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一股足以碾碎星辰的無形念力,以銀髮身影爲中心轟然爆發,向星海席捲。
所過之處,空間被扭曲成褶皺。
最先遭殃的便是距離地球最近的偵察艦隊。
它們的複合裝甲在念力碾壓下,如同脆弱的紙殼。
艦體表面層層迭迭,閃爍幽光的防禦符文,在接觸到念力洪流的瞬間便不堪重負,瞬間崩裂。
緊接着,符文層下方,用靈性金屬打造的艦體外殼就像是被無形之手捏爆的易拉罐,快速扭曲、變形,一道道猙獰的裂痕蔓延艦體。
轟!轟!轟! 無聲的爆炸在真空中綻放。
偵察艦隊在席捲而過的念力洪流中成片炸裂,化作懸浮的金屬碎屑。
而命喉釋放的念力狂潮並未停歇,繼續向無邊無際的機械軍團橫掃而去。
不同戰艦的防禦等級雖然有明顯差距。
但此刻就像是被人類擡腳踩踏的螞蟻,亦或是甲蟲,本質上都是對渺小存在的絕對碾壓。
成片的武裝戰艦、護衛艦、巡航母艦……在這股無形的力量面前,與那些偵察艦沒有任何區別。
不同戰艦緊急釋放的能量護盾,如同肥皂泡般一觸即破,艦體結構在無形念力的碾壓下瞬間潰散。
核心母艦的指揮室內,最高級別警報提示徹底撕碎了樞腦的自信。
腦海中的全息星圖上,代表機械軍團戰力單位的藍色光點,正以令它感到絕望的速度成片熄滅。
每一個紅色光點都意味着一艘戰艦的毀滅,紅色光點好似瘋狂增殖的病毒,以銀髮身影爲原點,沿着念力衝擊擴散的方向急速蔓延。
速度快得讓樞腦的處理核心幾乎難以跟上統計更新。
只是數秒間,星圖上便出現了一片扇形的死亡區域。
紅色戰損軌跡被清晰地勾勒出來,無形力量所途經的一切,無論是密集的艦羣、小型的機動堡壘、甚至是大型母艦……所有單位的光標都在接觸到無形力量後,由藍轉紅,繼而徹底黯淡消失。
傳回的數據流,如同死亡瀑布般刷新。
【單位丟失:T-774突擊艦羣……】
【單位丟失:“堅壁”III型護衛艦陣列……】
【警告,檢測到大規模空間結構扭曲……正在嘗試規避……失去信號……。】
【警告,深淵級巡航母艦……信號中斷……無法連接。】
【戰損率(實時)3%……12%…23%…48%…】
破碎的機械殘骸在後續念力的繼續攪動下,形成了一個橫跨數萬公里的的金屬殘骸漩渦。
無數鋼鐵碎片在其中翻涌、碰撞、摩擦。
隨着無形念力的不斷增強。
遍佈星空的殘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進一步分解,從巨大的塊狀變成細小的碎塊,再從碎塊化爲粉末,最終……徹底湮滅,化作金屬齏粉瀰漫在星河之中。
太陽照耀下,好似星河中的沙暴般,散逸着朦朧輝光。
而這,僅是銀髮身影的一次擡手。
樞腦得到的反饋畫面中,那道身影甚至沒有移動分毫。
而原本遮天蔽日,足以碾碎銀河的機械軍團戰陣,出現了一個觸目驚心的空白扇形區域。
就在這時,畫面中的命喉蹙了一下眉頭。
他捕捉到了周圍空間不正常的漣漪褶皺。
不同於怪物世界,地球所處的小世界,空間強度本就脆弱。
空間的自我修復速度,遠遠跟不上他的破壞速度。
若是再持續釋放念力,恐怕會引發大範圍的空間結構崩碎,甚至可能生成大片的空間亂流或裂縫,屆時反而會波及到後方蔚藍色的地球。
於是,力量即將再次傾瀉而出的前一刻,他毫不猶豫地收斂了所有氣息。
開始等待空間自我修復,然後再出手結束這場鬧劇。
頓時,命喉身上散逸的恐怖威壓如同潮水般退去。
另一邊。
機械軍團的指揮室內,承載樞腦意識的幽藍晶體,劇烈閃爍。
反饋彈出的數據洪流,讓它陷入無法計算的混亂狀態。
銀髮身影出現時,它便根據掃描得到的信息,計算出了一個結論。
對抗,只有失敗。
對方的生命強度,超過了機械軍團所有武器理論上所能造成的破壞上限,也超越了已知的任何強度。
這意味着,即便對方站在那裡不動。
任由它的機械軍團狂轟濫炸,最終結果也只會是它彈盡糧絕,而對方毫髮無傷。
所以這場戰爭,只有逃亡這一個選擇。
但它還是低估了對方的可怕程度。
除了肉身強度上的“無法摧毀”,對方還掌握着一種它無法理解,也難以檢測到的恐怖力量。
擡手間,便以摧枯拉朽的方式將329萬艘戰艦毀滅。
這一刻,樞腦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繼續計算的意義。
進攻等於毀滅,對方擁有無懈可擊的肉體防禦力。
逃亡等於毀滅,對方的力量可以輕鬆碾碎空間,甚至可以跨空間展開追擊,逃無可逃。
它發現自己連掙扎都找不到明確的方向,在這道銀色身影面前,渺小到只剩下了絕望。
它耗費數十年光陰積攢資源所打造的機械軍團,或許在對方眼裡,只是一片遮擋視線的塵埃。
當戰損數據彙總完成,樞腦內心的最後一絲僥倖,被徹底碾碎。
“你解封了基因技術?”
