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府。
落雲居是權若雪現在居住的院落,一進門,便是一池碧葉青蓮,有風吹過,便蕩起一院淡淡的蓮香,從小橋上頭走過,便到了權若雪居住的閣樓。
閣樓依假山而建,分爲上下兩樓,一樓是廳堂與丫頭們居住的廂房,二樓纔是權若雪的閨閣。
入得樓內,繞過刻着繁複花紋的長廊,便見一襲璀璨珠簾盪漾處,此時的權若雪正端坐在窗前,波光閃耀間,她清美的容顏若隱若現。
幾個身着暗色花紋,容貌端莊的婆子正一臉嚴肅的站在權若雪的身後,嘴脣張合,似乎在不斷的說着什麼。
具體,她們說了什麼,權若雪也沒仔細去聽。
她凝着底下的一池碧蓮,微風輕輕吹拂,它們便輕輕搖曳着,蕩起一院的清香,她閉眼輕嗅,腦海中忽然思緒翻飛。
那日被納蘭瑾軒帶走後,她便回到了權府,如今也有幾日光景了。
她的性子一向執拗,從來不懼任何人的威脅,可是她卻回了權府,是因爲權相以外祖蘇家相脅還是她本身就對這樁婚事沒那麼抗懼了?她也不得而知。
只記得,那日,她伏在納蘭瑾軒的懷裡,兩人目光相凝。
她就這樣望進了那一汪如墨深濃,卻有着細碎光芒的眸子裡,那一刻,彷彿有什麼在他的眸裡深漩,要將她整個人深深的吸進去一樣。
不知是誰先起的動作,又或者兩人都有,那個灸熱的吻開始的那麼毫無徵兆。
呼吸間,納蘭瑾軒在狂亂的意識下甚至還能嗅到來自權若雪嘴裡,身體的淡淡幽香,沁人心脾,讓人忍不住爲之沉淪。
他想,他大概是瘋了,爲他二十年來第一次如此失控的情緒。
粗重的呼吸交纏權若雪彷彿如夢初醒般,美眸一瞬間大睜,然後忽然一把將抵在她身上的納蘭瑾軒推了開。
“你……你做什麼?”權若雪嬌喘着,清美的眸裡有過那麼一下子的驚慌失措。
溫香忽然從他的懷裡撤離,納蘭瑾軒的神情微微一怔,暗灸的桃花眼中似乎有些什麼情緒一閃而逝。
片刻後,他的眸色冰冷,輕睨了權若雪一眼後,緩緩起身,淡淡而語道,“我做什麼?不是你情我願的麼?”
“你!”權若雪的情緒一下子懊惱起來。
然而,納蘭瑾軒卻不再理她,搖動着手中的摺扇,慢條斯理的朝前方走去。
權若雪凝着他俊秀挺拔的背影,眉心顰蹙,眼見着那人就要從她的視線裡消失,那人忽然回身,淡淡問了一句,“你還不走麼?”
他的眉眼素淡,語氣也輕淺到極致,彷彿剛纔那個瘋狂索取的人不是他。
能將情緒如此收放自如,權若雪心想,納蘭三少必定不是如世人眼裡的那般不堪,世人錯了,若不是她看錯,那他一定是個極可怕之人。
雖如此想着,權若雪還是鬼使神差的起身跟了上去。
兩人一時無話,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納蘭瑾軒在一處酒莊前停下,沒想到這裡地處偏野,還有這麼一家酒莊。
說是酒莊,其實也就是簡單的搭了個棚子,還有好些桌椅都暴露在陽光下。
不過仔細想想,也對,這裡是城外,來來往往的客商必定不少。
權若雪正思忖間,納蘭瑾軒已經施施然在一處桌子前坐了下來,此刻他正要了一壺酒水,幾碟小菜,喝起酒來。
明明如此簡陋的環境,他卻泰然自若,就憑這點,他就不像傳言中的那個紈絝子弟。
又有數個來往的客商停下,進了酒莊歇腳,一下子原本安靜的酒莊隨着那些客商的吆喝聲而顯得嘈雜起來。
只剩權若雪一人站在門口,凝着那人羣深處的那人。
他一身白衣,不染纖塵,俊美的容顏上,眉眼素淡。修長的指尖輕輕的落在酒壺上,往下一壓,底下的酒杯便瞬間倒了個滿。
然後,他執起酒杯,慢條斯理的飲着,姿態優到極致,他一杯接一杯的喝着,彷彿他喝的不是酒而是水。
那一刻,權若雪覺得自己靜致如水的心裡彷彿被人擲下了一點漣漪,一圈一圈的盪漾着。
直到納蘭瑾軒擡頭看了她一眼,權若雪方纔走近。
甫一坐下,便聽納蘭瑾軒淡淡道,“有時候世上的事探究太多並不是好事。”
權若雪微微一怔。
頓了頓後,納蘭瑾軒又道,“聰明的人不一定長命,尤其是聰明的女人。”他說着,湛黑的眸裡銳芒一利。
權若雪卻終於明白他說的是什麼了,他是在告誡自己,不要試圖去探尋他心裡的想法,又或者說他是一個怎樣的人,只有該裝傻的時候裝傻方能活的長久。
可是,爲什麼震撼以外,她的心會有一種悶悶的鈍疼呢。
也許是因爲,他原來活得並不如表面上那般恣意暢快。
再後來,他們回了城裡,便各自散了,她站在熱鬧的街頭良久後,還是回了權府。
沒想到,阿朱阿碧兩人在城裡沒找到人,便選擇一人在權府門口等着,一人去客棧裡尋人。
見她回來,權相高興的不得了,當下便命人將府裡的閣樓收拾好,又遣了數個丫頭婆子侍候着,便連權夫人林氏也是歡喜的不的了。
一時表面上倒也相安無事,只是,她卻一直沒見着三小姐權語冰與二少爺權彥,據說兩人去香山寺上香去了。
今日權若雪剛起,林氏便親自帶了幾個模樣端莊的婆子,說是來教她一些成婚後應有的規矩。
打發走了林氏,那些婆子便開始喋喋不休起來。
權若雪卻沒心思聽,只有一下沒一下的應着,直到此刻阿朱和阿碧神秘兮兮的跑到她的身旁,不顧那幾個婆子的白眼,在她的耳邊低語道。
“小姐,我和阿碧剛纔聽府裡的丫頭說,納蘭三少去花滿樓裡找姑娘了。”
權若雪聽後,怔了一怔後,臉上的神情並無多大的變化,她輕笑道,“他去哪裡與我何干?”
三少果然還是三少,不管他暗底裡是什麼模樣,他就是世人眼中那個放蕩不羈的紈絝子弟,她在期待什麼呢。
想到這裡,她不禁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阿碧看不懂她心底的想法,只是想起昨日聽權夫人說,小姐與三少的婚事便定在九月初三,也就是三個月後,心裡就不禁擔憂起來。
她想了想,左右看看,湊到權若雪的身旁,壓低聲音道。
“小姐,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