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瑾軒見她怔怔的看着自己,不由失笑出聲,起身伸了手在權若雪的跟前輕晃幾下,“怎麼,高興傻了?”
權若雪卻一把握上他的手。
阿朱和阿碧相視一眼,有些面紅耳赤,便示意那些婢子將首飾放下,領了她們出去了。
納蘭瑾軒反手裹了她的,眉眼處是深深的愉悅,他睇了眼緊閉的房門,笑道,“你這婢子倒識趣?”
“你……”終於,心底的話語涌上喉間,她澀澀問,“在這裡面,你又有幾分真心呢?”
納蘭瑾軒的桃花眼陡然眯了眯,有凌厲的陰霾染上眼瞳。
驀地,他鬆開了權若雪的手,返身坐下,“怎麼,這樣你不高興嗎?”
頓了頓,納蘭瑾軒修長的食指的桌面上輕釦幾下,又道,“又或者,珠寶玉石、無盡寵愛、鮮花綠柳、錦衣羅裙?你說,你喜歡什麼?”
權若雪聽後,只覺一雙眼瞳忽然間乾澀的厲害,指尖微顫,心底好像有些什麼東西在撕扯着她。
她笑,“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了?”納蘭瑾軒皺眉。
權若雪輕輕一笑,眉眼間的色彩漸漸冰冷,她拂袖,坐到桌邊,端起一旁已經涼透的玫瑰粥喝了起來。
納蘭瑾軒眼底的愉悅隨着她越發淡漠的眼神一點一點的消失,這個樣子的她讓他心底躁意竄起,卻偏偏讓人無可奈何。
“別喝了,粥已經涼了。”見她小口小口的抿着,納蘭瑾軒心底的躁意又深了一層,他伸手,用力的扣住她的碗沿,沉了聲音。
那緊扣的指修長,瑩白圓潤如美玉不染瑕疵。
權若雪輕掃他一眼,脣角勾了勾,淡聲道,“我喜歡喝涼的。”
說着,她纖細粉嫩的指頭輕輕的觸上他的,然後將他的指從碗沿邊拉下。
“你!”
納蘭瑾軒本想說一句,喝涼的對腸胃不好,但是看她一臉淡漠的神情,心間的惱意越發洶涌起來,他索性一揮衣袖,將她手中的玉碗揚落在地。
玉石清脆易碎,瞬間在地面摔成了幾瓣,裡頭的玫瑰粥潑了一地。
權若雪低頭看去,忽然想,其實人的心並不比玉石堅硬,也很易碎呢。
耳邊,納蘭瑾軒的呼吸聲微重,可她卻瞬間迷茫了,這樣的糾纏讓人覺得的疲累,無愛無心,她真的願意將自己後半生的幸福交予到這麼一個人的手裡嗎?
她不過是嫌邊疆無味,上金陵來遊玩一番,怎麼演變成如今的局面?
“你在想什麼?”
終於,還是納蘭瑾軒先開了口。
權若雪擡眼看他,眉眼深處平和沉靜,竟連怒氣都沒有。
“沒什麼。”
她垂眼,拿過桌上備着的另一雙銀箸,挾了一口梅花糕入口。
納蘭瑾軒深吸口氣,將心頭那股不知名的怒氣壓下,湊到她跟前,低聲問,“你喜歡吃梅花糕?”
極輕的咀嚼聲細細傳來,就在納蘭瑾軒以爲權若雪不會回答的時候,她忽然淡淡的嗯了一聲。
“那我下次買給你吃,我知道……”納蘭瑾軒話還沒說完,就被她打斷了,與此同時他脣上噙着的淺笑也驀地僵住。
“不必了,吃多了會膩。”
權若雪擡頭看了他一眼,沉聲打斷了他。
“權若雪,你是怎麼了?”納蘭瑾軒再也按捺不住,他猛地站起,深黑曜瞳緊緊的鎖定着她,那眸裡的暗灸似乎恨不得撕碎了她。
細微的輕哼聲幾不可聞的傳來,權若雪甚至沒理納蘭瑾軒,又挾了一筷子玫瑰糕入口。
納蘭瑾軒深吸一口氣,不知道爲什麼,哪怕是在太后面前都能維持的溫和沉靜,偏偏總能輕易被她撕破,更何況,他自問,他不是一個情緒化的人。
相反的,他比任何人都懂得隱忍!
