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眉易一行人休息調整得差不多後,就收拾收拾繼續前進了,他們要儘快趕到一個可以投宿的地方,畢竟這一帶不怎麼太平。就在茉眉易等人動作的時候,緣語大將軍府內,乳爹正牽着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童走在迴廊上,看前進的方向,應該是要前往岸子居住的院落。路上碰見的下人侍衛都恭敬的行禮退讓,多半卻是衝着乳爹去的,即便小女童已是公羊芹這一支的嫡長女,地位卻還是不高。
乳爹明白這樣下去定會造成不好的影響,如今公羊芹下落不明,岸子昏迷不醒,懸夜老人趕赴昌岐,若不是族長明理,加之帝王的偏寵,府上還不知會亂成什麼樣。算起來,這正經的主子,只有過繼給公羊芹的壽姑了,可府中衆人還是沒把她當回事,作爲在這伺候多年的老奴,乳爹覺得自己似乎該豁出去做點什麼了。得讓這些人認清,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只能是奴才的現實,壓制一切禍端。
“乳爹爺爺,疼……”壽姑被情緒變得激動起來的乳爹抓得手疼,卻不敢掙扎,含着淚,停下了腳步。乳爹回過神,意識到自己失控了,就將壽姑抱起,輕哄,“壽姑乖,不哭,老奴一會帶你去吃好吃的,咱們去見過小小姨,就可以了。”
“哦……”壽姑雙手環着乳爹的脖子,想到好吃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走進房間,岸子依舊像是睡着一般,難得的安靜乖順,牀邊左右各自跪着兩個下人,眼睛都有些紅。平日她們最討厭的就是岸子調皮搗蛋,現在卻無比希望岸子能突然跳起來嚇她們一跳,或是在她們鞋子裡面放蟲子,衣服裡面塞冰塊。
聽到動靜,看到是乳爹抱着壽姑來了,四個下人便恭敬的給壽姑行了一禮,又朝乳爹行了半禮,方纔退下。壽姑一被乳爹放下,就邁着小短腿撲到了牀邊,看着岸子的睡顏,眼裡流露出一絲疑惑,爲什麼小小姨睡懶覺的時間這麼長啊?
乳爹站在牀邊,倒是沒有哭泣的衝動了,因爲他眼淚已經流乾,再也泛不起水花。看壽姑乖乖的趴在牀邊,乳爹恍惚想起岸子小時候的事,一進門就吵得府中上下頭疼,那個哭聲真是令人驚恐。也就是懸夜老人和公羊芹治得住岸子,每回到了她們的懷裡,岸子就乖得跟個什麼似的,活像個人精,知道趨利避害。
忽然,乳爹感到袖子被什麼東西拽了一下,一看,卻是情緒忽然低落下來的壽姑,不禁問道:“壽姑怎麼了,想吃東西了是嗎,再等等,老奴一會就帶你去。”
壽姑搖搖頭,眨着眼睛,抓緊乳爹的衣袖,“爹爹在哪,爲什麼不來看姨姨?”
“……”乳爹被壽姑疑惑的眼神弄得心裡一疼,抱起她,將老臉埋了起來。
待情緒冷靜下來後,乳爹抱緊壽姑,看了一眼岸子,略顯佝僂的脊背,挺直了起來,向外喚道:“去把大管家和幾個外院管家叫來,就說我有事要和她們說。”
門外有人應了聲“是”,隨後就響起了腳步聲,乳爹擡眼,那是決然的眼神。
這一天,大將軍府發生了一件事,經小道消息傳播開來後,衆人不禁感嘆不愧是大將軍府上,就連老奴也透着一分傲骨。事件的主人,自然是在府中有着超然地位的乳爹,他將管家們召集起來,又集中了府中所有下人,以及內外院侍衛。
當着衆人的面,乳爹向着祠堂的方向,跪下磕了三個響頭,而後又給壽姑行了一個大禮,在衆人疑惑的視線中,開始訴說自己在府上伺候多年的一些往事。
“將軍大人仁慈,賞了老奴一口飯吃,讓老奴得以成爲大小姐身邊的親近人,以一介卑微之身,得享現在的榮華。將軍大人和正夫主子去後,老奴看着大小姐苦苦支撐,從危機四伏,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是既心疼又驕傲。大小姐總算沒辜負將軍大人的期望,撐起了公羊府,更是將公羊這個姓氏發揚光大,人人稱頌。”
“老奴在大小姐身邊伺候多年,說句天打雷劈的話,老奴是把大小姐當成了自己的孩子。大小姐念情,平日也給了老奴幾分體面,二小姐更是沒把老奴當奴才看過。但是,奴才就是奴才,再體面,也越不過主子去,主子不在,奴才就要做好本分!”乳爹穿着的是初入府時的那身破布麻衣,想到自己無緣的孩子,狠心的妻主,卻是不再傷感,因爲這麼多年,他的傷痛早已被幾個小主子給撫平了。
抱起壽姑,乳爹將還懵懂不知事的她舉到頭頂,揚聲道:“大小姐念着家主,不願府中上下改變稱呼,但實際上,大小姐早已是這府上說一不二的主子,自然當得起家主二字!作爲家主的嫡女,大小姐現在儘管年幼,但卻是正正經經,名正言順的主子,公羊府的擔子遲早會交到她手上,作爲奴才,奴等自當盡忠職守!”
掃了一眼衆人的表情,乳爹將壽姑放到了脖子上,忽的怒道:“但爾等都做了什麼,無視主子,越過主子向一個奴才行禮?簡直是大逆不道,放肆至極!”
“今日在此,老奴就倚老賣老一回,替家主做了這早就該做的事,從現在開始,府中上下均要改口,稱呼原來的大小姐爲家主,現在的大小姐是誰,爾等心裡都該清楚了!倘若再發生無視大小姐的行爲,老奴便以府中最老資格的身份,將她毒啞了發賣出去!”乳爹說完,放下壽姑,冷目一掃,幾個管家率先跪下。
而後,衆人跪了一地,竟是半分不服都不敢生出,皆被乳爹的氣勢壓制住。
慈愛的看了略顯緊張的壽姑一眼,乳爹又道:“今日之事,老奴雖是出於忠心保府中安穩,但依然是逾越了,按照規矩,當自挖血肉三塊,向前家主請罪!”
話落,乳爹讓人送了壽姑下去,在衆人驚詫的視線中,生生挖下三塊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