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無殤看着跪在地上面不改色的楚臨君，心底不由暴怒。
他以前總認爲楚臨君太過於桀驁不馴，難以駕馭。可眼前的楚臨君看似溫順，竟然比以前要更難對付。原先竟還是小瞧了他。
好一個楚臨君！當真以爲自己不敢動他？
要知道，任何不將他放在眼裡的人，總歸是要付出代價的。
“是嗎？這麼說楚將軍甘願受罰？”莫無殤坐在椅子上，貌似悠閒地玩弄着手中的扳指。
既然楚臨君如此有“誠意”，那麼莫無殤當然不會放過這次機會。
他要趁機讓楚臨君知道，這大元國究竟是誰在掌事，誰纔是掌管一切的君王！
“是！微臣甘願受罰。”楚臨君依舊是那個不卑不亢的模樣，言辭平靜，姿態恭敬。
莫無殤驀地從金鑾座上起身，踱步到楚臨君的面前：“楚臨君，朕念着你爲大元國立下汗馬功勞，所以不再追究你失手殺人的事情。”
“但是有一點你必須明白。朕是天子，做什麼事情都要讓人信服。”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洛桑皺緊眉頭，注視着莫無殤的一舉一動。
“微臣明白。”楚臨君低聲緩緩說道。
他不用擡頭看，便能想得到莫無殤站在自己面前，居高臨下的模樣。心中突然浮現大雨之中，錦蘊面色蒼白對自己說的一字一句。
翎兒……爲了你，我可以忍受任何事情。
“朕不能聽信你的一面之詞。”
“你說錦蘊不在你的府中，那麼現如今錦蘊在哪兒？又爲何出現在鎮國公府內？這些事情，朕都要一一徹查清楚。”
“在這之前，還就請楚將軍你移步宗人府，待朕找到錦蘊，問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之後再做定奪。”
洛桑聽見莫無殤這樣說，懸着的一顆心終於又落回到了肚子裡。
看樣子這莫無殤現在還沒有準備對楚臨君暗下殺手，這楚臨君現在還算是安全，還真是枉自己擔心了半天。
“微臣明白，還望皇上儘快找到錦蘊，將諸事調查清楚。”楚臨君亦是心下一鬆，他雖然有八成把握莫無殤不會殺他，但莫無殤此人陰晴不定，最是心思難料，如今塵埃落定，他也把提着的心放了下來。
進宗人府又算得了什麼，他楚臨君是曾經從刀山血海中走出來的男人，見過的鮮血與死亡不計其數，又怎麼會懼怕區區幾種酷刑？
“微臣戴罪之身，死不足惜。然則微臣卻有一事相詢，不知當說不當說。”可自己一旦進了宗人府，亦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放出來，對外界事物的關注，未免力有不逮之處。
如果辰妃已經被太后施計放出，她對錦蘊恨之入骨。若不趁此時機給莫無殤上點眼藥，恐怕錦蘊將來會有危險。
“哦？”莫無殤眯了眯眼睛，玩味地道：“說來聽聽。”
“微臣剛纔聽皇上說，今日被微臣機緣巧合救下的那位姑娘，實則是皇貴妃娘娘身邊的侍婢？”
“確實如此。”莫無殤點點頭道。
“那不知這位錦蘊姑娘現在何處？又是究竟爲何出現在鎮國公府？”楚臨君繼續問道。
“你問這個幹什麼？不是說和錦蘊毫無關係麼？”莫無殤面顯猜疑之色。
“臣確乎和錦蘊姑娘毫無關係，但臣卻偶有耳聞承鳳公主之事，只是原先不知今日那位姑娘便是錦蘊，如今方纔知曉，便因此有一問。”
“你的意思是……”莫無殤似有所悟。
“錦蘊無緣無故出現在鎮國公府，究竟是不是皇貴妃的安排。吳成安是否因從中收取皇貴妃的好處，纔在此事中做了推手。”
“無論是私通鎮國公，還是與微臣有染，又或是被兵士侮辱，無論哪一條，都可是除去錦蘊姑娘的好理由。”楚臨君說完這些話，表面仍舊平靜泰然，實則內心波濤洶涌。
他在賭，賭的是莫無殤對太后和辰妃的猜疑，賭的是莫無殤對錦蘊的興趣，賭的是莫無殤對大權在握的佔有慾。
他這套說辭並非完美無缺無跡可尋，萬一莫無殤不吃他這套，那自己和錦蘊，可就真的是危險了。
看着跪在莫無殤腳邊的楚臨君，洛桑覺得自己以前真是小瞧了這男人。
他人都說這行軍打仗靠的就是一身膽，只要在戰場上不怕死，總有衝陣殺敵，建功立業的機會。孰不知能在朝中謀的一官半職的人，也是要有真才實學，不能只是草包一個。
特別是楚臨君，年紀輕輕，便已然是朝中中樑砥柱，縱有恩師鎮國公提攜之故，自己也卻也着實有七竅玲瓏心腸。
莫無殤久久沒有言語。
楚臨君仍舊保持着跪地的姿勢，表面神情亦無甚異常，實際他心中早已惴惴不安起來，掌心也已潮溼微汗。
莫非是自己真的錯看了莫無殤對權力的獨佔欲，也錯估了莫無殤對錦蘊的情誼？
不知過了有多久，當洛桑快要睡着的時候，莫無殤的聲音響起。
“你怎麼就知道這件事情與皇貴妃脫不了關係？你可知道，貿然出言污衊當今貴妃，可是要被凌遲處死的。”莫無殤轉身背對着楚臨君，看不到他臉上有什麼表情。
楚臨君卻猛然放鬆下來，他知道，這場豪賭，他終究是贏了。
“微臣怎麼敢妄議宮中之事？只是今日錦蘊姑娘出現的着實太過湊巧，再加上皇上說到吳公公與王大人都說見到了錦蘊姑娘，可他們又是怎麼認識錦蘊姑娘的？這一切實在太過恰巧，由不得人不去懷疑啊，皇上！”
“如今微臣擔心吳公公、刑部尚書會用此事大做文章，擾亂皇上，還望皇上能聽微臣一言。”楚臨君言辭懇切，表情真誠。
“說來聽聽。”莫無殤的語氣輕飄飄地，“讓我瞧瞧楚大將軍有什麼高見。”
“皇上，皇貴妃存的什麼心思，您是知曉的。其實，這件事情和誰都沒有關係，但只要皇上您認定和誰有關係……”
“一來可以打壓一些對您不利的人。二來沒準錦蘊姑娘也不必再受牽制，從而安心待在皇上您的身邊。”
“現今下看來，皇上不如發皇榜尋找錦蘊。一來吳公公不敢在藉此生事，二來皇貴妃也不會藉此機會暗中除去錦蘊。”
聰明人就是這樣，永遠懂得面前的人想要的是什麼。
這番話落在莫無殤的耳內，無疑顯得格外動聽。
而楚臨君看着莫無殤的背影，嘴角露出一絲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