可是此刻,權若雪眉眼處突如其來的冷漠卻讓他的怒火一下子失了控。
納蘭瑾軒伸手從她的手裡搶下銀箸,冷聲道,“你不給本少說清楚,就不許吃!”
“不可理喻。”
權若雪終於也有了一絲怒氣。
“你說不說?”納蘭瑾軒緩緩扣住她的掌心。
溫熱寬厚的掌心相貼,權若雪的身子微僵了下,她哼了聲,目光清亮的朝納蘭瑾軒看去,“你想要我說什麼?”
納蘭瑾軒被她清澈的眼神看得心頭一窒,那邊權若雪的輕輕淡淡的話語再度傳來,“又或者說,你三少想聽什麼?”
納蘭瑾軒聽後怒極冷笑,他扣住權若雪的手猛地用力,“權若雪,你究竟什麼意思?”
眸光陰沉狠戾的厲害。
疼痛從掌心一點一點的蔓延開來,權若雪卻面不改色,好似那不是她的手一樣,“你剛纔說的不也是這個意思麼?”
指間一鬆,權若雪的手驀地從他的掌中跌下,納蘭瑾軒的神色忽然變得古怪起來,陰沉的情緒似乎從他的眼底緩緩消退。
回想起自己剛纔的那一番話,他不禁又看了權若雪一眼,低聲問,“你是在介意我剛纔說的?”
權若雪卻搖頭失笑,“我爲什麼要介意,我又不喜歡你。”
那輕淺淡漠的一聲我又不喜歡你,便好像一根刺般,生生的從納蘭瑾軒的心間刺下,有些疼,更多的卻是莫名的不知措和那深深的牴觸。
權若雪沒有發現,便連納蘭瑾軒自己也沒察覺到自己眼底那一瞬間而起的失望。
納蘭瑾軒抿着脣,眸光深遠陰沉,權若雪默默的側了頭,一時間房內的氣氛僵窒到極致。
直到,連玉與阿朱的聲音同時在外頭響起。
“小姐,宮裡來人了。”
“三少,宮裡來人了。”
兩人同時一驚,還來不及從各自的情緒裡回神,房門已經外面被人推了開。
逆光中,一道暗紅的身影緩緩邁了進來,然後便聽得一道尖細綿長的嗓音沉穩的響了起來。
“三少、四小姐有禮了。”
那人緩緩走來,雖然嘴上這樣說着,可是那行爲裡卻沒有半分的敬意。
權若雪眯眼看去,來人一身暗紅高階內侍服飾,手持拂塵,陰柔着一張面孔,那深眸裡夾起的重重陰森讓人不寒而粟。
正想着,手心忽然一暖,她低頭,卻是納蘭瑾軒寬厚掌心暗暗的裹住了她的。
她一怔,正想掙脫,那人卻攥得更緊了。
權若雪本還想掙扎一番,可是那公公似笑非笑的目光仿若如影隨行,於是她索性放棄了掙扎。
耳窩邊,納蘭瑾軒低沉有序的聲音緩緩響起,“不知道高公公此來何事?”
高公公名喚高德,正是太后座下的一品大太監,掌管內侍局與內務府,其弟高碌則是皇帝身邊的大太監。
高德手中拂塵一揚,尖利的笑了起來,“咱家此來也無甚大事,只是太后見三年一次的大選將近了,心想着趁着現在還有些空閒時間,便讓各家公子小姐進宮聚一聚。”
頓了頓,高德陰柔的雙眼睇過二人。
“這不,太液池的荷花最近也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