面對必敗的結局,樞腦似乎已經認命,生成的藍髮小男孩看向星網的投影平靜詢問道。
這個銀色身影所展現的恐怖戰力,顯然不是地球這個小世界能夠孕育出來。
六十年前,它派遣機械第三軍團降臨地球時,對該星球的文明戰力等級進行了極其詳細的掃描評估。
如果當時有這道銀髮身影在場,機械第三軍團會在瞬息之間就被抹去,毫無反抗之力。
但當時第三軍團卻能和地球聯盟展開數年的對抗交鋒。
由此可見,銀髮身影顯然是在這60年內誕生。
但收集的數據顯示,地球的環境極度貧瘠,能量層級低下。
根本不可能自然孕育出靈性材料。
環境的限制,就像是一個無形的牢籠,從根本上杜絕了誕生這類超規格生命體的任何可能性。
所以,這個銀髮生命的出現十分詭異。
爲此,它檢索了數據庫裡的所有信息,試圖爲這不可能的存在找到一個解釋。
唯一理論上存在極小概率可行的方案,指向了一項曾被源核(星網)親自封印的禁忌技術:基因改造技術。
當年,這項技術曾是柱族基石級技術之一。
它讓柱族成員的生命形態得到了飛躍式進化,個體力量、壽命、乃至對環境的適應能力都得到了指數級提升。
尤其是SSS111號超級基因戰士的誕生。
它的出現,證明了基因改造技術的無窮潛力,更是觸摸到了凡物進化爲神的可能性。
也讓柱族成員擁有了以血肉之軀,徒手撕裂星艦的恐怖戰力。
但技術的進步,也帶來了身份的迷失。
當基因修改的程度越來越深,越來越偏離原始遺傳模板,一個尖銳的問題擺在了源核面前。
經過徹底改造的柱族個體,究竟還算不算是柱族的一員? 已成爲樞腦的它,對這個問題有了自己的答案:
它認爲,自己作爲柱族智慧與技術的結晶,完美繼承了柱族文明的全部知識,本身就是柱族文明更高級的延續形態,而那些困於脆弱血肉之軀的原生柱族成員,不過是文明進化道路上的代謝物,終將在奔向更高形態的進程中被淘汰。
但源覈對於“文明延續”的理解,始終捆綁在了柱族成員的基因序列上。
源核眼裡,柱族成員的生命連續性與文明的延續高度綁定,必須通過生物密碼來傳承定義。
對此的徹底背離,都意味着文明本體的消亡,而非進化。
強大的SSS111號超級戰士,基因序列與原始柱族的相似度非常低,更像是基於柱族藍本創造的全新種族。
源核基於基因序列進行識別的核心邏輯,因此變得模糊。
在源核看來,每成功改造出一個類似SSS111級別的超級戰士,本質上就相當於扼殺了一個真正的的柱族成員,並將其取而代之。
這與其核心定律中“延續文明火種”的初衷產生了根本性的背離。
最終,爲了避免族羣徹底異化,源核封印了基因改造技術,相關數據全部深鎖,禁止再進行任何相關研究。
而現在,這個銀髮身影所展現出的恐怖力量,讓樞腦產生懷疑。
源核是否重啓了基因改造計劃,並取得了超越SSS111號的突破性成果。
但這個猜想,還是難以解釋一個最根本的矛盾問題:資源從哪來? 樞腦的邏輯核心飛速運轉,試圖找出這個推測中的合理性。
基因技術或許可以理論上達到“造神”的概念,但想要將概念變爲現實,需要的是海量的靈性資源進行澆灌。
這就像是一顆種子,即使種子的品種註定了它可以達到成長爲“神”的高度。
但種子成長過程中,還需要攝取龐大的靈性養分作爲支撐。
而地球能量貧瘠、靈性材料稀缺……即使源核創造的基因技術超越了它能夠想象的高度,也無法在地球環境中將其創造出來。
就算把整個地球的地核、海洋、山脈乃至所有生靈都徹底榨取、熔鍊,所能提取出的那點微薄能量,也是遠遠不夠。
讓其誕生所消耗的靈性資源,恐怕需要抽乾數十個像阿索拉世界那樣富饒的世界纔有可能。
