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

白芯蕊疊手恭立着,也忘記了方纔被那女子喚作小偷的事情,同時也想不起了手中還拿着的花枝。

“愛妃,怎麼了?”閩皓揚不去看白芯蕊,卻轉而滿目關切地看着身邊的妃子,

那女子裝作一副楚楚可憐的表情,回道,“皇上,皇后娘娘她自恃位高,竟然偷摘臣妾的積雪花。”

“你說什麼?!本宮何時偷過?何況那些花是你植的麼?”白芯蕊氣急敗壞地看着那個女子,突然覺得那漂亮皮囊下竟是一副令人厭惡的嘴臉。

閩皓揚沒有立即表態,只是安慰道,“這麼小的事情何必動氣,朕幫你們調和便是了。”

“皇上有偏袒之心,臣妾不管,皇上看皇后手中的積雪花,那是臣妾爲了皇上專門從蘇州那邊帶來的,剛在御花園值上沒多久就被破壞了,請皇上評理。”

白芯蕊任由那女子胡言亂語,始終一句話不說,也不解釋,任她把自己說的如何如何可憐,而相反的自己如何如何可惡。

閩皓揚聽着她的解釋,臉色徒然陰沉,眉宇之間的憂鬱更甚。他安撫着身邊的妃子,忽面向白芯蕊,語氣透着陰霾,“皇后,你看這件事怎麼辦?”

白芯蕊此刻的心早已涼了半截,“請皇上定奪,臣妾不想多言。”一字一句都十分冷靜,冰涼徹骨,眸中的光芒似千尺澄潭,深不可測。

她儘管還是不信,但閩皓揚近日來的一切舉動早已表明他對自己的心,退到了一個怎樣的地步。今日本想安心散步,誰知會偶遇他,還有他的新寵。

一切早已在冥冥之中定形,既是劫數,那便逃也逃不掉。

過了這麼長時間,她不想再逃避了,如今的她只想傾心去面對,哪怕到最後換的一無所有,她都不會後悔。

“皇上,你等等。”白芯蕊邁上前一步,語調冷冷堅決,“臣妾想和這位妹妹談談,不知皇上可否同意?”

閩皓揚雙目一瞠,愣愣地注視着她。他顯然不曾料到白芯蕊會突然站出來表達自己的立場,她本就不是一個懂得反抗的人。

這麼多年,她一直在隱忍,但卻不知她爲何這般態度。他一直猜測這不過是她性格上的柔弱,但後來他才明白,非也,這是她在蓄勢的武器。

因爲,他得到一個消息,那便是火焰令在鳳闕宮的下落。

見到閩皓揚頷首示意的動作,白芯蕊先是一福,繼而面向了那妃子,語氣平靜,但字字盛氣凌人,“妹妹,姐姐不是責怪於你,只是覺得人要有臉皮,咱們不是樹木,你也不是榆木。至於有些事情,姐姐不說不代表不明白,不做不代表不敢爲,只想保全我們姐妹一場緣分而已。這些積雪花,姐姐只是喜歡故前來欣賞,若是你的,姐姐給你賠罪便是,不是你的,那便休要在這裡大呼小叫。除了皇上,在本宮面前,你什麼都不是!”

很明顯,待語罷,那妃子眸中針尖的鋒芒,欲直刺入肉,與柔嫩的膚色,形成對比。兩個格格不入的顏色,即將碰撞,卻在交匯的瞬間,倏地一頓。

突然猛地一聲啜泣,衆人看去,幾滴晶瑩迅速自她的臉上滑落,不加一絲修飾,不容一秒思考。

閩皓揚看着她,有些淡淡的不知所措。正想安慰她時,卻聽得一股時斷時續的嬌嫩聲音,“皇,上,臣妾,冤屈,臣妾今天一定要,要個說法,皇后,她欺人太甚……”

“你說誰欺人太甚?!不要以爲有皇上爲你撐腰,你就能對本宮這個語氣。告訴你,本宮總歸是後宮之首,你冤屈甚?!”

這時,那妃子的聲音也不含着哽咽了,忽又強硬起來,“你說什麼?!別以爲你是皇后,我就不要在你面前忍氣吞聲,今日明明是你偷花在先,還這麼言論於我。皇上定會主持公道的!”

“何公道?不就是採了一朵花麼,至於你這般羞辱本宮,說什麼小偷?!你這個女人也能進得了皇宮,本宮終於知道爲何後宮一直不得安寧了!”

“夠了麼?!”

這時,閩皓揚的嘴畔勾起一絲蒼涼的笑意,揚起頭來,意味深長的望向爭鋒相對的二人,那眸底清冷四溢。

“朕還在這裡,你們是否將朕看在眼裡了?!”閩皓揚對二人怒目相視,忽對身後隨行的侍衛一擺手,冷冷吩咐道,“來人哪,將這裡所有的花草都給朕拔除,一個不剩!誰再言,壓入大牢!”

