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遞香,星辰璀璨,暗夜靜謐,風聲颯颯,搖落了一樹的青碧。
慕容闌坐在鞦韆上,墨發隨風輕飄,衣袂火紅,身影飄飄,宛如一道飛鴻,於寂靜的暗夜裡,僅一眼,便足夠驚豔全場,豔壓星辰。
之前去了慕容蘇的尚書府,參加了慕容蘇和攬月二人的婚宴,婚宴的排場倒是挺大,雖然她和司馬逸塵同時出現在尚書府讓參加婚宴的人有稍微的異議,但是——慕容闌任着清風掠耳,脣角輕輕一揚,容顏在夜色下更多幾分清麗,絕色傾城中透出一股子的出塵清澈。
回來已經有半個多時辰了,司馬逸塵因爲有事務要處理先去了墨煙閣,本說是讓她也一起去,她卻說酒喝得有些多,想要醒醒腦,一個人到了碧棠河畔。她新近讓人在這裡紮了一架鞦韆,青藤素花纏繞穩繩,坐在這裡,會有清冷的風撲面而來,暫時忘卻一切塵世煩憂。
她突然發現原來她也是個憂愁滿腹的人。
輕輕地笑了笑,笑聲如鈴,清脆悅耳,卻摻幾分苦澀。
蘇兒和攬月有情人終成眷屬,多好,而林秋明和珂雲早就一個多月前就成了親,慕容景和谷紅藥的事情定在六月上旬,至於慕容憐,那丫頭就讓她自生自滅吧,上官靖究竟有什麼好呢,不過幾面,她便暗自傾心。
慕容遙,她唯一的親哥哥,他的心思她做妹妹的,怎麼可能一點也不清楚,暫且也不去管,畢竟,愛情這種事情,誰能管得了?可是……慕容憐低低地一嘆,她如今是進退維谷啊。
別人的愛情都已經有了結果,她——這個身份,真的是……司馬逸塵和她不在乎,可天下人若是知道,他苦心打下來的江山必然坐不穩!江山美人之間,她敢相信他會選擇後者。只是……她卻不想讓他揹負上這罵名。
畢竟,她愛他,真的捨不得他受一丁點的傷害。所以,唯一的解決法子,也只有——她離開。也許這有些太過殘忍,可畢竟,是結束一切的最好法子。
更何況,她所關心的人,他們的愛情,他們的人生,也已經塵埃落定。
慕容闌忽然間就笑了,笑得有幾分哀涼,十指纖纖,青蔥如玉,輕輕碰着穩繩上的青藤,青藤在風的吹拂下微微飄揚,生機盪漾。
慕容闌下定了決心,璀璨清透的眸子裡再無半分猶疑,咬了一下脣,起身,洛影劍一抖,劍鞘裡忽然間落下一個小小的香囊。慕容闌伸手接住,輕輕地嗅了一下香囊裡的味道,嘴角勾了勾。逸塵,此次,你我作別,權作賭注。
我們之間,賭一次,僅此一次!
她的身影掠風而去,墨發隨風飄揚,弦月冷凝,風聲獵獵,慕容闌的輕功已到登峰造極的地步,不過兩三秒,瞬間無影無蹤。徒留一抹清香,纏繞在方纔她坐着的鞦韆之中。
墨煙閣裡,司馬逸塵懶懶地躺在貴妃榻上,手中捧一本奏摺漫不經心地看,笑意妖嬈,那雙琉璃色的眸子流光如韶,絕世無雙,潑墨青絲用白玉簪綰起,卻有幾抹青絲無意間散落下來,隨意地散着,加上顛倒衆生的驚豔容顏,透出一股子的慵懶妖嬈。
就像罌粟,美到讓他人忘卻自己,一見傾心,二見傾城。
忽然間,
一縷似有似無的酒香飄了進來,司馬逸塵不由着挑了挑眉,身形未動,嘴角的笑卻是愈發妖嬈了些,戲謔着問:“闌兒何時變得如此嗜酒了?”
來人的確是慕容闌,一襲火紅顏色,腰帶璀璨流光,發如潑墨,膚色賽雪,眉目如畫,行動間酒香與自身的蘭花香相和,第一眼,驚豔,第二眼,妖嬈,第三眼,氣場霸氣而強悍。
她手中拎着兩壇酒,也不管司馬逸塵的調笑,坐到一旁去,利落地開了封着酒罈的泥漆,妖嬈地笑:“酒能提神,這還是你精心調和勾兌的靖湖酒,不管多少,還是喝些的好。”
“我還沒聽過喝酒能養神的。”司馬逸塵掃了一眼奏摺,也沒什麼無關緊要的事,索性丟在了一旁,不再去看,坐起身,調侃道。他的衣袍本就是隨意地搭在身上,這一起身便散落在地上,露出光滑細膩的肩膀,雖然細膩白皙如脂,卻更多幾分霸氣健碩,打眼看去,甚是有一番妖嬈之氣,卻也難減本身的睥睨天下的尊貴冷厲。
兩者交相錯雜,最是一番風流倜儻。
“逸塵,我覺着你還是趕緊把衣服穿上的好。”慕容闌倒一杯酒遞過去,另一隻手卻撐着下巴,看着司馬逸塵此時的妖嬈天人風姿,眸光中一閃而過的傷感,轉瞬間卻被假裝的調戲之色遮蓋,快得幾乎看不到痕跡,風過而無痕,“要不然,我難保不會吃了你。”
“本公子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西施見了也要繞道走,怎麼地引起你的注意就不正常了?”司馬逸塵彆扭地一揚頭,話說的彆扭,卻有藏不住的笑意,不用看也知道此時此刻他的神情愉悅的很。反出手,迅疾如閃電,端過慕容闌遞過來的酒,抿一口,脣齒間的靖湖酒的味道,卻似乎與往日不太相同。畢竟是親自調和勾兌出來的,司馬逸塵對於酒的配方再清楚不過,下意識地皺了皺眉,卻沒說話。
“喲呵,皺眉都這麼好看,看來我慕容闌還真沒跟錯人,是不是?”慕容闌笑吟吟地走過去,也在貴妃榻上坐下,手中把玩着也盛着靖湖酒的酒杯,卻不喝,看着司馬逸塵抿一口酒之後就皺眉,心中知道是那藥摻進去的作用,卻不說,強自打趣道。
“闌兒,我突然想問你一件事。”司馬逸塵妖嬈地笑了笑,突然揚脣,微笑着道,眸光平靜而溫柔地看着她,卻暗藏探尋,無惡意,存幾分好奇。
慕容闌心中一轉,便已明白他想問什麼,笑了一下,點了下頭,“問吧。鄙人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知怎麼的,她突然微微有些緊張,眉梢下意識地一壓。
“兩年前,你送給林如煙的那塊玉,是棲霞寒玉?”
