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府已非往日,因着慕容震的賑災之功,已遷往了新的宅邸。
慕容府的當家人慕容震,西王朝權傾朝野的丞相,膝下承有三子三女:長子慕容遙,系其與大夫人所生,生的眉目俊朗,因一身的武藝非凡,便被皇上封了武官,長年守在邊疆,悉心戰事,極少回府;兩個女兒慕容嫣和慕容闌,同是皇家的皇妃,與慕容遙乃一母所生。慕容憐,慕容景同慕容蘇,屬庶出之人。慕容憐雖是庶出,卻也生的一代才女,雖無慕容嫣的傾城之貌,卻也是如花似玉,溫柔如水。二公子慕容景已獨身出戶,因着對商業上的極大天賦,生意做的風生水起,名下產業已不輸於整個慕容府。慕容蘇是慕容府的三公子,也只是十七歲的年紀,文采非凡,相貌也是上上之選。
細數來,整個慕容府,似乎,各個兒女便都佔盡了西王朝的風光。只是,慕容闌,卻未曾有過什麼風頭。
站在石階下,慕容闌久久凝視着門匾上鮮亮的‘慕容府’三字,卻不說話,只是微笑着。辰煙站在一旁,愣愣的看着慕容闌,不知她要做些什麼,已是站了有些時候了。
“你是辰煙姐姐?”一抹脆生生的聲音打斷了辰煙的思緒,辰煙回過頭,有些意外的看到慕容憐身旁的丫鬟翠兒,仍是一身丫鬟的打扮,已是十五六歲的年紀,眉目間隱約也瞧得見幾分俏麗。
“怎麼?只認得辰煙,不識得我了?”慕容闌回過頭,笑意盈盈的看着翠兒,調笑着問,忽地似是想起什麼,問道,“翠兒,你家小姐,這兩年可是有了婚嫁的合適人選?”
翠兒有些納悶的看着她,不知何意。細想想,謹慎的答道:“回四小姐的話,奴婢只是小姐身旁的丫鬟,主子的心思,怎麼敢亂猜?”眼前的人,真的是四小姐嗎?四小姐何時成了如此活潑的人?似乎,和自己印象裡的那個一臉木訥,只會任由他人斥責的人,並不同。
慕容闌聽罷,並不說話,意味深長的笑一笑,繼而隨意道:“辰煙,把你手中一直抱着的玉盒,給我罷!想來,一路過來,你也是倦了的。和翠兒說幾句話吧,我先回去便好。”
“小姐?這怎使得?您是慕容府的四小姐呀。”辰煙下意識的一驚,很快便訝然問道。
“什麼小姐不小姐的?兩年了,怕是這慕容王府,早就將我忘了。”慕容闌微斂下眼瞼,輕搖了搖頭,上前一步,接過辰煙手中裝了玉器的紅木盒,微有些感嘆。也不看辰煙,徑直回過頭,邁開步子,嚮慕容府走去。
翠兒絞着手,疑惑的看着慕容闌離開的背影,扭頭看向辰煙,問道:“辰煙姐,四小姐是怎麼了?我怎麼感覺怪怪的?好像,四小姐變了個人。不會是這兩年,渝王爺待她不好的緣故吧?”
“哪裡。”辰煙合上眼,眼角處微有些潮溼,輕嘆一聲,繼而道,“你還小,不懂,就別問了。不光你覺着奇怪,我也有這樣的感覺。似乎以前我們所認識的四小姐都不是對的。現在和以前,根本就是兩個人!知道四小姐拿走的那個玉盒裡,裝的什麼嗎?是太后賞給小姐的物件兒!”
翠兒聽罷,以袖掩口,卻仍是遮不住的吃驚:“聽三皇妃說,她嫁去皇宮已有四年的歲月,可是太后,除了過節時象徵性的賞賜,別的物器,根本是不會給的。四小姐,怎麼會有如此大的本事?”
