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重熠帶着那些器胚來到石屋跟前,看了眼守在門口的兩名修士道:“待我進去之後,你二人便將這石門降下,守好這裡。”
“若非生死存亡的大事,決不能打擾我。”
兩名修士聞言,恭敬拱手:“是,公子!”
賀重熠點了點頭,緩步走進石屋。
身後的兩名修士也按照他的吩咐,將厚重的石門降下。
石屋內燈火通明,濃烈的地脈火氣瀰漫。
賀重熠來到深處的寬敞石室,將那些煉製好的器胚都擺放整齊,便是施術打開了面前刻有複雜陣紋的石板。
這是一口岩漿井。
井底有暗槽,藉助陣法能夠從遠處的岩漿湖泊引來地火精氣。
這種地火精氣的溫度遠超凡火,藉助當年江修齊佈置的陣法,甚至還能夠引動岩漿深處那種恐怖的地火金焰來煉器。
賀重熠盤膝坐在岩漿井跟前,雙手捏訣,右手打出一道火屬性靈力,操縱一柄長劍器胚懸於岩漿井上方。
左手則是捏訣,催動岩漿井的陣法。
灼熱的地火精氣從井中噴涌而出,極速煅燒着那長劍器胚。
只是片刻的功夫,那器胚便被燒的通紅,宛若晶瑩剔透的玉石所鑄一般。
但見火候差不多了,賀重熠便是屏氣凝神,雙手開始不斷變幻法訣,指尖不斷在虛空中勾勒出一道道靈力線條。
那些靈力線條很快就組成了一個古怪的符文,於面前散發着淡淡靈韻。
賀重熠在虛空中刻畫的這道符文便是上古煉器法中的“器紋”。
上古修行之道不似這般百花齊放,也沒有那麼多現成的傳承可供修士選擇修煉。
那時候的萬物生靈,想要修行,只能自己去感悟天地萬物,感悟自然法則與那虛無縹緲的道。
而法則與道的運轉,包含了極爲複雜的天地至理,很難用語言表述出來。
正是應了那句“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古話。
上古生靈爲了能將自己領悟的東西傳承下去,便創造出了符文這種東西。
但符文本身就包含了法則與道的運轉,後來者想要理解符文表達的意思依舊十分困難。
隨着時間的推演,那些晦澀難懂的符文又逐漸衍化成了文字。
將天地至理的運轉衍化成文字表述,是更加簡潔了,但也同樣失去了最核心最本質的韻味。
這便造就了古人化仙成道者諸多,而近古與當下,鮮有人能夠達到古人的成就。
這其中當然也還有其他方面的原因。
賀重熠如今所刻畫的這一枚符文,正是上古煉器法十二道基礎器紋之一。
按照《離宮丙火煉形訣》中的表述,上古煉器法的器紋共有九個等級劃分。
一到三階屬於基礎器紋,熟練掌握之後,便能夠煉製出法器。
四到六階屬於“靈紋”,掌握之後便能夠煉製出比法器更強的靈器。
七到九階則屬於“仙紋”,掌握仙紋的煉器師,有仙品材料,便能夠打造出傳說中的仙器!
不過《離宮丙火煉形訣》本身只是一門真法,賀重熠認爲,修煉此法,最終能夠領悟出靈紋就已經不錯了,仙紋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面前的一階器紋被刻畫出來之後,賀重熠小心翼翼朝其中注入了一道靈氣。
那靈力被注入其中後,便緩緩沿着靈力紋路緩慢流轉。
賀重熠的眸光死死盯着那緩慢流轉的靈力光點,眸中閃過一絲緊張。
能否讓器胚蛻變成爲法器,器紋是關鍵。
而靈力在器紋中是否能夠暢通無阻的運行,則影響着法器的品質。
約莫十多個呼吸的時間,在賀重熠聚精會神的注視下,面前的器紋忽地綻放出更強的靈韻,散發出的光芒將整個石室都照亮。
見此,賀重熠臉上露出了一絲如釋重負。
“雖然還有三處瑕疵,靈力在運轉到那三處地方時,會有些許阻塞感。”
“但作爲下品法器的話,還算能用。”
賀重熠呢喃自語後,目光便是看向岩漿井上方懸浮着的長劍器胚。
接下來便是最關鍵的一步了。
將器紋刻進器胚內部,讓其與器胚整體完美結合!
