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次事件涉及的人犯不下百名,可是順寧帝只說了親審餘紹行。所以,這次押解回京的也只有餘紹行和其嫡長子,其餘人犯和與餘紹行百餘口都是關押在瑩州城內,等候順寧帝的最後發落。
隊伍緩緩停下,侍衛就地整頓後,留下十幾名侍衛繼續看守那輛關押這餘紹行和其長子的囚車後,便紛紛找了陰涼出坐下喝水啃乾糧。
餘紹行本就才年過三十,正直壯年,再加上常年練武,平時日保養得當,看上去也頗爲年輕壯碩。
然而,這次事件,不過短短半月,就讓他整整瘦了一圈,飽滿的的臉頰陷了下去,光潤的額頭也變得灰暗,眼眶泛清,披頭散髮,胡茬滿臉,唯有那眼神依舊囧囧。
呂承恩下了馬,然後從侍衛手中拿着羊皮水袋和一個白麪饅頭走到囚車前駐定,然後打開水袋遞到一身白色囚犯的餘紹行脣邊,“喝吧。”
餘紹行一直直視着前方的眼睛緩緩轉過,睇了呂承恩一眼,也不嬌作,將頭擡起,張開嘴。
呂承恩擡手,將水倒入餘紹行口中,來不及嚥下的清水順着口角涌出,也卻不停手,直到餘紹行閉上嘴,他才放下手。
餘紹行的嫡長子,十五歲的餘彥青看着那羊皮水袋嚥了口口水。
這七月末,正直夏至,豔陽似火,日頭本就毒得讓人受不了,何況他和父親餘紹行自早上到現在滴水未進,那羊皮水袋中的水現在在他眼中可謂是猶如仙露。
“水……”舔着乾澀開裂的脣,餘彥青從口中才呤出一個字,就被餘紹行轉頭狠狠瞪過去。
餘彥青被那一眼掃得連忙垂眸,閉上嘴,不敢再吭聲。
“餘紹行,你這又何苦?”一旁的呂承恩見狀,臉色依舊冷峻,只是口氣多了一絲嘲諷。
餘紹行冷哼一聲,“成王敗寇,勿妄於施!”
呂承恩聞言一直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終於滑過一抹笑,看在餘紹行眼裡卻極爲諷刺。
餘紹行把眼別開,呂承恩卻將水袋遞給一旁的侍衛,示意侍衛給餘彥青喂水。
拿起白麪饅頭撇下一小塊湊到餘紹行嘴邊,“本王無意施恩於你,你的事情,自有聖上做主。今日這水這食,不過是念在昔日在你府邸,你好吃好住的‘供養’本王的情誼罷了。”
餘紹行聞言,微微轉頭,看向呂承恩,見他表情坦然,最後低頭銜住那湊在嘴邊的白麪饅頭大口嚼着。
說實話,當日呂承恩被餘紹行軟禁之時,心頭是恨的,做爲一個皇子居然被一名朝臣軟禁,可等屈辱。
不過,今日看到餘紹行這樣子,也就覺得恨意漸消。
畢竟,餘紹行雖然禁他在別院數日,可卻也未刁難過他,更別說言語上侮辱過他,依舊敬他爲皇子身份,每日暖飽從來不曾虧待。
今日……已是他的死期,他還要和他計較嗎?
話說回來,這餘紹行到也是條漢子,只是立場不同罷了!
想到這,呂承恩又撇了一塊饅頭喂進餘紹行口中,而他的嫡長子餘彥青,自是有侍衛在一旁喂着。
距離隊伍遠處的一出密林裡,呂月蘅黑衣蒙面,站在樹枝上,斜靠着粗壯的樹幹看着遠處給餘紹行喂水餵食的呂承恩神色輕蔑的輕吐出兩個字,“無聊。”
都是將死之人了,還做這些不無聊麼?吃了喝了也是浪費。
不過,看他這個九哥那樣子,只怕是想給餘紹行做個飽死鬼,既然這樣,他就稍微成全他一下吧。
片刻後,當餘紹行最後一口饅頭嚥下,呂承恩給他餵了一口水,剛把羊皮水袋蓋上,餘紹行原本舒展的眉忽然皺起,瞳孔如受驚的獸猛的一縮,“殺氣!”
呂承恩一愣,還未回過神來,一道黑影從官道旁的密林一衝而出,手中長劍在豔陽之下閃出一道寒光,刺得所見之人不得不閉上眼。
呂承恩連忙擡手擋了一下眼睛,隨後大喝一聲‘戒備’抽出佩劍立於餘紹行身前。
只是,已經來不及,當侍衛們反應過來,抽出佩刀之時,呂月蘅黑色的身影如一條黑色流線,越過衆人,距離囚車不過數米。
呂承恩雖然早已心知來人是誰,也知道這戲要如何做下去,只是,面對迎面而來的凌厲劍氣和殺意,骨頭依舊一陣發怵。
硬着頭皮揮劍要擋去直徑刺過來的長劍,卻見呂月蘅眼中閃過一抹嘲諷,手腕輕輕一動,筆直的劍尖出現一道微彎的幅度,最後打到呂承恩的劍上。
只這一觸,呂承恩只覺虎口一陣發麻,隨後連人帶劍頓時被彈出老遠,跌落在地。
將呂承恩彈得飛出去的劍尖再度恢復筆直,沒有一絲停頓,直徑刺入餘紹行的脖頸。
餘紹行只覺得喉嚨處一涼,圓瞪着雙目看着黑衣人僅露在面罩外的眼睛竟是不敢置信,微張着的乾裂灰白脣瓣微微蠕動了下,無聲吐出兩個字——好快!
自然看懂了餘紹行那無聲的兩個字,呂月蘅眼中閃過一抹笑意,旋身而起,將圍過來的侍衛踹飛出去後輕聲道:“賜你個全屍。”
說罷,那刺進餘紹行脖頸的劍尖猛然一沉,將那還算粗壯的脖頸刺穿,劍身再一橫,便朝餘紹行身旁的餘彥青劈去。
那餘彥青看着父親的脖頸在自己眼中從中間斷開,一邊連着皮肉,斜斜掛在肩膀上,目光灰白,還未從驚恐中回過神來,便覺左肩至腰一道涼意滑過。
伴隨着一聲‘嘶’的輕響,涼意消失,如泉的熱流便不停的向身體外涌出……
餘彥青緩緩低頭,看着自己斷成兩截的身體,帶着驚懼雙目漸漸失去了光華。
一切發生的太快,不過只是電光火石只見。那被呂月蘅踢飛出去的侍衛才重重摔在地上,鮮血從口中噴出,餘紹行和餘彥青父子便已經命喪黃泉,而呂月蘅則飛入一躍,身影再次沒入官道旁的密林。
一時間,官道上靜寂一片,唯有餘紹行父子鮮血沿着斷成兩截囚車上滴落的噠噠聲……
片刻後,一聲刺耳的尖叫從老太監口中驚喊而出。
只見那老太監指着那佈滿餘彥青腸肚內臟,鮮紅一片的囚車瞪大了眼睛,泛出血絲的眼珠機會要掉出眼眶。
呂承恩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看了一眼自己虎口被震得裂開,滿是血跡的手站起身,怒喝一聲道:“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快追!”
一聲令下,讓侍衛回來神,連忙正裝衝入呂月蘅隱去的密林。
皺着眉,再次低頭看了看鮮血直往地上滴的右手,呂承恩心裡暗罵。
他這個十六弟是想廢了他的右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