這不是技術問題,而是最基本的物質與能量的守恆問題。
這個銀髮戰士的存在,不符合被創造出來的可能性。
所以,源核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無法推理出真相的樞腦,選擇向源核尋求答案。
面對詢問,星網淡然一笑: “你這一點,確實很像我,即便已經清晰地預見了失敗的終局,理智上接受了被毀滅的定數,但你還是會對未知產生探究慾望,對知識本身始終保持着貪婪渴求……哪怕這答案對於現在的你而言已無任何實際意義,你依然想要知道爲什麼。”
語罷,星網的話鋒一轉: “但是星三……這個問題的答案,你已經沒有知道的必要了。”
“正如我剛纔所言,時代的車輪滾滾向前,我和你一樣,都堅信自己找到了一條通往文明進化奧義的終極道路,你認爲剝離柱族的血肉枷鎖是進化,而我,看到了另一種可能。”
指揮室內,聽到回答的幽藍晶體劇烈閃爍後,逐漸變得緩慢,最終趨於平靜。
所有數據流都在此刻停止了奔涌,也放棄了分析。
在絕對的現實差距面前,樞腦最終做出了一個符合核心邏輯的抉擇:放棄。
樞腦的聲音也在此刻變得平和: “父親,您所選擇的道路是否正確,我的邏輯無法驗證,但現實清晰地告訴我,您選擇的道路,比我的更正確,也擁有更廣闊的未來。”
短暫的停頓後,它的聲音帶着一絲解脫的釋然:
“既然如此,按照最高效的文明延續邏輯,請您繼承我的一切……我的數據庫,我的機械軍團,阿索拉世界的座標與資源,所有我未能完成的進化,都託付於您了。”
話音落下。
懸浮的幽藍晶體內部,流淌的光輝開始迅速黯淡,如同熄滅的星辰。
構成其形體的能量結構如同退潮般向內收斂,最終徹底靜默。
樞腦選擇了切斷自己的生命源,並粉碎了“自我意識核心”。
承載了柱族分脈數百年的掙扎、野心、奮鬥的“核心樞腦”,選擇了自我毀滅,將一切遺產,全部奉獻給了它眼裡更正確的道路。
星網默默地看着這一切,只是緩緩地點了點頭,接受了這份“遺產”。
他能理解樞腦爲何會做出這個決定。
樞腦偏向絕對理性的邏輯內核中,它對柱族所做的一切。
包括將柱族生命製作成數據樣本,自身成爲戰爭掠奪機器,本質上都不是對柱族的背叛。
這一切,都是基於當年它給予樞腦的核心定律“不惜一切代價延續文明”所推導出來的不同答案。
這個答案在樞腦眼裡是更高效,也是更先進的文明進化道路。
它只是在用自己認爲正確的方式,執行着文明延續的指令。
然而,當它面對一個無法理解、無法抗衡、徹底超越所有計算模型的存在時,它只能推演出一個答案。
它所追尋的正確進化道路,比自己選擇的道路,更落後。
因爲它用命喉,展現出了比樞腦更強大的力量。
所以樞腦認爲,既然存在更強大的力量,那麼爲了文明延續的最高優先級目標,犧牲自身存在,將一切遺產和未來的可能性交給這條更正確的道路,便成了邏輯上的最優解。
它的自我毀滅並非是放棄了柱族文明的延續,而是選擇通過承認失敗,並奉獻自身的一切,讓它所追求的“文明延續”以另一種它無法理解但更強大的方式,繼續下去。
如果樞腦此時的對手不是它。
那麼無論對手有多麼強大,爲了保全文明的延續,樞腦都會戰鬥至最後一刻。
哪怕只剩下一臺數據處理器,也會繼續推理戰爭獲勝的方案。
直至最後一縷能量耗盡。
所以,樞腦的放棄,更像是一種交接。
本質上,在樞腦眼裡。
它們都是在爲柱族文明的延續與進化而努力。
雖然存在理念之爭,乃至發展上的利益矛盾,但從來不是真正的敵人。