只有這樣,一件法器纔算能夠徹底成型。
這一步對煉器師來說是一個考驗。
賀重熠深吸了一口氣,神識慢慢包裹住了面前已經被燒成晶瑩玉石般的長劍器胚,並逐步滲入器胚的內部!
神識侵入器胚內部的瞬間,賀重熠便覺得自己好像掉入了一方瑰麗而又光怪陸離的世界。
三指寬,三尺長的長劍器胚此時好似被擴大了上千倍。
而他的神識接下來就是要在這放大數千倍的器胚內部刻畫一個完整的器紋,並且每一個器紋線條的粗細深淺,位置什麼的,誤差都要控制在毫釐之間。
此舉註定是一個極爲考驗耐心,考驗神識強度的事情。
賀重熠之前數次失敗,大都是在最後的關頭,神識無法保持絕對專注,從而讓器紋的刻畫出現了誤差,前功盡棄。
這一次也是他在修爲精進之後,察覺到自己的神識有了不小的提升,方纔選擇再次嘗試。
……
雲水城。
族正院內,沈狸慢慢合上了手中的《飼靈》古書。
“阿爹當年還真發現了一門了不得的好東西……”
沉聲呢喃一句後,她便緩緩站起身,朝山下沈崇玄的院落走去。
雅緻的小院被收拾的很乾淨,院中筆直的石板路直通一座精緻涼亭。
涼亭四面掛着吊蘭,淡紫色的花朵與院中的古樹奇花交相呼應,步入其中,便是讓人有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沈狸緩步沿着那石板路來到涼亭跟前時,沈崇玄正端坐在亭中捧着一卷竹簡細細研讀。
旁邊,挺着大肚子的詹臺玉靜則拎着一把剪刀,仔細修剪着吊蘭的枝丫。
“崇玄哥哥。”
“嫂子。”
沈狸欠身行禮,聲音輕柔。
沈崇玄聞言,忙放下手中古書,起身道:“狸兒。”
詹臺玉靜也是放下了手中的剪刀,笑吟吟轉過身:“狸兒妹子。”
“快坐吧。”
沈狸頷首後來到亭中坐下,環顧四周淡笑道:“崇玄哥哥這小院佈置的真好。”
沈崇玄自茶盤中取來一個杯子,倒了一杯涼茶遞過去微笑道:“爲兄可沒有這閒心,都是你嫂子弄的。”
“除了修煉,她所有的心思都用在這花花草草上了。”
沈狸聞言,好奇的看向詹臺玉靜。
“嫂嫂心靈手巧,能將這庭院打理的井井有條,哥哥就莫要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聽到她的誇獎,一旁的詹臺玉靜臉上當即露出了笑意。
“狸兒妹妹若是喜歡,待嫂子生完孩子,便是將你與姨娘那座小院也好好收拾一下。”
胡媚兒平日裡雖然也會弄一些花花草草在院中養着。
但更多的時候則不會過多的干預,只是任由它們自由生長,與沈崇玄這座小院相比,少了一些精緻。
“那便有勞嫂嫂了。”
她與沈崇玄終究是同父異母的兄妹,一家人多親近親近自是好的。
“行了,你們兄妹聊,妾身先回去休息了。”
“月份大了,稍有勞作,便是覺得太累。”
詹臺玉靜面帶笑意說了一聲,便扶着後腰,緩步朝房間走去。
她是一個聰明人,知道沈狸此次專門來找,定是有要事要與自家夫君說。
而在沈崇明將詹臺家的人安排到藁城之後,詹臺玉靜也十分識趣的在家中相夫教子,不打算過問族中大小事宜。
待其走後,沈狸便是取出了那本《飼靈》古書。
“崇玄哥哥,阿爹當年得到的這本書確實是一本了不得的好東西。”
沈崇玄聞言,雙眸當即一亮。
“這般說來,書中的養魂法是可以修煉的?”
沈狸點了點頭。
“創造這門養魂法的前輩在神魂之道上也有着極高的造詣。”
“但……”
“狸兒有話不妨直說。”見她有些猶豫,沈崇玄淡笑開口。
沈狸暗自嘆了口氣道:“狸兒其實並不建議崇玄哥哥修煉這養魂法,更不建議你將先生的神魂煉爲魂靈。”
聽到這話,沈崇玄眉頭微皺。
“此法會對先生的神魂造成什麼傷害,還是有其他顧忌?”
