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域大陸,燼土峽谷。
大戰落幕,暗影黑霧在焦黑的土地上緩緩散去,混着死氣的風呼嘯峽谷,捲起滿地細碎骨渣。
原本堆積如山的噬滅族屍骸也都已不見蹤影。
被擊殺的噬滅族戰士化作玩家的祭力和進化點,與龍翼族交戰時留下的噬滅族殘骸也在玩家軍團撤離時被一併帶走。
有利用價值的批量上架交易行,暫時找不到使用價值的則是獻祭帝兆。
這一戰,跨界前來的三支聯合戰團收穫頗豐。
除了擊殺產出,還獲得了大量戰利品。
例如,武器裝備、戰爭道具等。
大戰過後的戰場,一片狼藉,佈滿深淺不一的溝壑,裂紋像蚯蚓般爬滿大地。
峽谷兩側的崖壁被能量衝擊波削去半截,裸露的岩層一片焦黑。
龍翼族搭建,橫貫峽谷的石橋已經垮塌崩碎,斷裂的橋身斜插在渾濁的血水裡,橋板上遍佈裂紋與暗影能量腐蝕留下的痕跡。
視線越過峽谷,便是龍庭城的方向。
曾以龍鱗爲盾、龍晶爲基的城牆,露出猙獰傷口。
東側的城牆被撕開一道近百米的缺口,碎裂的龍鱗與龍翼戰士的鮮血混雜在一起,散落在城外的空地上。
城樓上的龍旗只剩半截焦黑的旗杆歪斜地插在廢墟里,被風颳得哀鳴搖擺。
城內靠近城牆的建築大都垮塌,晶石瓦碎成齏粉,幾處未熄的龍息火焰還在舔舐着斷壁殘垣。
升騰的黑煙與天上的匯聚而來的烏雲融在一起,讓整座城都籠罩在一片壓抑灰暗中。
偶爾有龍翼族的傷兵從廢墟中走出,拖着斷翅踉蹌朝城內走來。
戰場中央的隕石坑邊緣,閻尊法相釋放的元素能量逐漸消散。
坑底還殘留着被極致壓縮的土塊,散逸的炙熱氣息讓路過的風都帶着灼燙溫度。
這場戰爭,除了參戰的玩家,沒有勝利者。
破敗的城牆、碎裂的兵器、被夷平的峽谷、龍翼族戰士的殘骸……所有痕跡都在昭示這場大戰的慘烈。
僅存的龍翼族成員,站在城牆外,沉默地排開。
他們的鱗甲上還沾着未乾的血漬,卻挺直着脊樑。
龍裔捧着一堆破碎的龍鱗與骨骼,緩步走在破碎的大地上,身後跟隨着紀辰。
在它手中捧着的,是大龍主的殘骸。
頭顱碎成三塊,左翼骨斷成數截,最堅硬的逆鱗也裂成蛛網紋,唯有眼眶裡殘留的金色餘燼,還透着幾分生前的威嚴。
龍裔來到城牆缺口處,那裡的基石被暗影能量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
它低下頭,喉間擠出壓抑低吼。
隨後,緩緩擡起前爪,將殘骸舉過頭頂。
金色的龍息從齒間溢出,火焰包裹住碎骨與鱗甲。
這個過程持續了許久,骨骼與血肉化作流淌的金液,順着龍裔的爪尖滴落在基石孔洞裡,填補着每一道裂痕。
鱗甲則是在龍息中舒展,化作半透明的薄片,在念動力的託浮下層層迭迭地覆蓋在缺口的斷面上,邊緣處與殘存的城牆無縫相融。
最核心的逆鱗碎片被龍裔用爪尖輕輕挑起,嵌入缺口的正中央。
它低下頭,用額頭抵住那塊鱗片,體內龍息之力順着額頭注入,讓鱗片上的裂紋緩緩癒合,最終綻放出璀璨光澤。
“以你之骨,鑄族之牆。”
龍裔的聲音低沉如,迴盪在廢墟之上:
“此後風來,你便是屏障,敵至,你便是戰吼。”
最後一滴金液滲入基石,龍裔緩緩收回爪尖。
原本殘破的缺口處,已隆起一道新的牆面,金紅色的骨漿凝固成堅硬的牆體,半透明的鱗甲在陽光下流轉着流光,中央的逆鱗則好似一顆眼眸,靜靜注視着遠方。
這是龍翼族傳承至今的“融牆禮”,是比墓碑更厚重的歸宿。
對龍翼族而言,血肉會腐朽,名號會褪色,唯有與守護之地相融,纔是真正的永恆。
戰死的族人化作城牆的筋骨,以另一種形態延續守護。
他們的鱗甲會在風中發出戰吼,提醒後代勿忘先輩榮耀。
他們的骨血會滲入磚石,讓城牆在歲月裡愈發堅韌,成爲族羣最堅實的後盾。
就像歷史中記載的,第一代進入怪物世界的初王將自己的身軀化作龍庭城的第一塊基石,此後每一次戰火洗禮,城牆都會吸收戰死者的力量,變得更加不可撼動。
如今大龍主的殘骸融入缺口,既是填補傷痕,也是將它畢生的成就注入城牆,讓這道屏障融入上一代王者的意志,抵禦未來的風雨。
對倖存的龍翼族而言,這道新砌的牆面也是歷史的圖騰。