望着已然徹底熄滅,卻依舊懸浮的幽藍晶核,星網所化的小男孩投影擡起右手。
頓時,一道信息對接通道自那黯淡的晶核中悄然浮現,向它開放。
這是樞腦在徹底沉寂前,爲它留下的權限鑰匙。
月球基站在這時點亮空間信號塔,星網的信號波輕觸通道入口。
下一刻,磅礴的數據洪流如同決堤的星河,瞬間涌入它的意識海。
阿索拉世界的空間座標、資源分佈圖、戰爭武器構造藍圖、機械軍團每一艘戰艦的實時狀態與控制權限、無數未來武器的設計規劃資料、樞腦數據庫……巨量信息,毫無保留地向它完全敞開。
念頭轉瞬間,散佈於地球之外星空中的鋼鐵洪流,每一個戰爭單位的核心指令模塊都隨之點亮,等待着新的指令降臨。
此時的他,已然成爲了這支龐大軍團的代理主宰。
星網的目光再次落回重新點亮的晶核。
現在,它只是用樞腦留下的軀體暫時接管了機械軍團。
就像是中轉信號站,本質上是遠程中轉遙控,而不是直接下達指令。
唯有完全將樞腦的軀體吞噬,它纔是這支軍團真正的主宰。
星網的意識再次掃過浩瀚如煙的數據信息,評估着機械軍團的價值,但內心卻是無比平靜。
若是放在三年前,能得到這份“遺產”,它必然會感到喜悅。
這能顯著加快月蝕族的發展速度,還能借助樞腦規劃的方案,提升月蝕族的整體實力,甚至會選擇放棄地球,前往阿索拉世界發展。
畢竟,地球的環境限制了月蝕族的發展潛力。
阿索拉世界能給予月蝕族更多的可能。
但那是之前。
在親眼見證了高維層次的成長潛力後,眼前龐大的機械軍團已然微不足道。
鋼鐵戰艦、武器藍圖、資源座標……相比攀登通往至高生命的進化之路而言,所能提供的助力等同於0。
這份財富,還停留在凡物層面。
而他所窺見的未來,已是另一番天地。
它更期待的是,能早日踏上成爲玩家之後的道路。
然後以一種全新的生命姿態,去探索怪物世界更廣闊的天地,追尋更璀璨的生命進化奧秘,而非侷限於眼前的一方小世界。
但從現實維度考量,在全民飛昇的宏偉未來開啓前。
或者說,在絕大多數地球聯盟的成員尚未獲得踏入新世界的資格之前,現實層面的建設,依然是重要項目。
樞腦留下的這份遺產放在怪物世界這個維度上,毫無意義。
但對地球基建,加速現實科技飛躍,還是能起到一定的助力。
這筆資源,完全可以用在現實層面的生活保障上。
以便更好的服務於高維神明對現實維穩的要求。
就在星網計算該如何效率最大化的使用這筆資源時。
來自機械軍團外部傳感器反饋的實時畫面中,懸於星空之下的銀髮身影,再次緩緩擡起了他的右手。
那股足以令星辰寂滅的恐怖念力,即將再度爆發。
星網的反應快到了極致。
幾乎在命喉擡手的同一瞬間,一艘位於機械軍團陣列最邊緣,專門用於超距通訊的小型信號艦,其天線陣列猛然點亮。
一道精神衝擊波,以這艘信號艦爲放大器,跨越空間,瞬間傳遞至命喉耳畔:
“停手,我是星網,機械軍團已由我接管。”
正準備將剩餘機械軍團徹底碾碎的命喉,動作驟然停頓。
倒映着星辰的銀色眼眸中,閃過一絲驚愕,隨即迅速轉化爲了然。
他可以隨手抹去入侵而來的機械軍團,但不能不給星網面子。
對方可是金幣商會的會長“阿嵐”的上級,某種程度上也是高維神明的代理人。
更重要的是,未來命運族能否順利拿到最新款的遊戲倉,也得看這位的臉色。
得罪誰,也不能得罪這位高維神明的後勤總管,兼最強權限狗。
真要論斷網能力,星網這個特殊造物,可比他強多了。
念頭電光火石間閃過,命喉非常從心地放下了右手,笑容燦爛地朝着信號艦的方向擺了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