沈狸搖了搖頭,隨之猶豫片刻嘆然道:“罷了,狸兒明白,此事說與不說哥哥都不會放棄。”
其話語微頓之後便解釋道:“哥哥可知,修行界傳統的御魂法煉化的魂靈和靈寵一樣。”
“主身和魂靈之間是主僕關係,魂靈無條件服從主身,而魂靈死亡,主身頂多只會承受極小的反噬,不會危及生命。”
“但這本《飼靈》中記載的養魂法則是一種主身與魂靈共生的術法。”
“此法能夠完全保留魂靈的本能,但同樣的,魂靈或者主身一方有失,另一方必然會受到同等的傷害。”
通讀《飼靈》之後,沈狸也發現,當年豢龍者一族創造這門術法的前輩對那條死去的蛟龍是真的喜歡。
不然也不會創造出這種共生的養魂法。
同時,她也明白,正是因爲這種共生關係,反而會更加堅定哥哥沈崇玄想要將陸致遠的神魂煉成魂靈的想法。
果不然,聽到她的話後,沈崇玄臉上沒有任何擔憂,反而大喜道:“這是好事啊。”
“若是讓爲兄像奴役靈獸那般御使先生的神魂,爲兄寧願送先生如輪迴。”
“如今既然是共生,那是最好不過了。”
“狸兒,你將先生的神魂放出來吧。”
沈狸深深看了他一眼,也沒再過多的勸說,當即將那塊玉簡拿了出來。
一道靈力打入其中,陸致遠的神魂便化作一道白光從玉簡中飛出。
“崇玄哥哥既然已經決定,狸兒便是幫你一起吧。”
揮手在涼亭周圍佈下一個簡單的結界,沈狸便是施法幫助沈崇玄將陸致遠的神魂慢慢轉化爲魂靈。
而沈崇玄則是運轉了《飼靈》中記載的養魂法,將陸致遠神魂所化的魂靈吸入識海中。
做完這一切,沈狸沉聲道:“先生的神魂弱,怕是需要在哥哥的識海中孕養十餘日才能召喚出來。”
“不過……在先生的神魂沒有恢復到巔峰之前,哥哥儘量不要在外人面前將他召喚出來。”
“否則,先生的神魂有個三長兩短,崇玄哥哥的神魂同樣會受到牽連。”
沈崇玄內視了一番識海中盤膝而坐的陸致遠,微微點頭道:“爲兄記住了。”
沈狸站起身,微微欠身。
“崇玄哥哥先熟悉一下,狸兒去忙了。”
自沈崇玄的小院離開,沈狸剛來到主宅莊園跟前,便是看到一個跌跌撞撞的身影自山下飛來。
那身影渾身染血,御風飛在空中也是搖搖晃晃的,隨時都可能自空中墜落。
見此,沈狸眉頭微皺,揮手打出一道靈光,穩住了那人的身形,將其安全送到地面上。
“多謝小姐。”
那名修士落地之後,十分虛弱的開口道。
“出了何事?”
但見他一身氣息萎靡,右臂血肉模糊,胸前也有着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隱約能夠看到心臟在劇烈跳動,沈狸當即沉聲問道。
那修士拱了拱手:“稟小姐,屬下原本奉命鎮守在山中遺蹟,但昨夜有一羣神秘修士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遺蹟,觸發陣法警示。”
“屬下幾人前去查看,結果那夥人實力太強,只是一個照面,吾等幾十人便被其斬殺大半。”
“意識到不對,屬下等人便匆匆趕回來稟報,路上又遭遇了埋伏。”
“一起逃回來的那些兄弟都被斬殺了,屬下也是藉助數張符籙才僥倖逃回城中。”
沈狸聞言,掃了一眼他身上的傷口,手中光芒一閃,取出了數枚療傷的丹藥。
“先穩住傷勢,隨我去見家主。”
那修士恭敬接過丹藥吞服下去,隨後便跟着沈狸來到宅院內。
院中的沈崇明正在安排雪狼王帶領沈家“修”字輩的小輩們去七賢山歷練之事,見沈狸和那名受傷的修士走來,眉頭瞬間皺起。
“邱順?”
“你不是在山中遺蹟嗎?”
“怎會傷成這樣?”