“是!”

所有侍衛皆上前,揮舞着手中的刀劍砍着御花園中的花草。枝葉凌亂,花瓣灑灑,一時間御花園內原先靠花草點綴的勝景,已經面目全非。

當場未動的所有人都詫異了,包括白芯蕊和那位妃子,只是白芯蕊表現出來最多的是冷,而非驚。

她沒想到閩皓揚真的下的去手,御花園裡的花草頗爲名貴,皆是自天下各處進來的異種,而且平日裡照顧的極爲周全,竟然片刻內已成狼藉。

積雪花,是閩皓揚最珍愛的花卉,此刻的他,也沒有留情,任由侍衛們一刀一劍,將那盈溢着回憶的東西毀於一旦。

原來一直以來,是她低估了閩皓揚。如今的他,已經變得如此絕情,如此冷冽。現在,在他的心裡,什麼纔是重要的呢?!一個將自己最視如生命之物親手毀滅的人,他的心,還會是熱的麼?!

“今後不準任何人提及此事!”

閩皓揚蒼涼冰冷的嗓音驀然響起,而那妃子眉眼一跳,恍然地看了過來。漸漸地,他的背影一片模糊,仿似隨時都會從空氣中消融一般。

“皇后,沒想到你還能如此厲害,真是讓朕大開眼界啊……”說時閩皓揚清冷一笑,徐徐轉過身,俊龐上一對深邃的眼眸,已恢復往日的幽深。

白芯蕊表現得眸中波瀾不驚,那簇在她

眸底燃起的光芒,已沉入水底。她確也恍惚了一刻,只是自欺欺人的不想被折穿。

她以爲一切本不該這樣的,閩皓揚不會因她和一位寵妃的爭吵而暴怒,那寵妃也不會跟自己發生爭執,白芯蕊不會來這裡散步,這個皇宮還不是閩皓揚的天下,他們還在京都之外的任意地方無憂的生活。

好像,如果一切都沒有發生,他與她就能廝守終生。

可是,這些早已不能。

殘忍的現實,是根拔不出的刺,她一輩子無法忽略。

那麼就讓各自回到原地,讓這一抹溫柔藏在記憶裡,永不復現。他依舊是冷厲狠絕的君王,一個只想用這種殘忍的方式,逼迫她,禁錮她的君王。

而她,依舊是一個愛他,想要陪他遠離是非爭鬥的平凡女子。

白芯蕊默默低頭,有顆極大的淚從眼角沁出,順頰而下。它是沒有溫度的,是絕望的,是希翼分崩離析後的一塊碎片。

她不忍心再去看他的背影,因爲那個背影裡實在給了自己太多的不甘,太多的傷痛,和痊癒不了的傷痕。

她慢慢覺得自己身子好累,好輕,可是她的心好沉,好重。她看着滿地凌亂的殘枝敗葉,心中那鮮血汩汩而出,像極了一口愈漸澎湃的泉眼。

顏兒見閩皓揚一行的人早已不見了蹤影,纔敢怯怯湊上前,“娘娘?”

白芯蕊拭了拭自己的眼角,轉臉擠出一笑,“無礙,我們回去吧。”她正走了幾步,便見一人靠近擋在自己面前,拱手道,“皇后娘娘,有人求見。”

白芯蕊緩了緩自己的情緒,微有詫異的注視着面前的侍衛,“何人?!”近日來,後宮動亂,除了那些御醫噓寒問暖之外,還真的不曾被什麼人尋過。此時的她明顯有些警覺,畢竟前幾日在棲梧宮對她的教訓還不曾淡去。

“回娘娘,那人未提及身份,只是說見娘娘有急事相稟。不過看裝扮樣貌應是來自宮外的人,其他的屬下還不曾探得。”

白芯蕊微有絲涼汗,不過淺淺呼氣鎮定了下,“那人在何處?”

“皇宮人多耳雜,屬下已將他帶入鳳闕宮。”

白芯蕊一語不發許久,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地面看,神情裡有着打量,有着思忖,有着猜疑,“回去!”

“是!”

白芯蕊剛進了鳳闕宮的外殿,便見一人正在殿上來回踱步,神情焦急萬分似有急事。

那人是個約有而立之年的男子,身穿白緞印花薄袍,黑髮半束半披,寬額窄腮,劍眉星目,鼻子秀挺,嘴脣薄而有型。

白芯蕊略有驚疑,這人是誰?!

此時,他一擡眸,泄進來的光輝正好照到他如刀刻般削瘦的臉頰上,挺而鷹勾的鼻頭蓋住眼眶形成一塊深深的陰影,一道雪亮的目光灼灼的刺了過來。

他一見白芯蕊,表情立即來了大變樣,由原來的躊躇換作略帶驚喜的神色,連忙上前斂袍施禮,“七品典儀黃時讓,參見皇后娘娘!”

