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什麼東西,比天還要高?”半晌,慕容闌握一下手中的卷軸,微有些倦意道,聲音卻依舊清冷,不失威嚴。
這次司馬逸塵沒有輕易答題,嘴角卻勾起了一抹令人望之慾醉的笑意。現在他可以肯定了。這個人,真的是他要找的那個人。縱然世上有那樣多的人,機緣巧合,便可以遇到。不是嗎?
一旁的慕容遙卻有些奇怪,探過頭去,納悶地問:“逸塵,還有什麼東西會比天還要高?怎麼闌兒出的題目這麼古怪?聽我爹說,闌兒自從醒來後就像變了個人,時而沉穩時而聰慧。我今日見了她,卻見她沒有了以往的沉悶,完全是一副活潑的樣子。怪,真是怪。”
司馬逸塵但笑不語。許久,才輕聲調笑道:“慕容兄,你可是聽說過一個成語,叫做心比天高?”
“心比天高?”慕容遙許是太驚訝,一下子站起身,驚詫地道出一句,聲音提高許多,大得足以在場的所有人聽見。
慕容闌皺了皺眉,淡淡地說:“大哥,是慕容憐選婿,沒你的份兒,你肯定不是爲了這個。說吧,誰告訴你的?”
呃——慕容遙一時語噎,下意識地脫口而出:“是司馬公子。”
慕容闌面無表情。揮手示意慕容遙坐下,繼續出題:“請各位做一首與臺上所掛之詩韻味意境相當的詩或詞,便可以過關。”說罷,素手一揚,便有兩個小童上來,將她手中的卷軸掛於高臺之上。
卷軸上所呈出的,分明是唐代詩人李白的《將進酒》: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烹羊宰牛且爲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君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爲我側耳聽。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復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爲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
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臺下衆人再一次靜下來,稍懂些詩詞賦論的文人墨客皆是躍躍欲試的神色。司馬逸塵卻摺扇輕搖着,不緊不慢地說:“慕容兄,看樣子你這四妹是不想讓慕容憐嫁出去了?這首詩堪稱經典,是迄今爲止任何人也無法比擬出有與之相較意境的一首酒詩。難啊,難啊。”
慕容遙看完題目,微有些詫異:“按理說闌兒應該高興慕容憐嫁出去啊,怎麼會出這樣的題目?”
“她的心思,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何必猜呢。可以先看看別人的詩作嘛。”司馬逸塵笑的風輕雲淡,嘴角卻是妖嬈叢生。眼眸輕合,摺扇遙指向上官渝,“你信是不信,他定會起來作答?”
慕容遙搖了搖頭,稍有微詞,“我不相信。他怎麼會在娶了四妹後,再打慕容憐的主意?莫說我不信,怕是在座的,除了你,沒人信。”
司馬逸塵的笑容愈發燦爛,愈發明亮,呵氣如蘭:“你不信?等着看好了。”
而另一邊,上官渝的的確確已經站起身來,言語冷冽,神色冷酷,“本王不才,大家聽聽也就罷了。帝王家,酒香濃,金樽一捧盛金酒,酒香千里聞。鐘鼓聲聲,聲聲不寂。縱眼繁華軒車在,妖嬈胡姬金殿舞。舞姿尤嬌衆人癡,美酒又來迷人醉。凝狐如月含笑
飲,空剩蠱惑無人聽。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如何明朝思。一杯凝狐寧沉淪,不分晝夜與春秋。”
慕容闌面色如常,微微一笑,卻有些嘲諷之意:“莫不是渝王爺想要鞏固自個兒在朝中的地位?竟也打上了慕容家五小姐的主意?”
此言一出,衆人譁然。
狠狠地瞪一眼慕容闌,上官渝濃眉擰起,冷冷道:“難不成王妃不願意?三從四德,你不守也得守。既然嫁了夫君,就得以夫爲天。這個道理,難道慕容王府沒有教過你?”
慕容闌只是一笑,繼而道:“我願意也罷,不願意也罷,反正做主的是你不是我,與我何干?只是渝王爺,怕是您的如意算盤要落空。這西王朝可是人才輩出,司馬公子,你可是有了好的詩詞?”