那名叫邱順的修士吞服了療傷丹藥後,稍稍恢復了一些氣色,連忙拱手道:“稟家主,昨夜有一夥人潛入了遺蹟,吾等不敵,鎮守遺蹟的諸多兄弟怕是都戰死了。”
都戰死了?
沈崇明面色瞬間凝重。
上一次爺爺沈元囑咐他要重點防守豢龍者府邸時,他便是派遣了數名實力達到胎息境的族人前往。
這邱順就是幾名胎息初期的族人之一。
“對方有多少人?”
“身份和實力有了解嗎?”
沈崇明略微思忖後開口道。
邱順神色尷尬的搖了搖頭:“家主恕罪,屬下……屬下還沒靠近對方,便被一道恐怖的劍氣逼退。”
“但見諸多兄弟被斬殺,屬下自知不敵,本想着趕回來報信,結果在靠近山腳處,又遭遇了埋伏……”
沈崇明沉着臉聽其說完,倒也沒有出口責怪。
“你先下去養傷吧。”
這邱順身上的傷也着實有些悽慘,還是讓他儘快回去修養吧。
待其離開,沈狸沉聲道:“爺爺說過,豢龍者府邸內還有秘密,不能讓人發現。”
“崇明哥哥,我們得立即去看看。”
沈崇明點了點頭,當即便是要親自前往山中。
“對方實力和人數都不詳,崇明哥哥還是在家坐鎮吧,豢龍者府邸的事情狸兒去看看便可。”
沈狸攔住了他開口。
如今家中沈文煋和沈文安都在閉關,沈崇明作爲沈家之主,若是以身犯險,出了什麼意外,整個沈家便是沒有了主事之人。
“可你……”
沈崇明剛想說什麼,沈狸淡笑道:“崇明哥哥放心,我現在能夠控制自身的氣息,只要不被人仔細探查,不會有問題的。”
“且此去狸兒還準備在山中尋找一些東西。”
金蟾當年就說過,沈狸身懷蠱靈聖體的事情絕對不能暴露。
這也是這麼多年,沈狸從未離開過沈家的原因。
不過如今在巫修之道上有了足夠的實力,她已經能夠遮掩住自己的靈體氣息,便是想要趁機出去走走。
沈崇明見狀,略微思忖後也沒再勸說。
沈狸的心性足夠成熟,行事也能思慮周全,當不會輕易冒進。
“白狼王。”
轉身看向一旁的白狼王,沈崇明喊了一聲。
月白的巨狼來到跟前,聲音低沉:“家主。”
“勞你陪狸兒去一趟山中,若是遇到危險,不必逞能,一定要保護好狸兒。”
白狼王微微頷首,隨之來到沈狸跟前。
“小姐,請到小妖背上來。”
沈狸微微搖頭道:“此行還要帶上小金和小銀,我們一同前往吧。”
話音未落,她的身形便是翩然若仙,朝着隱龍山的方向飛去。
身後的金蟾和銀線蜈蚣也都架着妖風跟了上去。
“家主,小妖去了。”
白狼王轉身道了一聲,便追着沈狸朝山中飛去。
……
蒼茫大山深處,古木叢生,雲霧繚繞,一處隱秘的山谷中,破敗的建築隱沒在雜草和灌木之中,一些巨大的石碑和倒塌過半的宏偉殿宇似是訴說着此地曾經的輝煌。
這處山谷正是豢龍者府邸所在。
曾經經歷過許修和沈元,以及落霞山、棲雲谷等多次光顧,如今又迎來了一批不速之客。
谷中斷壁殘垣之間,一個個身着玄色錦衣的身影在不停身形忙碌,不停的翻找着。
山谷後方,那倒塌過半的宏偉石殿頂端,兩道身影靜靜地望着下方忙碌的衆人。
“師兄,這裡當真是豢龍氏一族的祖地?”
“爲何會如此破落,連一絲神異之處都沒有?”
“咱們能找到傳說中的《鎮龍通天咒》嗎?”
略帶稚嫩的聲音從左側的身影傳來。
從聲音能夠判斷出,左側那道身影的年齡頂多也就十四五歲。
“應當不會有錯。”
石殿頂端另一道身影的聲音聽起來明顯就成熟多了。
其說了一句後,話鋒一轉。
“吾等這一次無論如何也要找到《鎮龍通天咒》,否則任由那畜生堵在山門跟前,會耽誤大事。”
稚嫩青年聞言,有些不在乎道:“不過是一隻剛成化嬰百年的妖龍,師父和幾位老祖爲何不一起出手將其趕走或打殺了?”
