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不想承受,我送你去美國。”他摟着她上車,看她搖搖欲墜的樣子,不由得心痛。
“不,不用。我只是,只是……”涼夏一時間想不到什麼好的說辭。
“只是沒想到,我們的關係被人當面說出來,你會不堪一擊。你以爲的愛情,原來這麼見不得光,你的勇敢和堅持,原來沒有想象中那麼肯定。
你發現你的信仰經不起外人的三言兩語,你沒有那個承受的能力。甚至你還擔心,未來怎麼辦。一旦知道的人逐漸變多,你或許連大門都出不了。”
奕輕城的黑眸眯起來,冰冷的目光似要穿透她的身體。他每說一句,涼夏的臉色就慘白一分,到最後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卻沒法反駁。
他是個很少說話的人,從沒有一下子說這麼多的話,卻都是揭露事實的真話。揭穿她不敢面對的現實情況的真話。
她低下頭不說話,過了很久很久,奕輕城靠近她,薄脣呼出的氣息拂在她臉上,溫熱如春風。
“你要是後悔,現在還來得及。我會安排你去美國或者日本,只要你想去,哪裡都可以。分開個十年二十年,也就沒那麼想念了。”
“不要!”涼夏驚呼起來,“大叔,我不要離開你!”
奕輕城眉毛一挑,他的脣角似笑非笑,淡漠狹長的眸眼卻一直看着前面。彷彿在說,“不,你受不了的,別騙自己了。”
回去的路上他的脣角抿成一條線,神情出奇的冷淡。涼夏曉得她的態度傷害到了他,後背如長了芒刺一樣僵硬起來。
晚上他沒有回來吃飯,電話也沒有打。就在她以爲奕輕城會不會再次去地獄火避開她時,他倒開車回來了。
不過,他正眼都沒看她,旁若無人的直接去了書房。涼夏委屈的扁扁嘴,一聲不吭把桌上豐盛的晚餐收到櫥櫃裡。
她都這麼誠懇的討好他了,還要怎樣。這一大桌子的菜,花了她不少的功夫,就算嘴上不說行動上也表明了啊。
涼夏收拾好以後特意從書房門口走,輕咳一聲提醒對方自己到了。奕輕城在專注的練字,頭都沒擡。
她沮喪的回到他的房間,眼角溼潤了。其實她也不想,但是沈伊諾的態度咄咄逼人,畢竟他們的關係,確實不能見光。
雖然事先有心理準備,真正面對還是要時間的。
就不能原諒她這一次嗎……
到了半夜,涼夏都快睡着了,他還是沒有過來。她硬着頭皮過去找,書房哪裡還有人?
“大叔,輕城?”她喊了幾聲沒人答應,跑到門口一瞧,車子還在啊,又沒出去。
難道……
涼夏快步走到自己的房間,果然,他真的在!
奕輕城背後放着靠墊正在認真的看書,她找到沙發坐下。兩條白皙修長的美腿並在一起斜放着,就像是漢白玉製成的一樣。
她才洗過澡,身上帶着沐浴乳的味道,穿着可愛花邊的睡衣,無辜的像做錯事的小學生。
“大叔,你還要晾我多久?”
奕輕城把書收了起來,躺在牀上斜撐着腦袋,用狹長的黑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瞪着她。像是要吃人一般將她從頭到腳都細細的打量了一遍。
他的目光是直接的、火熱的,讓人發窘卻又逃脫不掉。
被他盯着看讓涼夏想起了《亂世佳人》裡的情節,斯嘉麗說白瑞德看女人的目光就彷彿對方沒有穿衣服一樣。
你的三圍尺寸,線條肌理無論被衣服包裹的多緊,都好像能被他看穿一樣。
雖然不自在卻也沒有辦法,因爲此時此刻是她欠他的,她不得不順着他。
“我想了想,還是決定給你空間想清楚。我們分開會想的比較透徹,所以……”
奕輕城狀似爲難的停了下來,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滿意的看到她錯愕蒼白的臉。
“你……什麼意思……”她顫抖着問。
“我們分開房間睡,這樣你也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理清你的心思。”他面無表情的回答。
涼夏還想說什麼,他“啪嗒”一聲把檯燈關了,等於下了逐客令。她難受的要死,慢吞吞起來去了他的房間。
奕輕城黝黑的眼珠在夜裡如同黑曜石般璀璨,他輕輕嘆了口氣,不下狠藥是不行的。這丫頭不給她點教訓,以後再有人說幾句就要死要活的,他有的煩呢。
他忽然就覺得很煩躁,要是她不走而是鑽進來哄哄他,說不定他就心軟了。
涼夏這幾天鬱悶的很,奕輕城果然說到做到,真的和她分開來過日子。分房就算了,連飯也不回去吃。搞得她罪惡感一天比一天強。
禮拜一他出差去了,也沒有告訴她一聲,還是她打電話去公司問才知道的。下班之後她一個人到處閒晃,心情跌落到了谷底。
不知不覺間走到了北海橋一帶,那裡在舊城改造,很多商戶的玻璃門都寫着“當心”二字。她突發奇想,不如在這邊租個店面,不過,賣什麼好呢?