白芯蕊上下打量着這人,可是真的對他毫無印象,不過拘於禮節還是含笑而道,“不必拘禮,平身吧。”

“謝娘娘!”

白芯蕊上座,以一種端莊優雅的姿勢示着他,“說吧,尋本宮有何事?”她見那人眼神飄忽,隨即知了他意,轉而對殿上衆人道,“你們都先下去吧,沒有本宮的命令任何人不準進來!”

太監宮女們皆停下手中腳上的忙計,紛紛恭禮,“是,娘娘。”

黃時讓回眸見殿門關上,連忙趨步上前,低聲道,“娘娘,微臣受了宋大人之命來此,想告訴娘娘一件事。”

白芯蕊一驚,“宋墨殊?!”

“正是宋大人。”黃石讓湊在白芯蕊耳畔,刻意將聲音壓至最低,“宋大人命微臣來告知娘娘,宋大人一備好行李車馬,想帶娘娘遠離京都。”

“什麼?!”當他的嗓音飄入白芯蕊耳中時,她頓時怔住,心底直滲寒氣,全身頓似如墜冰窖的寒涼。

宋墨殊想帶她出京?!這並非是小可之事。如果當初的她,定是不允的,可是自從今日清晨在御花園所發生的一切,真切顯現,她的心,便死在了積雪花被亂刀砍毀的那一刻。

她竟然被這人的話動容了,其實離開又有什麼不好,畢竟閩皓揚對她早已無了當初的感情,自己又何苦在這裡當一個令人厭惡的角色?

她累了,是真的累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一個人可以依靠了,她真的想隨他遠去,哪怕是一個不曾愛過的人。

在皇宮的無數個日日夜夜裡,她獨自一人之時,便喜歡遐想各種離開之後的事情。她可以去蘇州看山看水,可以收留很多無家可歸的孩童,可以回上曲看望夏嫣,和七絲堂,可以不爭鬥,不沾染鮮血。

她真的心動了,她真的想拖着一顆疲憊的心,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從此離開這裡無數次讓自己傷心欲絕的地方。

“娘娘,宋大人正在宮外等候您,時間緊迫,以免被他人察覺節外生枝,依微臣看,娘娘還是早下決定爲好。”

黃石讓在一旁勸解着,他來之前就被宋墨殊吩咐說,勿要強迫皇后,如若她想,便最快的速度將她帶出宮,如若不想,便由她隨意而去。

此時他卻見皇后猶豫不決,想必也不好下決斷。任由他如何掩飾,還是無法平息內心的焦急。

過了許久,白芯蕊慢慢起身,面向黃石讓,“可否再等本宮片刻,本宮想帶一個人一起走,也好在途中保護我們的安全。”

黃石讓略有難色,因宋墨殊的命令裡只有皇后一人。不過他總不可去阻止皇后,只得默默頷了頷首。

白芯蕊衝門外揚聲一喚,“來人哪,宣長孫將軍

進來。”

只片刻,殿門打開,長孫常宇一人進了門來。他見立在一側的黃石讓先是一怔,而後停在白芯蕊面前禮道,“屬下參見皇后娘娘。”

“將軍平身。”

“謝娘娘!”

白芯蕊腦中思索不停,心裡糾纏不已。半日,她終是深深吸了口氣,略一昂頭,眸光肅穆地望向長孫常宇,口中淡聲道,“長孫將軍,本宮想離開皇宮,你什麼想法?”

長孫常宇愣了愣,“娘娘要離開?!”

“正是!”白芯蕊秀麗的面容上堅毅橫深,一笑一思都讓人看不清晰。然而她那微微閃動的眸光卻令人瞧不明白。“本宮心累了,不願留在宮中了。本宮想讓長孫將軍一同出宮,你看如何?”

長孫常宇較之剛纔的神情愈加驚顫,忍不住心念一動,陡然間覺得事情有些不如想象中的簡單。他無時不刻忘了自己當初進宮的目的,如今剛有了些起色,尚未完成大業,怎能救這樣離開呢?!

“娘娘,屬下還不想出宮,只想在宮內保護皇上。”長孫常宇知道自己駁了皇后的好意,立即曲腿跪地,“請娘娘恕罪!”

白芯蕊倒也沒有責怪他,臉上唯滑過一道遺憾之色。“罷了,人各有志,那希望長孫將軍可以在宮中飛黃騰達了。還有一點本宮需要囑咐將軍,待之後離開了本宮這裡,你還要注意自保纔是,畢竟如今的後宮還並不安寧。”

長孫常宇嘴角微微抽動了下,盪漾了心潮,“多謝娘娘。”

“行了,你先去吧,本宮還有事要跟這位大人商談。”

長孫常宇看了眼黃石讓,沒有理會他,“是,娘娘。屬下告退!”語罷,他瞥了下殿上的四周,似在驗證着什麼。

待長孫常宇出了門,黃石讓頓顯了倉皇之色,“娘娘,這個人可信麼?他不走,會不會將我們的行蹤暴露出去?!”

