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權若雪由於前日昏睡了大半天,是以就寢的時候並沒有睡意,幾乎是天明時分方纔睡着,這一睡便睡到日上三竿。
好在,權相與權夫人倒並沒有讓人來打擾她,至於權語冰,現在是非常時期,加之權相特地交待過,在權若雪大婚前夕儘量不要與她碰面,所以權語冰是能躲她多遠便躲多遠。
巳時一刻,阿朱與阿碧推門而入。
均勻的呼吸聲淡淡,阿朱撫額,小姐還沒醒呢。
一旁的阿碧將手上的早膳放下,繞過屏風,還未走近牀榻,垂落的紗幔就從裡面被掀了開。
權若雪一身白綢中衣,如墨濃稠的青絲披落,她看向阿碧,嘻嘻笑道,“怎麼,今兒個又要在你家小姐耳邊吼一嗓子麼?”
阿碧揚起的手頓了頓,她擺擺手,訕訕一笑,“纔不是呢。”
權若雪掩嘴輕笑,掀了薄被,阿碧連忙上前扶她起牀。
她幾步走到桌前,看着桌上還算豐盛的早膳,慵懶的打了個呵欠,“什麼時辰了?”
“小姐,已經巳時一刻了。”阿朱將銀箸擺好,回道。
權若雪撇撇嘴,“還早麼。”
兩個婢子聞言,脣角一抽,太陽都曬那個啥了,這叫還早?
又伸了個懶腰,權若雪心情不錯的走到另一側的窗前,從那裡看過去,正是權府的大門,還能看到街上熱鬧的場面。
伸手將窗子推開,權若雪卻瞬間愣了。
底下那一身玄色鑲邊寶藍撒花緞面圓領袍,長身玉立,精緻絕倫的臉上一雙桃花眼煜煜生輝,微微彎起,那如墨的深濃便綻開成一片瀲灩光彩,性感的薄脣上抿開妖豔的弧度,笑得無比妖孽的那廝不是納蘭瑾軒是誰。
還有,他的身後是什麼?
幾乎綿延數裡的碧葉鮮花,各色各樣,奼紫嫣紅,怎一個美字了得。
此時的納蘭瑾軒正微微擡了頭,看着忽然出現在窗臺邊的權若雪,他似乎也微微怔了一怔。
隨後,他上下打量了權若雪那一身打扮後,輕輕一笑,“嗯,雪兒今天的這身打扮真是‘別緻’。”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那別緻兩個字的音色較其他字咬重略微重了些。
那人的眼神肆無忌憚的在自己身上流連,權若雪終於反映過來,她惱怒的瞪了納蘭瑾軒一眼,砰的一聲,用力的關了窗子。
那一聲之大,幾乎整個權相都能聽見。
納蘭瑾軒瑩白如玉的手指掏了掏耳朵,“嘖嘖,真是不溫柔。”
此時,權若雪背靠着窗臺,腦海裡盡是方纔那廝肆無忌憚打量的眼神,她又驚又怒,最後卻統統化爲一個念頭。
她還沒有洗臉,沒有漱口,一頭青絲還散在腦後,甚至她還穿着睡覺時穿的白綢中衣!
真是丟臉丟大了。
羞惱之餘,她快步走到桌前,端起底下杯裡的水,也不顧一旁阿朱欲言又止的神情,就往嘴裡灌去。
阿朱與阿碧相視一眼,有些不忍的閉上了眼睛。
果然。
“唔。”
脣瓣剛碰上茶水,就被燙紅了一片,她慘叫一聲,下意識的扔了手中的杯子。
咣啷一聲,杯子落地碎成了好幾瓣。
“怎麼這麼燙?”權若雪瞪了阿朱阿碧一眼,忙以手作扇朝嘴裡不停的扇着。
阿朱見狀默默的遞過一杯涼水,阿碧則委屈的道,“剛纔我和阿朱想說來着,誰知道小姐的動作這麼快。”
權若雪聞言又瞪了阿碧一眼,接過阿朱遞來的水含在嘴裡,含糊不清的道,“那還怪小姐我了?”
阿朱阿碧聽後,同時沉默。
心道,確實怪你。
含了一會子,大約是覺得脣上的疼痛輕緩了好多,她便將茶水吐進了一旁的漱口盆裡,她輕哼一聲,“他怎麼會在這兒?”
她說着,沒好氣的指了指底下。
這輩子,她還從來沒有如此失態過!都怪那個該死的三少!
阿朱搖頭,“奴婢也不知道。”
洗漱完畢後,權若雪換了一身月白色領蘭花刺繡長裙,髮絲簡單的挽了個雙環髮髻,幾根紫色絹紗繞過髮髻,垂落下來,在半空飄蕩着,倒是有了幾分仙氣。
瑩白如露的指珠鬆散的點綴在發間,襯着略施粉黛的鬱美容顏,顯得越發的白裡透紅起來。
妝扮好後,權若雪掃過剛纔還覺得不錯的膳食,忽然之間,卻沒了胃口,在阿朱阿碧的碎碎念下,她才勉強的吃了點。
權若雪本想對納蘭瑾軒避而不見,但又一想,還是決定下去。
誰知,她剛一下樓,納蘭瑾軒那廝就衝了進來。
只見,他手裡捧着一大束美麗的花束,身後還跟着一羣搬運鮮花的僕人。
“你可真夠慢的。”
納蘭瑾軒在權若雪跟前站定,不滿的說了句。
權若雪微微斂眉,看着眼前這個笑容貌似‘憨厚’的納蘭三少,那深墨的瞳,染上薄淡的霧靄,使得那些隱藏在眼底的真正情緒一下子看不分明起來。
明明,他在笑,可是他的笑容卻讓權若雪感覺不到半分的暖意。
他又在演戲吧。
到底是爲什麼,太后竟忌憚納蘭瑾軒至此,時時刻刻派人在他的身邊監視着。
她不懂,只隱隱覺得自己似乎隨着這場婚約而掉進了一場極大極深的漩渦中。
心間煩燥頓起,下意識的,權若雪脫口而出,“你別笑了,真醜。”
納蘭瑾軒的脣角微僵,桃花眼瞬間眯起,那一刻,權若雪清晰的看到那深重的眉眼裡閃過一絲極致的冰冷。
她想,那纔是他真正的情緒吧。
但很快,納蘭瑾軒的臉色又恢復如常,他眯眸痞痞一笑,“本少喜歡你纔對着你笑啊。”
說着,他將手中的花束朝前一遞,“給你。”
權若雪看着眼前那一大束奼紫嫣紅的美麗,又愣了,嘴上回道,“給我作什麼?”
納蘭瑾軒撫額,神情無語,他哼了一聲,語氣裡有了微微的不耐煩,“不是說鮮花贈美人嗎?你真蠢。”
本來任是哪家的姑娘,收到男子送的美麗花束,且不論感情如何,光是心情也能大好,只是那一句你真蠢讓權若雪原本好了一些的心情再度染上陰霾。
她從納蘭瑾軒的手裡極不溫柔的扯過那把花束,冷聲道,“誰要你給我送花了。”
說着,手腕一揚,竟要將那花束扔了出去。
就在這時,一隻柔白美麗的手快速的從權若雪的手上接過花束,然後一道溫婉動聽卻不失嬌俏的女聲響了起來。
“呀呀,你不喜歡也不能扔了啊,你不要可以給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