辰煙微微一笑,頜首:“也許,這纔是我們所希望看到的四小姐吧。其實,慕容府哪裡會有不出名的人,小姐以前,只是太沉默了
。”
幾杯茶,寥寥數人。氣氛冷淡的讓人有些心怵。
慕容震輕呷了口茶,目光嚴肅沉重的掃過桌上所放的幾件玉器,半晌,才悠悠開口:“闌兒,這兩年,你過的,如何?”
慕容闌忽地就厭極了這樣的氛圍,和自己的親生父母坐在一起,卻如同路人般陌生,真真是件讓人心寒的事!她不說話,只是微笑着。許久,才輕笑着道:“父親覺着,慕容闌會過的怎樣?您是對我的關心,還是對這幾件玉器的好奇?”
一時語噎。慕容震放下茶杯,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的二女兒,卻在到她一臉平靜後,心下微微的怔住,心思也不由着放鬆:“闌兒,想告訴爹什麼,就說什麼。爹以後,不會再過分的對你了。”
這個女兒,一直以來,便是自己最不喜歡的一個。也許是因爲她的沉默,自己在兩年前作出的決定,纔會讓自己現在難以置信。現在看起來,好像慕容闌,並不是那般的惹人厭惡。似乎,比自己的另兩個女兒,都要好。單是她眉目間的淡定,就像極了她的外婆,那個面容和善的老人。只是剛纔的那番話,就讓自己有些驚心。嫣兒和憐兒,在自己面前,別說是說,怕想想都不會去想。
“既然爹想知道,那我就完完全全告訴你。是太后,今天早上,命李公公賞給闌兒的。”慕容闌輕眯起眼,將瓷杯遞去脣齒,輕呷一口,微微笑着。神態淡定從容。
慕容震轉頭看向一直坐在自己身旁,未發一言的正房夫人,餘雪琴,卻意外的看到夫人臉上靜靜淌着的兩行清淚,不由着放下茶杯,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淚,微有些慌亂:“夫人,你怎麼了?闌兒這不是好好的嗎?”
“闌兒,爲娘,爲娘對不住你啊……你睡去兩年,娘也沒有去看過你,娘真不該呀!”慕容夫人心疼的看着自己面前一直微笑着的二女兒,再也忍不住,心下洪荒遍地,淚水更爲洶涌的奔瀉而下。任是慕容震如何擦,也拭不盡。
“母親知道我的事?”慕容闌微微有些驚訝,擱下茶杯,趕忙走到母親身邊,扶着她在椅上重新坐下,安慰着,低聲問道。
慕容夫人抽噎着點點頭。擡起眸子,依舊美麗的面容如同雨後梨花,“闌兒,辰煙這兩年,回來過慕容府,爲娘,幾次問她,她才告訴我的……可是你爹,怎麼也不許我進宮……娘真的,愧對你啊……”
“闌兒現在不是醒過來了嗎?沒事的。”慕容闌的心底忽地有些疼,似是萬箭穿心一般,眼角也不由着潮溼起來,面對自己的生身母親,無論如何,也還是,有些情分在的,“您看,太后還賞給闌兒一些物器了呢,闌兒以後在宮裡會注意的,不會惹出什麼事來的。”
慕容震有些感嘆,順着夫人的視線望過去,只是看到了慕容闌的側臉,卻也是讓人感到溫暖,似乎和自己那個名動京城的大女兒比起來,也並不差多少。也許,容貌上,一個清麗,一個豔麗。想想,也是比不得罷!
“闌兒,晚上就留在家裡吧。渝王爺想來也不會怪罪於你的。兩年了,我們一家人兩年未見,今天就算是團圓吧。”安慰好餘雪琴,慕容震走回位上坐了,笑着,溫和的說道。
“也好。”慕容闌扶着餘雪琴坐好,輕點了點頭,繼而淺淺一笑,眼眸中閃過一簇奇異的色彩,“其實,即使我不告訴上官渝我不回去的事,他也無權理我。太后的口諭,他又怎敢違抗?太后允我自由出入皇宮,想來,他也不會有什麼,極大的惱恨。”
餘雪琴溫柔的看着自己的二女兒,仍是淚落如珠玉,卻也比之前明顯好了很多,“闌兒,待會兒如果遇見了你二孃,最好是不要提蘇兒。蘇兒那孩子,倒也真是。”
“夫人。”慕容震溫和的看着女兒,卻也輕道一聲,微有些責怪之意,“闌兒剛回來,何必讓她捲入家裡的事情?蘇兒和他娘之間的紛爭,可是輪不到闌兒來管。其實只是一件小事罷了,他們又何必,鬧得如此地步。真是敗壞了我慕容家的門風!”