涼夏對着玻璃發愣,冷不丁瞧見背後有個穿斗篷的人。大白天的,那個人全身裹得嚴嚴實實,甚至連臉都看不見。
她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在哪裡見到過。可是她一回頭,連個人影都看不到。
恐懼漸漸席捲了她,涼夏非常肯定,真的看到有人站她背後的。不過一個轉身的空檔,居然不見了!
饒是晴天陽光燦爛,她都嚇出了一身冷汗。好詭異的現象,她擦了擦手臂上豎起的雞皮疙瘩,要緊離開了那裡。
風一吹,舊樓的拐角弄堂裡露出一個斗篷的角,隨着人的移動,若隱若現。
一連好幾天,她都覺得有人在跟蹤她。每當她停下來四處觀望,卻又什麼都看不到。
心惶惶的就這麼過着,涼夏不太敢一個人晚上住靈犀園了。趁着吃午飯的時間給靖靖發信息,邀請她過來作伴。
“我也想啊,可惜我的腳,差點燙成了豬蹄。”她回了一個大哭的表情。
“又受傷,怎麼弄得啊?”
“我在家灌開水的時候,腳背上停了一隻蒼蠅,我腦袋一熱就想拿開水燙啦。然後……沒有然後了……”
涼夏一口飯噴了出來,見過一根筋的,像百里靖這麼一根筋通到底的,還是少數。
不管怎麼說她還是得去看看啊,下午請了假她就開車去醫院。也不知是她心情好的緣故還是什麼,那股陰沉恐怖的跟蹤感,彷彿一下子消失了。
上了十二樓的VIP病房,百里靖腳被吊了起來,正在那哀怨的玩着iPad。
“你今年和腿過不去是嗎,上半年折騰了兩次。”她戲謔道。
“去你的,我都快急死了,就怕有疤。誒,蘇羽家的事情你聽說了嗎,你怎麼看?”
涼夏一呆,“什麼事?”
百里靖拍拍額頭,“你不是從火星來的吧,什麼都不關心。他爺爺,也就是蘇院長,因爲受賄被人舉報了。
據說有視頻還有人證,我真是沒想到,他爺爺居然會受賄。從前有句話叫整個菁城要是蘇院長都犯了案,那沒人是乾淨的。
哼哼,原來不是不貪財,而是表面功夫做的好。”
“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蘇羽急急忙忙要去英國。”涼夏明白了,蘇家是預料到事情瞞不住了,所以早點爲子孫打算。
“是啊,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的,蘇院長已經被雙規了。目前會怎麼審理,誰也猜不到。唉,蘇羽肯定傷心死了,他的前途也毀了。”
百里靖不無可惜的連連搖頭,涼夏也沒了聊天的心情,不一會就出了醫院。
她心事重重的往前走,非常擔心蘇羽。從瀟灑倜儻風度翩翩的蘇公子,一下子淪落到罪犯的孫子,蘇家的繁華不在,前景也不在。
他的心情肯定糟透了,唉,上回他說那樣的話,她就該拉住他問清楚。萬一他衝動之下做傻事,她一輩子都沒法原諒自己。
但是,話說回來,他爲什麼沒去英國?是料到了家裡會有事,還是……爲了她?
涼夏憂心忡忡的只顧往前走,過了停車場都沒注意。等她反應過來都到了負一層了,車還在負二層。
“該死,我腦袋抽風了。”
電梯在維修中,她從樓梯下去,推開門時卻發現安全門緊緊的鎖着,死活都推不動。
“咦,奇怪了,喂,有沒有人在啊!”
門吱呀一聲開了,涼夏心裡涼颼颼的,負二層燈光很暗,樓層的距離又矮,一個人走過來怪嚇人的。
好不容易到了她的車前面,突然,一個穿着斗篷的人毫無遮攔的從柱子後面走了出來!他出現的太嚇人,涼夏忍不住尖叫起來,刺耳的女聲在停車場回聲不絕。
那個人安靜的站在車尾,隔着一輛車的距離,就這麼安靜的看着她。哪怕涼夏叫到快抽搐過去,他還是佇立在那裡,好像腳下生了根。
是他!肯定是他!
她想起來了,在明城的時候,她和奕輕城被人追殺時撞到過一個人。同樣的斗篷,同樣的陰沉,她記得那個人臉上幾乎毀了容,像是大火過後的傷疤。
他爲什麼會出現,爲什麼跟蹤她?!
陸續有人下來取車,膽子大點的人上來問她發生什麼事情了,涼夏一隻手指向車尾,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有,有……有人……”
“小姐你別這麼驚慌,慢慢說。”
“斗篷,穿着斗篷……”
下來的人面面相覷,還以爲她神經病。她的車裡面空無一人,外面也只有她一個人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