“是。”
“江湖上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天縱奇才淮南子的標誌之一,就是棲霞寒玉。”司馬逸塵看到慕容闌再次點頭,眸光頓時一凝,縱然此時看去整個人妖嬈而華麗,顛倒衆生,他眸光裡的那一份略微的意外卻仍舊是錯愕的,眉梢挑了挑,司馬逸塵除了嘆口氣,還真整不出別的表情。
“是啊是啊。”慕容闌看到他是真正挑破這身份了,也不好掩蓋,只能乾笑着死命點頭,一時間看起來有些個滑稽,清麗無雙的冠絕容色,卻是一副認命的表情,惹得司馬逸塵本來略微有
些意外的臉色也不由着一鬆,笑得妖嬈而倨傲。
“理由?”“什麼理由?”慕容闌怔了怔,問。
“爲什麼你會是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淮南子!”司馬逸塵的話別扭的要命,幾乎是咬着牙說出來的,琉璃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慕容闌,看得她心裡發毛。
“呃……呃,不就是那時候還小,不懂事麼。”慕容闌低下頭,嘟囔了一句,而後又仰起頭,很理直氣壯地繼續說,“淮南子就淮南子了,反正又沒人知道是男是女。”
司馬逸塵‘噗嗤’一笑,伸手將慕容闌撈進懷裡,琉璃色的眸子輾轉了幾番,低低地一嘆:“闌兒,你全能了,我悲劇了。”
慕容闌也笑,笑得妖嬈中又有幾分清澈,淡淡地說:“再怎麼着,我還是慕容闌,是不是?”
她沒想過司馬逸塵一定會回答這句話,因爲——剛纔那香囊中的藥,此時,也該起作用了。
當今江湖,風頭最勁的三大巨龍,分別是赤焰山莊少主司馬逸塵,洛影劍傳人,天縱奇才淮南子。醫學領域中,堪有三大醫術無雙之人,神醫司馬逸塵,鬼醫谷紅藥,另一人,仍是淮南子。司馬逸塵本身已是難得的奇才,只道是淮南子是個男子,卻不曾想,他眼前之人就是那個江湖上和洛影劍傳人,他並駕齊驅的淮南子。
也就是說,淮南子和洛影劍傳人,俱是同一人,慕容闌。
自然,慕容闌就有着同樣出神入化的醫術,調配幾味藥,自然不成問題,要做到讓司馬逸塵無所察覺,也是可能的。
而她給他下的這服藥,不過是要他睡六個時辰而已,摻入酒中,無色,卻會有些微奇異的香,他喝下了靖湖酒,她已算準了時間,這個時候,該是他睡去的時候了。
果不其然,司馬逸塵的頭靜靜地靠在慕容闌的肩上,一點反應也沒有,慕容闌低頭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笑。
逸塵,只賭一次,若是還有再見可能,不管世人是否非議,我絕不會再動如此念頭。離開你,我未嘗沒有好的去處,那未曾謀面的外婆姨母,應該是可以收下我的吧。
爲司馬逸塵找一個最舒服的姿勢躺下,爲他拉好錦被,久久地凝視着他驚豔天下,絕色無雙的容顏,那潑墨青絲的質感柔軟得不可思議,他的睫毛很長很密,雖然睡了過去,眼睫毛卻是輕輕地顫着,無端中生出一股子的誘惑。
慕容闌俯下身,擁住他,不住地吻着他,從眉梢到眼角,從眼角到嘴角,甚至不肯放過任意一處。她甚至奢望着,這一輩子,只有他纔可以吻她,而她,恨不得兩個人變成一個人。
只是,這一切,都是夢,不是嗎?夢會醒,醒了之後,就只剩下最讓人難熬的痛苦,相思成痛,深入骨髓。
慕容闌深吸了口氣,打點了一下剛纔放在暗處的東西,再回頭看了一眼司馬逸塵,眸光中再無猶豫之色,轉身,迎着茫茫的夜色,踏步而出,身影輕縱,躍出了赤焰山莊的地界。
此一去,或許再無相見可能,或許生死兩茫茫,或許——相思到孤獨終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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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塵,此夏作別,若有意,若有心,即使到時候局勢翻天,我也絕不會棄你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