“爹。您還說不讓娘告訴我什麼,您倒好,只是幾句話,卻也幾乎是將整件事都告訴我了。”隨意的一笑,慕容闌理了理額前散下的髮絲,調笑着搖搖頭,一副惋惜的樣子。
頓了頓,她收起笑容,一臉認真的問道:“爹,小弟和二孃,究竟發生什麼了?好像兩人的關係,已經極爲糟糕了?”
輕嘆一口氣,慕容震的目光忽地憤恨起來,咬牙道:“二十年前我就無意娶她,今日她鬧得我整個慕容府都不得安生,我真是恨不得……恨不得將她休了纔好!”
“夫君,這,這可使不得!”聽到此,餘雪琴的眉目間有些焦急,趕忙伸手示意慕容震噤聲,繼而擡眼看了看門外,沒看到什麼,方纔放下心來。卻也忍不住,輕嘆一聲。
慕容闌瞭然的笑一笑,輕聲問道:“莫不是,二孃在你們眼前安了什麼人?你們何必,如此謹慎?蘇兒到底出了什麼事?爹,您和二孃,究竟是怎麼回事?”
“也不提那陳年舊賬了。就單說說蘇兒吧。蘇兒,愛上了京城裡天仙樓裡一個叫什麼攬月的打雜丫鬟。那姑娘我也見過,說實話,和蘇兒,還真是一對兒。生的倒也是眉目清秀,人也是清白之身,而且還會些詩書禮儀,儼然是個大家閨秀的樣子。只是,讓人費解的,是她爲什麼會在青樓,而且,天姿國色,卻也只是個丫鬟。”提到慕容蘇,慕容震的神情便鄭重起來,卻也甚是溫和。
勾脣一笑,慕容闌接上話,“讓我接下後半段吧。二孃由於對那攏月身份的介懷,便不同意蘇兒和她的來往。而小弟又愛她至深,所以,二孃和他之間,便有了衝突。”
慕容震點點頭。正欲說下去,一個丫鬟便推門進來,看到慕容闌後只是怔了片刻,便道了個禮,扭頭對慕容震道:“老爺,三小姐,回來了!正在門口等着您和大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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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震將目光轉向慕容闌,見她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心下因丫鬟突然闖入的惱火消了些許,溫和的問道:“闌兒,想和爹孃一起去見你三姐嗎?兩年了,你們也有兩年沒見了吧?如果不想去,就去後花園轉轉,也好。這個新的慕容王府,你還沒有回來過,現在熟悉一下環境,也有好處。”
“不用了。環境待會兒再熟悉也好,我想去見見三姐。今天早上聽皇宮裡的人說,三姐懷孕了。”慕容闌搖了搖頭,微笑着說。起身理了理衣裙,莞爾一笑,扶起餘雪琴,步曳飄搖。
聽到慕容嫣懷孕的消息,慕容震明顯是有些激動,眉眼似是糾纏到了一起,宛然一尊笑意滿面的彌勒佛:“真的?走,去迎迎你三姐吧。聽說這兩年,三皇子和她的關係,倒也甚好。如果真是這樣,那真是好。”
慕容闌不動聲色的隨着衆人出去,嘴角微微彎了,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笑:爹在官場半輩子,已官至丞相,怎麼還不明白,這皇宮裡,根本就沒有什麼感情可言?三姐和三皇子,想來,那你儂我儂的模樣,怕也只是個,假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