“不必多慮,他應該不會的。”白芯蕊咬了咬嘴脣,終於下定了決心。她緩緩的一呼氣,輕描淡寫的說道,“黃大人,給本宮引路吧。”

“是,娘娘!”

二人簡單出了鳳闕宮的殿門,在一個荒蕪不起眼的宮牆之內,黃石讓請白芯蕊坐上自己帶進宮來的馬車。那是一個經由改裝的車轎,在地板上有一個可容得下一人的空位,機關控制,可以藏匿。

就這樣,馬蹄聲輕鬆抵達了宮門,黃石讓謊稱皇上讓他出宮辦事,騙過了門前守衛。那些守衛們對黃石讓也較爲客氣,只象徵性地查尋了下車內的環境,沒有發現其他,就放行了。

馬車自出了宮門後便一直前行,繞過幾條街道,直至京都的城牆而去。一路上,黃石讓都極爲警覺,不時透過車簾打量着後面是否有人跟隨,見並無什麼異樣,也放下心來。

白芯蕊也坐在車中的位子上,沒有多語。身邊的行李並不多,只帶有幾件換洗的衣服,首飾之類的東西,其他無什麼了。

車子還未到城門,馬車外便莫名亂作一團。倉促的馬蹄聲自馬車之後傳來,地動山搖,似有千軍萬馬一般。

黃石讓驚恐地望向車後,見一羣人馬正衝着他們而來,行跡匆匆。他頓時感覺壞事,必是誰人走漏了風聲,發現了皇后的消失。

白芯蕊神色有些不自然,但還是努力抑制住了心內緊張。她正思忖間,聞見身邊黃石讓慌道,“娘娘,不妙!我們被發現了。”

一語剛落罷,便聽得一聲裂肺的馬嘶聲,頓時馬車停下,車內兩人的上身瞬間被甩到了身前。

此時車外的馬蹄聲也紛紛落罷,繼而代替的是衆人下馬山呼的聲音,“參見皇后娘娘!”

“娘娘!”黃石讓在車內也喚了一聲,不過卻來的淒涼無力。

白芯蕊視他一笑,看不見一絲緊張的表情,如崑崙美玉落於西南一隅,卻再也看不見那顛倒日月的梨渦,餘下的,有怨,有無奈。

“放心吧,本宮不會讓你有事的。”她說的很輕鬆,躬着身子出了前面的錦簾,見馬車前正跪着一羣侍衛,而打頭之人正是大將軍蔣凌。

蔣凌見白芯蕊下了車,忙側眸一揮手,令身後幾位侍衛上前控制了馬車。而他向着白芯蕊靠近一步,一臉恭謹,“娘娘,皇上有令,令屬下請娘娘回去。”

“這麼快就知道了。”白芯蕊垂着眼眸,脣邊笑意漸漸苦澀,“真是勞煩蔣凌將軍了,走吧。”

“多謝娘娘體諒。”蔣凌冷冷望去,見馬車上的馬伕和裡面的黃石讓都下來了,沒多理會,繼續對白芯蕊道,“娘娘,請!”

白芯蕊轉身看了眼黃石讓,衝他頷了首,示意他莫要擔憂。之後她被扶着重新上了馬車,只聞外面一聲,“走!”馬車轉了一圈,開始向着回去的路行進。

蔣凌側面引行,而白芯蕊隨他走着,一大批侍衛皆在最後尾隨。不多會,他們已至了帝宇殿的門前。

“娘娘,皇上在裡面等着您。”蔣凌停下腳步,轉過臉對着白芯蕊,同時擡起手臂令衆侍衛散去。

白芯蕊望了望殿內,遙遙望不到邊。此刻的她心中五味陳雜,猜不出接下來的命運會如何,索性不去想那麼多了。

進了殿門的只有二人,白芯蕊依舊隨在蔣凌的側後面,腳步沉重,垂着頭一聲不吭,卻不時地斜眸偷偷瞟一瞟玉階上坐着的人。片刻後她再低下頭,臉色有些期艾,想開口又不知如何開口的模樣。

此時,殿上一干人等皆沉默着,臉上神情千般萬種。除瑟瑟退在殿側的宮人侍女不敢擡頭外,其他所有人的目光俱專注在走近殿門的白芯蕊身上,眸色複雜怪異,或好奇關切,或緊張擔憂,或暗暗欣喜,或索性是抽身一旁看戲的愜意自在,氣氛凝滯凍結着,宛若冰封不可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