“被一個畜生堵住山門百年,還真夠憋屈的。”
聽到他的抱怨,那年齡稍長的男人微微搖頭道:“你還小,宗門很多事情並不是很清楚。”“當年大盈仙府的事情牽扯甚廣,族中那幾位真君老祖在外人眼中都早已身死道消。”
“不到萬不得已,他們是不能出手的。”
“這一次都天君他老人家親自護送吾等前來,也是因爲儋州結界處有一位老不死的在。”
提及斗笠老頭,少年眼中明顯有些激動道:“那斗笠老頭的實力好強。”
“居然能和都天君打的旗鼓相當。”
年長的男人嗤笑道:“那是因爲天君有所忌憚。”
“若是放開手腳,半個儋州都要被打崩,到時造下的業力太過恐怖,不利於教中謀劃。”
“那老傢伙也在剋制。”
“師弟莫不會認爲真君只有那點實力吧?”
少年沒有說話,迥然的眸光閃爍幾下後,有些羨慕道:“我們什麼時候才能達到天君那種境界……”
年長的男人聞言淡笑:“師弟身懷鬥靈玄體,又得白羽真君悉心教導,未來成就化嬰還是有一定機會的。”
“師兄我……呵呵……”
“這輩子能夠成就金丹大道就已經知足了。”
他的話中夾雜着諸多落寞,隱隱還有着一絲不甘。
修行這種事,有人一出生就註定日後成就非凡,有人一出生便註定餘生平庸,不管如何努力,最後也只能泯然於衆。
就比如眼前的師弟,五歲踏足修行,年僅十四歲,修爲赫然已經達到了胎息後期。
而自己,苦修百年,修爲才堪堪胎息圓滿。
造成這種巨大差異的原因就是因爲人家身懷特殊體質,宗門的資源無限量傾斜。
“找到了!”
就在那年長的男人內心感慨時,斷壁殘垣間的一道身影忽地在一片倒塌的亂石中,看到隱藏的洞口。
聞聽此言,石殿上的兩人當即身形一閃,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飛去。
二人來到跟前,那稚嫩少年猛然揮手,將面前倒塌的亂石全都震碎!
煙塵散去之後,便是露出了一個幽深的門戶。
“進去看看。”
年長男人看了一眼那黝黑的門戶,沉聲開口。
身旁一名胎息中期的修士沒有任何遲疑,立即貓着腰,鑽了進去。
片刻之後,其探出腦袋。
“周暨師叔,明煌小師叔,沒有危險。”
二人聞言,互相對視了一眼,便跟着鑽了進去。
一衆玄色錦衣的弟子見狀,也都魚貫而入。
所有人都來到洞穴深處後,有人施展術法照亮了周圍。
“這是一座大殿!”
但見周遭空間寬闊,面前不遠處還有三座倒塌的石像,一些石桌案几,祭祀銅鼎應有盡有,那名叫周暨的年長男人雙眸微眯,心中忍不住泛起一絲喜色。
“仔細搜索,每一寸地面,每一塊石頭都不要放過。”
“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鎮龍通天咒》!”
周暨厲喝,身旁數十名玄色錦衣修士當即拱手:
“是!”
另一邊,稚嫩少年葉明煌則是好奇來到那三座倒塌的石像跟前。
但見三座石像明顯是被人一劍斬斷,他的眸中閃過一道金芒。
目光穿過斬斷的三座雕像,看向那留在後方巖壁上的劍痕,葉明煌一個縱身,來到石像矗立的底座跟前。
“這痕跡……”
“師兄。”
其輕喊了一聲,旁邊的周暨連忙縱身來到跟前。
“師兄看這痕跡……”
周暨聞言,伸手摸了摸那石像斷裂的位置皺眉道:“斷口很新。”
“應該是百年內有人進來過。”
葉明煌點了點頭道:“燧火一脈曾經說過,百年前,儋州岐山那些螻蟻集體來到暘淖之地。”
“這下麻煩了。”
“《鎮龍通天咒》若是被那些傢伙偷偷拿走,我們豈不是白費功夫了?”
周暨的臉色也很難看。
他們這一次花費巨大代價,甚至出動了一位化嬰真君,目的之一就是爲了找到《鎮龍通天咒》。
若是無功而返,回去之後恐怕不是那麼容易就能交差的。
“二位師叔,這裡好像有些不對勁!”
