耳朵如果沒有聾的話,應該還能聽得到那水聲吧!而那些水就是全部往你的軍營裡衝去的”她見玉臨一臉無法置信的模樣,眸光猛然轉冷,嘴角邊劃過一抹嘲諷接着道:“所以你們根本就回不去了!”
玉臨的臉色有些發白,他早就聽到了那嘩啦啦的水聲,只是一直不知道那水聲從何而來,他雙眸如冰般盯着舒欣道:“你少在這裡胡說八道了,根本沒有人會相信,而且就算是那樣,玉修也同樣會死,我已經派人去軍營裡投毒了,今日我就讓你們夫妻團聚!來人啦!殺了這個妖女!”
舒欣大吼一聲道:“誰今日裡敢動我一根毫毛,我就讓他死無葬身之地,想必你們很清楚秦王妃也同樣善於用毒,如果你們不信的話,就到九泉之下去問你們那些死去的兄弟吧!”她這句話一說出口,那些士兵個個臉上面露懼色,俱都站在那裡不敢動。
舒欣又冷哼道:“誰說修會死,玉臨,你也太自以爲是了吧!你的毒是很毒,可是如果那些下毒之人全部死光了的話,你覺得你的毒還能害死人嗎?”說罷,她將手負在背後,下巴揚得高高的道:“你們有誰不怕死的就過來!”
她這般一說,那些士兵不但沒有向她走近一步,反而還往後退去。
玉臨一見得這種情景,心裡的怒氣更旺道:“誰敢後退,我殺了誰!”
舒欣看着那些士兵道:“你們想必也是有家室的人,這一場戰爭我知道你們都不願意打,我也不願意打,而追究這場戰事的根源,卻是站在你們面前的這個人挑起來的!”說罷,她的手伸了出來指着玉臨道:“今日裡你們若是殺了他,你們便是大大的功臣,我會讓秦王給你們豐厚的獎賞!”
那些士兵心裡微微有些動,一雙雙眼睛都往玉臨的身上看去,玉臨大怒,吼道:“你們想造反不成?”那些士兵懼於他平日裡的淫威,此時被他這般一吼,又都不敢再凍了。
舒欣的眸子裡劃過一抹冷笑,她看着那些士兵道:“你們不是造反,而是爲了給自己一條活路!如果你們今日裡不殺了他,等待你們的將是死亡!你們可能就再也沒有辦法回去見你們的爹孃和妻兒!”
玉臨見那些士兵的眼裡滿是殺機,心裡頓時知道大事不妙,他此次帶着三千禁衛軍去允州說服寧王發兵攻打玉修,原以爲一切都會極爲順利,誰知道在寧王府裡就遭到了寧王的伏擊,三千多人只餘下這三百來號人跟他回來。
原本以爲回到成州之後,會一切大吉,沒料到卻讓舒欣讓成州的士兵盡皆殺死,將她的退路盡皆斬斷。而這些士兵已經被殺破膽了,此時被舒欣這般一挑撥,他能看到那些士兵眼中的殺機,心裡不由得又驚又怒,忙在心裡尋思着脫身之策。
玉臨回頭看着那些士兵道:“你們不要忘了,這場戰爭本是秦王挑起來的,秦王本來就是一個瘟神,只要有他的地方,就不會有安寧!而秦王妃更是壞到極致,她可以放河水將成州的軍營衝成一片汪洋,就表示她其實是一個心狠手辣的女子,你們若是聽了她的話,小心她以轉過身來就將你們殺死!”
那些士兵聽得他的話後俱都呆了呆,目光中有了一抹狐疑。
舒欣冷哼一聲道:“若是輪到兇殘,我只怕是及不上你的十分之一,說秦王是個不祥之人,倒不如說六皇子是個爲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你不提成州的事情還好,一提起成州的事情,你難道就不怕那數十萬冤魂來向你索命嗎?那根本就不是什麼瘟疫,而是你投下來的毒藥!剛纔你們也聽到了,他想毒死秦王,他不過是想成州的舊事再重新上演一遍罷了!”說罷,她又用手指着玉臨道:“光明正大的六皇子,你覺得你的這些手段光明正大嗎?”
舒欣說到這裡,突然大笑了起來,指着玉臨的身邊道:“六皇子,你看看你的左邊,那是被你毒死的冤魂來找你所命來了!用繩子吊死他?算了,太便宜他了吧!啊!六皇子,你的脖子沒有感到被人勒的極緊的感覺?”
