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上玉露膏的瞬間,一股刺骨的清涼幾乎滲入血肉,鼻端處是淡淡的幽香,不知道是玉露膏的還是從權若雪的身上散發出來的。
聽着她此刻一嘴的歉意,納蘭瑾軒不由好笑,剛纔還張牙舞爪的小野貓現在竟收起了她的利爪。
輕微的笑聲在空氣中響起,權若雪塗抹的動作一頓,白他一眼,“很好笑麼?”
納蘭瑾軒聳肩。
權若雪輕哼一聲,放下手中的玉勺,又找了好些乾淨的紗布放到一旁。
她垂了頭,眯眸朝納蘭瑾軒的傷口看去。
那猙獰的傷口處覆了一層薄淡的晶瑩,幽涼的清香從上頭滲出,然後原本還汩汩流着的鮮血漸漸停住,回縮。
幾乎深入骨髓的灼熱驟然從傷口處騰騰昇起,納蘭瑾軒薄脣一抿,墨黑的瞳深沉如海,絕美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滴答,滴答。
他額上的汗水瞬間滴成了串緩緩淌下。
這時,納蘭瑾軒的傷口忽然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神奇的癒合起來,一點一點,直到傷口處只留下淡淡的粉色。
到這裡,權若雪擡頭看向納蘭瑾軒的眼神不由的多了絲佩服,這玉露膏塗上後雖能極快的癒合傷口,但是過程中所帶來的疼痛,其實非一般人所能忍受的。
而且,這廝從頭到尾竟連哼都沒哼一聲,可見隱忍之高。
“再塗兩次,你的傷口便能徹底好了。”
權若雪拍拍手,將手中的瓶子小心的放到納蘭瑾軒的身旁,覺得順手,便拿過剛纔替他擦拭傷口的手帕換了個邊,替他擦起額上的汗水來了。
納蘭瑾軒斜眼撇了下還殘留在手帕上的腥紅,嘴角一抽,“你就不能換條手帕麼?”
敢情,他還嫌棄上了?
權若雪眉鋒一挑,一本正經的回道,“不能。”
納蘭瑾軒無語的撇嘴,半眯着的桃花眼落到几子上的瓶子上,問,“這麼貴重的東西你確定你要給我?”
“你不想要?”
納蘭瑾軒聞言沉吟了下,手上動作卻極快的將瓶子收進了懷裡,他若有所思的道,“我只是不想將來你來向我討要罷了。”
同時收進懷裡的還有權若雪替他擦汗又被她隨意棄在一旁的帕子。
權若雪沒注意到他的小動作,怒了,“我還沒那麼小氣。”
納蘭瑾軒笑。
也直到此刻,胸口處有些微的涼意竄出,她才記起,剛纔她的衣裳已經被納蘭瑾軒撕破了,現在幾乎半個酥胸都露在了外面,若不是還有塊淡黃色的抹胸遮掩,只怕她此刻要羞憤的去撞牆了。
顯然納蘭瑾軒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幽沉的目光在權若雪的胸口處頓了頓。
權若雪立刻彈跳而起,狠狠的瞪了納蘭瑾軒一眼後,她捂着胸口快速的跑到屏風後,打開衣櫃,隨便拿了身衣衫就要去換。
想了想,她又從櫃裡深處拿了一身較大的男裝出來,走到納蘭瑾軒的跟前,往前一遞,“給你換上。”
納蘭瑾軒的眸裡閃過一絲錯愕。
權若雪卻低叫一聲,隨手將衣服扔到了他的身上,“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你這樣出去,別人不定怎麼想呢。”
納蘭瑾軒挑眉朝她看去,那眸裡的灼熱深沉直看得權若雪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頓了頓,她又補充道,“而且我方纔看了下,這身衣衫和你身上的這身顏色款式相近,不會讓人起疑的。”
說完這些,權若雪又懊惱的哼了一聲,她轉身走到屏風後,將挽起的紗簾放下,悶悶的聲音頓時從裡頭傳了過來。
“我換衣服,你……你別偷看。”
悉悉索索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終於納蘭瑾軒薄脣一勾,輕輕的笑了出來。
似乎是心情極好的拿起身上的那身衣衫,就那麼旁若無人且慢條斯理的換了起來。
屏風後,權若雪惡惡的聲音傳來,“你瘋了吧你,老是笑什麼笑。”
***
等權若雪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房間裡已經沒了納蘭瑾軒的身影,地面上倒地的桌椅也被扶了起來。
若不是地面上暗紅的血跡昭示着剛纔發生的一切,權若雪真的會以爲剛纔不過是她的噩夢一場。
她怔怔的站着,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直到,房外傳來了阿朱阿碧小心翼翼的聲音。
“小姐,你沒事吧。”
權若雪恍然回神,連忙回道,“我沒事,讓我自己呆一會。”
“哦。”
房門外阿朱阿碧輕就應一聲後就沒了下,然後便聽到腳步聲漸漸遠去。
權若雪有些悵然的坐了下來,空氣中還殘留着薄淡的清香,似乎是納蘭瑾軒身上的味道。
腦海裡反反覆覆的回放着剛纔兩人從一開始的橫眉怒目到最後的相安無事,其實有幾次,她都以爲,納蘭瑾軒會拂袖而去,或是直接將她殺了。
她相信他有這個能力,可是,他都沒有。
這個人就是謎一樣,讓人捉摸不透,卻又忍不住一路探究下去,看看到底在那一張浮誇放蕩的假面下是怎生的一張面孔。
太后對納蘭瑾軒深重的忌憚,納蘭瑾軒極度隱忍下的放蕩不羈,莫名其妙的被人設計,還有這場讓人笑話的婚約。
這裡面到底隱藏着什麼秘密?
權若雪想着,忽然覺得太陽穴突突的疼痛起來,於是她哀叫一聲,抱了頭倒在了桌子上。
這邊,納蘭瑾邊一回府,連玉看着他隱隱有些泛白的臉色,還有進門的瞬間他身上散發的淡淡藥香,不由的皺眉問。
“少爺,你受傷了?”
納蘭瑾軒搖頭,表示自己並無大礙,隨後他不知想到了什麼,桃花眼中掠過一絲極度薄涼的幽光,他輕道,“將本少被權若雪打傷的消息儘快的傳播出去。”
連玉見他眉眼微沉,應道,“是。對了。”
她忽然壓低了聲音,“萬公子傷勢已好,他要離開了,正在西院等着和少爺你道別呢。”
納蘭瑾軒本準備進屋的步子一頓,他轉身,“本少現在過去吧。”
連玉斂眉在他的身後跟着。
但剛走得兩步,納蘭瑾軒的眸子一擡,凝向半空,壓低的聲音裡有着噬血的冷意,“監視本少的那兩個暗衛不能留了。”
連玉的眸光微閃,“太后那裡?”
“讓人做得乾淨點,稍後回宮覆命。”
納蘭瑾軒拂袖,頭也不回的走了。
連玉脣角一勾,回宮復宮,三少的意思是讓人剝了他們的人皮,換上自己的人回去覆命。
她幽幽的抿了抿脣,正想跟上三少,卻見那頭連雪一臉怨氣的跑了過來,她微嘆,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