見慕容闌拉了自己下水,司馬逸塵報以一笑,笑的從容,神情慵懶地搖着摺扇,悠悠道:“既然渝王妃說了話,那麼拂了你的面子,也不好。大家聽了便是。”
“桃花塢裡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復日,花落花開年復年。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車塵馬足富者趣,酒盞花枝貧者緣。若將富貴比貧者,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將貧賤做車馬,他得驅馳我得閒。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若說真的有能夠與《將進酒》意境風韻相較的詩,那麼便只有唐伯虎的《桃花庵歌》。司馬逸塵朗聲而念,眼睛輕閉着,似是已沉浸在那樣的境界中。
“好一個‘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好,好!”慕容震跨前一步,讚許地看着司馬逸塵,拍掌而道,笑聲爽朗。
慕容闌神色未變,走上前去,輕輕地說:“罷了罷了。司馬公子能夠連對四題,才思已是異於常人。剩下的兩題又何必再出?好了。比賽到此爲止。司馬公子有何要求,請向家父提出。”說罷,退回原位,靜站着,卻神情悲哀地看着司馬逸塵,嘴角是一點絕望的笑意。
“真的是什麼要求都可以嗎?宰相大人?”司馬逸塵緩步走上高臺,月牙白的長袍隨風飄逸,襯得他更是妖嬈魅惑。
慕容震神色鄭重地點了點頭,拉過一身盛裝卻神情寂寥的慕容憐,道:“包括小女。”
“那麼,逸塵可不可以不選慕容憐,而向伯父要另外一個人呢?”司馬逸塵嘴角的笑容愈發濃烈,愈發妖媚,琉璃色的眼眸直直地看着慕容震,微笑着問。
“誰?”慕容震似是有些沉迷之意,不由着問。
“慕容闌。”輕搖着摺扇,司馬逸塵笑着看一眼慕容闌,又看了看臺下未來得及反應過來的上官渝,眼睛中一閃而過的異樣流光。
此言一出,四座皆驚。
“司馬逸塵,你可知你在說什麼?”慕容震神色一驚,趕忙以眼色示意司馬逸塵,不解地看一眼同樣驚愕的慕容闌,厲聲問。
上官渝已按捺不住,奔上臺來,眉目間是冷酷嚴厲之色,冷冷地看着慕容闌和司馬逸塵,一副瞭然於胸的神情。竟還有些許的探究之意。
“知道呀。伯父,逸塵還不至於到了傻子的地步,既然能夠在邊關爲慕容兄立功,又怎麼會是什麼也不知道呢?”脣角兀自挑起一抹邪魅的笑意,司馬逸塵話說的風輕雲淡,“渝王爺,你也聽清楚了對不對?呃……反正你想娶慕容家的五小姐慕容憐,日後您的正妃慕容闌怕是會落得個清冷下場,倒不如成全了我,多好。”
慕容闌
即使平時再鎮定,再冷靜,再沉穩,此時也有些訝異,卻不便說話,疑惑地看着司馬逸塵。她自個兒心裡明白,也許他和他,根本就沒有什麼關聯。可是爲什麼,他會說出這樣的話呢?
上官渝已是怒的不能自己,上前一步,握住慕容闌的手腕,眼底眉梢盡是憤恨:“慕容闌,你何時有了這麼個藍顏知己?你們慕容家的顏面還真是讓你給丟盡了!走,回府!你必須給我一個解釋!司馬逸塵,你又是何等人?想要和本王爭,還輪不到你!”
慕容闌皺了皺眉,手腕處有隱約的痛意,但她已無暇計較。她想看戲,但她什麼時候,成了戲裡的一份子了?看戲可以,如果涉局,就不好玩了。
“是嗎?”司馬逸塵忽地一笑,笑容燦爛卻嫵媚,以摺扇指着上官渝握着慕容闌的手腕處,輕輕地說着,言語卻有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可是弄疼她了?也怨不得你的王妃對你心有不滿,到現在還沒愛上你了。慕容姑娘,司馬逸塵可斗膽問一句,若是面對我和渝王爺,你想跟誰走?只是一次機會。”
上官渝瞪着眼,冷冷地看着這個突然間跳出來的男子,沒說話。他並不是很清楚這個男子的來歷,若是真的來頭大了,他也不怕。什麼樣的身份,能抵過他當朝王爺的顯赫?
“司馬公子,如果說這是一場戲的話,玩的太過可不就不好玩了。難道不是嗎?”慕容闌盈盈一笑,運用巧力將手從上官渝的鉗制中拿出,繼而道,“既然我說過,這是一場遊戲,若只是遊戲,選誰都可以,對嗎?倫理綱常,也不用顧了?”
司馬逸塵含笑點點頭,眼神溫柔,竟如同三月春風,暖暖的,直透眼底。
臺下衆人聽明白了。慕容闌沒有正面作出回答,但言語間已袒露出會選擇司馬逸塵。什麼時候慕容闌成了這樣搶手惹眼的人物?想想,渝王爺也真是可憐。娶了宰相的四小姐慕容闌,卻要面對着這樣一個神秘人物的出現。
慕容震的神色再次變了變。他拉過慕容闌,壓低聲音道:“闌兒,你想做什麼?渝王爺爹爹平日不怕他,但若是今日你做了對不住他的事,爹也難向他交待啊。”
慕容闌沒有說話。只是回頭一笑,嘴角勾起的笑意清雅絕美,也給了慕容震安定的力量。
剛纔司馬逸塵問慕容闌時並沒有稱呼她爲渝王妃,只是簡簡單單的慕容姑娘,上官渝心裡很不舒服。他想不明白他們二人似乎連面都沒見過的樣子,怎麼會這麼快,司馬逸塵便對慕容闌存了心?單憑慕容闌的容顏嗎?只是司馬逸塵看着是個清逸的人物,又怎麼會呢?
“司馬逸塵,本王在這裡,你竟還敢對本王的王妃口出此言,無論你是何種身份,單憑這一點,本王便是可以判你的罪。有這麼多人作證,你想賴嗎?門都沒有!”上官渝也說不明白自己爲何會如此生氣。眼前這個女子一雙靈動的眼眸便讓人望之慾醉,更何況她的足以傾國傾城的容貌。
司馬逸塵摺扇一收,懶懶道:“渝王爺啊,我可沒想賴,我也沒想怎麼着。只是想嚮慕容王府討個人,怎麼就這麼難了呢?慕容姑娘除了是你的王妃,還是慕容府的四小姐呢,這種事,還得她的父母做主吧?”
一直在旁邊站着,心裡早已驚詫不已的餘雪琴不能說話,也不適合說話,看着面前針鋒相對的幾人,一時無語。
“算了算了。真是無趣的很。渝王爺,我暫且這麼稱呼你,這件東西,你應該認識吧?”司馬逸塵似是有些百無聊賴,調笑地說一句,從懷中掏出一塊玉,呈給上官渝,卻沒有讓他接,只是讓他看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