她的話一說完,玉臨的眼裡露出一抹懼色,手也不自覺得去摸自己的脖子,那些士兵一見得這種情景,其中一個層在成州打過仗的士兵大呼道:“原來成州真的不是瘟疫,而是被人下了毒,下毒之人就是六皇子!兄弟們,爲我們死去的兄弟報仇!”說吧,那人拔起腰刀便向玉臨砍去。
玉臨心裡一驚,側身避過,他反手一掌,將那人一掌拍死,其它的士兵一見得這種情況,均大聲呼道:“殺了六皇子,爲死去的兄弟們報仇!”
一時間,長矛大刀均往玉臨的身上刺去、砍去,玉臨大怒道:“你們這羣沒長眼的東西!”
舒欣的眼裡滿是殺機道:“我以秦王妃的身份在這裡立下誓約,誰能殺了六皇子,我保證讓他連升十級!砍六皇子一刀連升三級!”就算是一個士兵連升十級都能做到將軍了。
玉臨平日裡對待下屬極爲狠戾,那羣士兵對他早就有怨言,此時一聽得舒欣的話語,個個俱激情昂揚,大呼道:“殺了六皇子!”
玉臨怒極,罵道:“舒欣,你最好不要落在我的手上,否則我一定讓你生不如死!”緊接着聽到了他的一聲悶哼,一把刀砍上了他的左臂,他見得這種恨況,知道今日裡大勢已去,伸手搶過旁邊的一把刀,朝舒欣狠狠的擲了過來。
舒欣眉頭不由得一皺,青龍手中的長劍迎着那長刀一砍,他的劍是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劍,這般一砍將那長刀砍成兩節,一截“嗖”的一聲,斜斜的插在舒欣腳邊的泥土裡,另一截向玉臨飛了過去,只聽得玉臨再次悶哼一聲,那半截長刀刺進了玉臨的大腿。
舒欣見那半截長刀插在她的腳邊,不由得嚇了一大跳,卻見得另個半截砍在玉臨的大腿上,她又大聲道:“什麼叫做自作自受?六皇子的所作所爲就是自作自受!他想殺我,結果卻傷了他自己,看來就是老天爺都不放過他!大家再努力一把,殺了他!”
她的話音一落,頓時羣情激昂,那些士兵都大呼道:“殺了他!殺了他!”
玉臨怒極,卻又無計可施,當下施展輕功便向南逃竄,那些士兵也跟着追了過去,青龍見得這種情況,也欲加入這場戰事,舒欣一把拉過他道:“這種心腸狠毒之人,如果只是一刀殺了他,也太便宜他了,我要讓他常常亡命天涯的滋味,嚐嚐什麼是生不如死!嚐嚐什麼是不得安寧!”
青龍會意,守在她的身側,卻又忍不住問道:“王妃,你方纔掉進水裡的時候,那些毒藥難道沒有被沖走嗎?”
舒欣長嘆了一口氣道:“早就被沖走了,我現在身上一點毒藥都沒有,方纔那樣對他們說,不過是爲了嚇唬嚇唬他們,讓激起他們反水而已。”
青龍不由得一愣道:“你沒有一點毒藥就敢那樣威脅他們,難道就不怕他們會攻過來嗎?若是真的攻過來,我們怎麼辦?”
舒欣擡頭望了一眼藍天,又回頭看了一眼青龍,她的杏眸裡是淡淡的笑意,她淺淺的道:“他們不是沒有攻過來嗎?”
青龍一呆,頓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纔好,他此刻是由衷的佩服他們王妃的膽量,她幹如此行事,出了需要極大的膽子,還需要極好的承受能力,剛纔她那副鎮定自若的表情,把他也給匡住了,他還以爲她的身上真的還有毒藥。
舒欣的這一份鎮定和膽識還有臨場的應變能力,比起玉修來一點都不遜色,他不由得發自內心的佩服,心裡也頓時明白玉修真正傾心於她的原因。只是他一想起明月的死,心裡又不由得一陣難過。
舒欣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也不要想太多了,我曾經兩次掉進水裡,都沒有死,我相信明月她福大命大,也一定能轉危爲安。”這些話與其說是她在勸青龍,倒不如說是在勸自己。
她和明月相處的這一段時間來,在她的內心裡已將明月當成是自己的好朋友,而且究其根由,明月的死和她還脫不了干係,她的心理難受至極,只是她卻也知道人不可能永遠活在自責中,當悲劇鋪天蓋地而來時,需要的是面對的勇氣。
而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替明月的祈禱!
青龍聽得她的話,眸子裡閃過一抹希望,縱然心裡滿是傷心,卻也知道傷心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方法,倒不如抱着一絲自欺欺人的一些想法,來讓自己的心裡好過一些。他低低的道:“我也相信明月她吉人自有天相,能好好的活下來!”
舒欣朝青龍嘻嘻一笑道:“青龍,如果明月真的還活着的話,你見到她第一眼應該怎麼做?”
青龍的眸子裡滿是喜悅道:“我也要告訴她,我很愛她,然後娶她爲妻!”