就在二人對着面前的石像發愣時,左側又傳來一道略帶驚喜的聲音。
二人當即閃身趕了過去。
“二位師叔,弟子發現這裡好像有細微的靈力波動。”
那修士指着面前一個暗紅色的三尺石臺恭聲道。
“下面會不會還有密室?”
“我來試試!”
葉明煌說着,便是一掌拍下!
金色的靈力巨掌猛然砸在石臺上,卻只是將石臺拍裂。
一股恐怖而又低沉的龍吟聲忽然從石臺下傳來,震得整個大殿都簌簌作響!
“不好,是陷阱!”
但見面前暗紅色石臺忽地裂開,濃郁的血腥氣息和恐怖煞氣從那裂縫中涌出,周暨臉色瞬間大變!
一旁的葉明煌也是頓感不妙,體表的法衣當即綻放出耀眼的光輝!
其剛做完這一切,面前石臺上那暗紅色的岩石便倏然炸開!
一時間,大量煞氣和血腥氣息就宛若火山一般,直接噴涌而出!
短短几個呼吸的時間,整個大殿便是被濃郁的血煞之氣充斥着。
葉明煌和周暨仗着身上的法衣和靈力護罩,死死抵擋着那些煞氣的衝擊。
而身旁那些弟子顯然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他們體表的靈力護罩,只是在眨眼間就被恐怖的煞氣衝破!
濃烈的煞氣中,一道道血紅色的蛟龍虛影迅速順着那些人的口鼻鑽進他們體內!
那些弟子的身軀詭異抖動片刻,雙眸忽地變成赤紅色,臉龐額角都冒出了細密的鱗片,雙手也都化作龍爪狀!
暴戾的氣息在體表凝結爲實質的黑霧,嘶吼着朝葉明煌與周暨撲去!
“怨氣,龍魂怨氣!”
“這上面肯定死了大量的蛟龍,纔會有如此濃厚的龍魂怨氣!”
周暨見此,失聲呢喃。
而葉明煌此時不知是因爲對自己的實力有着絕對的自信,還是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竟還滿臉興奮的看向撲來的兩名異化弟子。
“來吧……”
“讓小爺試試你們這些怪物的力量。”
其說話間,渾身的靈力翻涌,竟直接在背後形成了一個金色漩渦!
金色漩渦緩慢旋轉的同時,如鯨吞般吞噬着周遭靈氣,迅速在他的體表形成一套金紅相間的古老戰甲!
在戰甲的加持下,葉明煌身上的氣息更勝,隱隱已經超過了身旁胎息圓滿境的周暨。
古老鎧甲形成之後,葉明煌戰意爆棚,直接朝着那些被龍魂怨氣異化成怪物的弟子衝去!
鬥靈玄體作爲一種特殊靈體,似乎十分擅長近身搏殺。
其身上那件由天地靈氣凝聚而成的鎧甲便是很好的例子。
伴隨着大量的血煞之氣注入,那些受到龍魂怨氣影響,異化成爲半龍人的怪物身形再度膨脹,直接撐破了體表的衣衫,化作身高一丈有餘的恐怖存在。
“師弟不可莽撞!”
但見這些怪物體表瀰漫着兇殘氣息,周暨臉色微變。
他倒不是擔心葉明煌打不過對方。
而是怕雙方交手,會直接將這山中大殿打崩,甚至驚動這暘淖之地隱藏的高手。
此時的葉明煌已經和那些半龍人扭打在一起。
體型僅僅只到對方腰腹的葉明煌,爆發出來的力道卻十分恐怖。
其每一拳揮出,都讓那些皮糙肉厚的怪物如出膛的炮彈般被打飛出去!
但怪物體表的那些細密鱗片顯然不是白長的。
饒是一次次被打飛,他們卻好似根本沒有受到多大的傷害,依舊悍不畏死的衝上來。
周暨還想繼續勸說葉明煌,先撤出去再想辦法。
數只怪物便已經朝着他衝去。
無奈之下,周暨也只能先應對面前的危險。
“好硬的鱗皮……”
葉明煌興奮大叫,背後的金色漩渦再次浮現!
“鬥靈戟來!”
伴隨着其一聲大喝,背後的金色漩渦當即化作流光,涌入其右手手掌中!