舒欣的臉上笑得愉悅道:“青龍,你真是好樣的!”心裡卻一片黯然,不由得在心裡尋思,她日後要如何才能將青龍對明月的心思放下,愧疚和難過再度印上了她的心頭。
遠處的水聲依舊還在嘩啦啦的響,她不由得再次嘆了一口氣,她雖然保住了涼州,卻毀了成州,如果要說到業報的話,她或許要死很多次,不知道要多少輩子才能將她這一輩子的罪贖清。
那羣追隨着玉臨的士兵也已經走得遠了,不知道玉臨的身上又多了幾刀,他此刻的心理除了她的恨之外,還有沒有其它的情緒,不知道在他的心理是否有些許後悔。
舒欣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將自己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收了回來,卻見青龍也在發愣,她笑了笑道:“我們回去吧,修只怕已經在爲我擔心了!”她很清楚的指導,只要她一離開王府,就會有人將她離開的消息告訴玉修。更兼這一次弄出這麼大的事情來,玉修用膝蓋想也知道是誰做的。
一行人向走緩緩的走着,他們昨日裡去挖河堤之時,將隨身所帶的乾糧全部放在旁邊,打水衝運來的時候,將所有的東西全部衝跑了。所以他們自早桑到現在,還沒有吃任何東西,一個個都餓得飢腸轆轆,就連走路也沒有精神,舒欣很想找一家小店,或許找到一家尋常的百姓家去弄一點吃的,只是這一路都荒無人煙,連一戶人家都沒有看到。
就在衆人走得筋疲力盡時,只聽得身邊一陣馬蹄聲想起,舒欣心中一喜,有人就表示有希望,或許可以跟他們借一點乾糧吃吃。只是她的腦中猛然想起一件事來,問道:“青龍,這裡是哪裡?”
青龍看了看身邊的景緻後道:“這裡應該還是允州的地界。”
舒欣不由得一驚,忙到:“不好!我們快些躲起來!”
只是他們根本來不及藏身了,那些馬蹄聲依然響起,已經近在眼前,只聽得“的的”的馬蹄聲將一行人包圍了起來。
那爲首之人,是一臉憔悴傷心的寧王!
寧王一見得舒欣,便冷冷的道:“本王聽得探子來報,說在允州發現了秦王妃的蹤影,本王還不相信,卻還是追了過來,沒料到真的遇到了秦王妃,真的是好巧啊!只是秦王妃難得路過允州,怎得不到寧王府去坐坐,讓本王一盡地主之誼,難道是怕本王招待不週嗎?”他的話說的很客氣,只是臉色難看至極,冰冷無比。
他的聲音源沒有上次舒欣見到時那麼響亮,似曾痛苦過,聲音有些沙啞。
舒欣心裡不由得一驚,她設計害死了寧芷月,寧王愛女成癖是衆所周知的事情,他此刻只怕是來找她算賬的。鬼才相信他會一盡地主之誼!只怕他嘴裡的地主之誼是要殺了她幫寧芷月報仇吧!
舒欣臉上笑意濃濃的道:“寧王爺太客氣了,我們只是路過罷了,寧王的事務繁多,又哪裡敢打擾寧王爺?秦王還在家裡等我回去,就此別過!”說罷,她扭過頭去就想離開。
而寧王帶來的那些侍衛俱都將大刀拔了出來,個個冷眼看着她。
舒欣只覺得有些頭痛,她好不容易把玉臨打發走,卻又遇上寧王這個大麻煩,如果說玉臨可怕的話,她還有辦法對付他,可是這個寧王卻不是玉臨,她設計害死了寧芷月,他又怎麼可能善罷甘休,唯今之計,只有靜觀其變,見招拆招了。
舒欣冷冷的看了那些侍衛一眼後道:“寧王爺這是什麼意思?”
寧王冷哼一聲道:“本王只是想請秦王妃去寧王府坐坐,今日是小女的回魂之日,小女臨終之前一直記掛着王妃的種種好處,想好好的與王妃說話!”
舒欣聽得他的話,便知道寧芷月已經死了七日了,她在心裡罵道:“我纔不想和鬼說話了!”她回過頭明知故問的看着寧王道:“回魂之日?郡主怎麼呢?”她一邊在拖延着時間,一邊尋思着脫身之策。
寧王的眸子裡滿是傷心,冷冷的看着舒欣道:“這一句話好像是本王問王妃纔是,小女到底是什麼地方的罪了王妃,以至於讓王妃下那樣的殺手!”
舒欣看寧王微微皺着眉頭道:“王爺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我倒想問問王爺,郡主半夜無端的從牀上爬了起來,將墨雪偷走,到底是爲何?如果王爺真要怪罪的話,應該指的是侍衛誤將郡主當成小偷,而射箭上傷她吧!”事到如今,乾脆就裝傻到底吧!