那金光迅速凝聚成爲一杆金色的長戟!
恰在此時,一隻剛被其轟飛的怪物咆哮衝上前來。
葉明煌嘴角上揚,手中長戟直接一個突刺!
金芒飛出!
噗!
那怪物瞬間就被這金芒洞穿!
連帶着,其身後另外幾隻怪物也躲閃不及,被金芒接連穿透了胸膛!
被當場斬殺的幾隻怪物身形倒地後,大量黑灰色的龍魂怨氣瞬間從他們體內鑽出,這些怪物的屍體也都化作光溜溜的人類模樣。
葉明煌手持長戟,大開大合,殺的正歡心着,卻完全沒有注意到那些從屍體上鑽出的龍魂怨氣並沒有消散,反而迅速鑽入餘下怪物體內。
而伴隨着怪物的數量越來越少,他們身上匯聚的龍魂怨氣便越來越多,實力也變得更加強大!
直至最後,當怪物還剩下最後三隻時,葉明煌突然發現,自己一戟捅在對方身上,竟只是擦出大量的火花,連破防都做不到了。
“糟糕……”
見此,葉明煌嘀咕了一聲,轉身時就發現那胎息圓滿境的周暨已經被另一頭怪物逼到絕路。
體表的靈力護罩被錘的一陣閃爍,倉促施展的術法也根本傷不到對方。
他當即一個橫掃將衝上來的兩隻怪物打退,閃身衝到周暨身旁,將其解救出來。
“沒事吧,師兄?”
二人相互攙扶着,不斷後退。
直至退到那殘缺的雕像跟前時,忽然發現三隻恐怖的怪物竟然停住了。
周暨王嘴裡塞了一把丹藥,隨後回頭看了看那殘缺的雕像。
“他們怕這幾座雕像……”
葉明煌聞言,眉頭輕皺之後,便是舉起手中的長戟,打出一道金光。
轟!
那金光轟在其中一隻怪物的腦門上,將其腦門處堅硬的鱗甲打崩,鮮血滲出。
但對方卻只是暴怒嘶吼幾聲,根本不敢上前。
“嘿,還真是……”
但見如此,其體表的鎧甲慢慢消散,手中的長戟也化作點點星芒。
恢復正常模樣的葉明煌倒是心態極好,直接挨着那雕像坐在地上,不緊不慢掏出丹藥恢復消耗的靈力。
山谷外,一襲白衣的沈狸靜靜站在巨石上,身旁蹲坐着雪狼王。
至於金蟾和銀線蜈蚣,則都在不遠處隱藏着。
山間的微風吹來,沈狸身上的素紗長裙輕輕擺動,雪狼王身上的銀色毛髮也微微抖動着,一人一獸在巨石上,倒是有幾分和諧之美。
“小姐,動靜消失了,我們要不要過去看看?”雪狼王沉聲開口。
“先不要輕舉妄動。”
“交手雙方的氣息並未消散。”
沈狸緩聲說着,袖袍下的手掌微微一點,直接從巨石旁邊的草叢中找到一隻寸長的黑色蜈蚣。
“待我施術去探查一番。”
以靈力束縛着那蜈蚣,沈狸隨手在空中畫了個簡單的符籙,將那符籙打入蜈蚣體內後,便是閉上了眼睛。
那蜈蚣在其操控下,迅速朝着山谷內爬去。
良久之後,一隻漆黑的蜈蚣順着半倒塌的洞口,來到大殿內。
裡面的具體情況也通過黑蜈蚣的雙眸同步傳遞到沈狸的腦海中。
而大殿內,不管是三隻怪物,還是那葉明煌與周暨,都沒有注意到有人藉助一隻普通的昆蟲在關注着他們的一舉一動。
雙方就這般僵持着。
仔細觀察一番後,沈狸緩緩睜開了眼睛。
“小姐,情況如何?”
白狼王開口詢問。
沈狸沉聲道:“兩名修士,還有三隻遭受方纔那股沖天怨氣侵染的怪物。”
“雙方僵持住了。”
白狼王聞言,眸中閃過思索之意道:“從方纔戰鬥的動靜來看,雙方的實力都達到了胎息圓滿境。”
“如今僵持着,我們倒是不好貿然前往。”
沈狸頷首,眸光掃向下方山谷。
以她在神魂之道的修爲,能夠明顯感受到這片山谷中蘊含着大量的怨氣。
這些怨氣聚而不散,想來生前應該是遭受了極大的屈辱。
“走吧,我們去那邊看看。”
那大殿中有黑色小蜈蚣盯着,雙方有任何風吹草動,她都能在第一時間知道。
而此次既然來了,她倒是想要好好看看這座遺蹟到底有什麼特殊之處。
腳尖輕輕一點,沈狸的身形翩然朝着巨大山谷的另一側飛去。
身後的雪狼王三妖則是快速跟上。
一人三妖來到山谷的另一側,沈狸的眸光忽地一皺。
“好古怪的氣息……”
眸光看向下方山谷邊緣幾間坍塌的房舍,沈狸思忖片刻後開口道:“小金,去那幾座房屋看看,莫要弄出太大的動靜。”
金蟾聞言,當即身化流光朝着沈狸所指的方向飛去。
此處倒塌的房舍明顯是被人仔細搜刮過,地上的瓶瓶罐罐,各種物品都被翻了個遍。
金蟾在廢墟中來回翻找了許久,也未曾找到任何有用的東西。
但他很清楚自家主人的性格,既然讓自己來了,就證明這裡肯定有不同尋常的東西。
金蟾不信邪,再次在一些倒塌的牆壁下穿梭尋找。
其身軀雖然不算大,但有些縫隙卻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鑽過去。
這不,腦袋剛從一塊巨大的石板縫隙鑽過,卻發現肚子被卡住了。
“嗯?”
“嘿……”
前腿後退同時用力,金蟾費力的擠過那縫隙,嘀咕道:“難道上次吃的血食太……”
轟!
他的話還沒說完,頭頂的石板便轟然壓下!
連帶着,上方因爲石板支撐着的諸多碎石和石柱等,也都猛然一沉,發出巨大的動靜!
沈狸見此,忍不住搖了搖頭。
“走吧,我們也下去看看。”
與雪狼王一起來到下方山谷,其揮手將那些碎石和石柱都挪移到一旁。
下方灰頭土臉的金蟾便立即鑽了出來。
“失手了失手了……”
但見沈狸神情無奈的樣子,金蟾尷尬開口。
“有什麼發現嗎?”
沈狸緩聲道。
金蟾連連搖頭:“就一些普通的瓶瓶罐罐,沒啥特殊的東西。”
沈狸美眸微眯,仔細感受一番後,臉上的疑惑之色更濃了。
她能確信方纔沒有感受錯,這個方位確實有着一道激起微弱的古怪氣息。
但如今來到跟前再細細感受,那種氣息卻又消失了!
思忖片刻,沈狸俯身撿起地上一個黑漆漆的陶罐,仔細端詳片刻,瞳孔忽地一縮。
“這是蠱甕!?”
聽到其失聲呢喃,金蟾也好奇的扒拉過來一個宛若酒罈子的巨大陶罐,打量許久並未發現有什麼異樣。
他那大眼睛骨碌一轉,直接跳進了陶罐中,想要看看裡面是不是有古怪。
“嗯?”
“氣息消失了!”
金蟾跳入那巨大陶罐的瞬間,雪狼王忽地發現他的氣息消失了,連神識都感應不到金蟾的存在!
“小姐,這陶罐竟如此神奇?”
金蟾的腦袋從陶罐中探出。
“什麼神奇?”
沈狸和雪狼王都沒有理他。
“書上記載,蠱甕是上古一些巫修專門飼養蠱蟲的容器,打造之法已經失傳,據說要用到某種妖獸的血摻雜靈土燒製而成。”
“這裡有這麼多的蠱甕,肯定會有一些上古異種蠱蟲。”
“都小心檢查一番,不要用神識,要用眼睛去看。”
“發現蠱蟲之後,莫要輕舉妄動,這些蠱蟲長時間未得到召喚,應該都陷入了沉睡。”
沈狸說完,便又撿起了幾個陶罐,仔細觀察。
旁邊的雪狼王三妖見此,也都沒閒着,紛紛將四周散落的大量陶罐都搬到跟前。
“吱吱!”
就在大家都忙着尋找陶罐時,銀線蜈蚣忽地怪叫一聲,以妖元之力託着一個還帶着蓋子的蠱甕興奮來到沈狸跟前。
這一刻,沈狸再次感受到了之前那一閃而逝的奇怪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