她看了寧王一眼又道:“其實郡主若是喜歡墨雪的話,大可以說一聲,修雖然很寶貝那匹馬,但是郡主若真是喜歡的話,是送給郡主也無妨。而半夜爬起來偷走,誤傷了郡主,實在是慚愧!”
青龍在旁聽得舒欣的話,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在想,王妃撒起謊來,推起責任來實在是一等一的好手,這樣的話也說得出來。
寧王的眸子裡閃過一抹殺機道:“半夜爬起來偷走墨雪?王妃實在是很會栽贓,寧王府雖窮,卻還不至於窮到連一匹馬都買不起!小女自小什麼奇珍異寶沒有見過,又豈會因爲秦王的一匹馬而以身犯險?只怕是有人想殺小女,小女被逼無奈,而半夜逃亡吧!”
舒欣回過頭去對着青龍等人吼道:“誰那麼大膽子,敢對寧郡主動殺念,你們回去之後,好好的替我徹查此事,一定要給寧王爺一個交待!”
青龍在旁邊應道:“是,王妃!”心裡卻不由得嘆了一口氣,這件事情好像根本不需要去查。
寧王冷哼一聲道:“王妃在查這件事情的時候,或許也該查查是誰將小女的腳筋挑斷!”
舒欣怒道:“誰吃了雄心豹子膽敢這樣對郡主!”青龍在旁不語。
寧王的眼裡劃出一抹殺機道:“小女回到王府之後,一息尚存,據她告訴我,那一日給她下毒之人是秦王妃!而她的腳筋也是秦王妃挑斷的!”
舒欣的眉毛挑了挑,冷哼一聲道:“寧王爺今日裡這麼大老遠的從王府跑到這裡來劫我,原來是來找我算賬的!”她的臉上笑意斂去,取而代之的是騰騰怒氣,她冷哼道:“你既然已經認定了我就是那個害了寧郡主的人,此時又何須說這麼多的廢話!”
寧王一聽得她的話,心裡不由得一驚,心裡也在懷疑,寧芷月回到王府時已經神志不清,難道她真的記錯呢?但是一想又不可能,她臨死之前還一直接着他的手對他道:“爹,你一定要殺了舒欣替我報仇!”
寧王冷冷的道:“秦王妃若是心中無愧,今日裡就隨本王去一趟寧王府,你若是一整晚都敢守在小女的靈前,本王明日就送秦王妃回涼州!”
舒欣冷冷的看着寧王道:“寧王真的相信鬼神之說嗎?”
寧王的眼裡滿是傷痛道:“我當然相信鬼神之說,卻也更相信小女臨終前的話語!”
舒欣杏眸裡光華流轉,輕輕哼道:“寧王爺既然已經認定我就是害死郡主的兇手,這一趟我根本就不用再走了。而且誰知道寧王爺這一次來劫住我是什麼目的!”
寧王冷哼道:“你是什麼意思?”
舒欣淡淡的說道:“我根本就沒有動你的寶貝女兒一根毫毛,是她處處在威脅我,逼我離開修,我和修感情至深,又怎麼可能會離開他?而郡主在王府裡對下人的態度極差,下人若是不喜歡郡主的行爲,而下了殺手,我又從何得知?”
她頓了頓又道:“再加上寧王爺上次來涼州時說要站在秦王這一邊,可是六皇子的兵馬一打過來,你就改變了主意,像你這種善變的小人,我又憑什麼要相信你?本來在情理上來講,郡主在親王府出了事情,我就應該負起這個責任,給王爺一個交待,可是王爺你這副模樣,根本就不是在請我去寧王府,而是在挾持我去寧王府。你說讓我在郡主的靈前呆一晚上,就放我回涼州,可是你言而無信在先,我又憑什麼要信你?”
寧王的眸子裡染上了點點寒意,那張老臉頓時有些掛不住,卻還是道:“秦王妃實在是牙尖嘴利,什麼事情到你的嘴巴里都能說的圓轉自如!你若是想與本網撕破臉的話,本王也不妨和你撕破臉!你能夠將清水河的水挖開淹死六皇子的五十萬人馬,又豈會對小女手中留情!”
寧王的話音一落,他身邊侍衛手中的大刀又向舒欣逼近了幾分,濃烈的煞氣在衆人的身旁彌散開來。青龍心裡滿是擔憂,怒吼道:“不得對王妃無理!”說罷,他的利劍也出鞘了。
舒欣聽得她這一句話,心裡頓時明白了過來,他此次來劫她,除了爲寧芷月報仇之外,還想劫持她威脅玉修,眸子不由得一寒,這個寧王,比她想象中的還要陰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