每當族人走過這裡,便能感受到先輩殘留的戰意,想起這段戰爭歷史。
戰死者從未真正離去,他們只是成了城牆的一部分。
這便是龍翼族的生存哲學。
傷痛從不被刻意記錄,而是被鍛造成前行的鎧甲。
死亡也不是終點,而是以更厚重的方式,託舉着族羣飛向更高的天空。
戰後儀式還在繼續。
龍翼族戰士從戰場上收集的殘骸,被不斷修補進城牆。
全程沒有悲傷,每個龍翼族戰士眼中都閃爍着昂揚戰意。
當最後一塊鱗片被嵌入牆體,龍裔高舉手中的龍息規則,擡頭望向天空,喉間發出低沉吟嘯。
悠揚的聲音就像是古老的戰歌。
其餘龍翼族成員紛紛跟着吟嘯,聲音匯聚在一起,在峽谷間迴盪。
嘯聲漸歇時,龍裔彎腰拾起一把塵土,撒在城牆上。
族人們依次彎腰,拾起焦土撒向城牆。
動作緩慢鄭重,向這些戰死者表達敬意與告別。
儀式就此結束。
龍翼族成員在龍裔的帶領下轉身走向殘破的城池,背影在陰沉的天色下拉得很長,每一步都踏得沉穩。
因爲腳下的焦土,融入了同族的骨血。
就像他們的父輩、祖輩那樣,最終都化作城牆下的塵泥,滋養着下一次騰飛的力量。
一代又一代的接力前行,這座峽谷的每一寸土地都浸潤着先輩的鮮血。
而攀登巔峰的道路,還在繼續。
……
回到城內,接替大龍主之位的龍翼開始安排族人修復遭到破壞的龍庭城。
在此期間,紀辰始終相伴。
玩家軍團已經離去,但他與龍裔的相逢纔剛開始。
安排完戰後事項,龍裔與紀辰坐在城頭。
殘陽金輝漫過城頭斷垣,將龍裔的身軀與紀辰的身影拉成剪影,交迭在佈滿裂痕的大地上。
晚風捲着遠處焦土氣息掠過,紀辰晃着手中的酒瓶,隨手丟給龍裔。
裡面琥珀色的液體在夕陽下泛着微光。
接過酒瓶的龍翼一口咬碎瓶蓋,一口飲盡靈酒,扭頭看向紀辰:
“現在該告訴我了吧。”
說着,它的爪尖指向紀辰心口曾經受致命傷的位置,如今卻散逸着盎然生機。
沒有明說,但紀辰明白龍裔想要表達的意思。
大概是在詢問自己,你這具本該長眠的屍體,是怎麼活過來的?
紀辰盯着遠處的落日,殘陽在他蒼白的髮梢鍍上一層金紅,手中的酒瓶隨着手腕輕晃,琥珀色的酒液撞出細碎漣漪:
“當年我確實按照你預設的空間座標,回到了故鄉世界。”
“也已經想好了要在故鄉世界安度晚年,用所剩不多的壽命去看一眼闊別已久的故土,瞭解在我消失的歲月裡,故鄉世界有了怎樣的變化,去我父母的墳頭磕上幾個響頭……還有,得去老家看看,門外是否還開着槐花。“
紀辰仰頭灌了口酒:
“其實我很清楚,200年過去了,故鄉世界的變化很大,想見的故人,想看的風景,早已被歲月磨得面目全非。”
聽到這番話,龍裔的金色豎瞳裡映着落日沉入遠山的軌跡:
“你們的壽命,真短暫。”
“是啊,短暫得就像酒瓶裡剩下的最後一口。”紀辰晃了晃所剩無幾的酒瓶:
“還沒來得及品出滋味,就只剩滿嘴的空蕩……我所珍視的東西,在白妖世界是回憶,回到故鄉仍是回憶。”
“但故鄉世界的變化,還是超出了我的預想,讓我感到陌生,那裡的環境環境也遠比我想象中惡劣。”
“空氣裡飄着廢氣,難以攝取到靈氣,每一次呼吸都嗆得我肺疼,連最基本的潔淨空氣都成了奢望,後來才瞭解在我離去的歲月,故鄉世界開啓了多次降臨戰爭。”
說到這裡,紀辰話音一頓,解釋道:
“我說的戰爭,不是你理解中的族羣廝殺,是其他世界的文明將我的故鄉世界當成了角鬥場,每一次戰爭都會帶來嚴重的污染,期間還有大量異世界的生靈加入故鄉世界組建的聯盟,給我的感覺就像是……我穿越到了另一個世界,而不是我記憶裡故鄉。”
“這種感覺很糟糕,讓我覺得自己與故鄉世界格格不入,惡劣的環境也讓我本就快耗竭的生機,逐步惡化。”
“剛降臨的我還被同族當成了跨界降臨的入侵者,就差切片研究了。”
“好在這都是插曲,很快我獲得了一個新的身份,也證實了自己來自兩百年前的事實…………。”
隨着紀辰的講述,龍裔安靜的聽着。
“接受終將死去的既定結局後,我反而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平靜,當時真的認了,認了這具身子的朽壞,認了故鄉的陌生,認了所有相遇都有盡頭。”
“被族人監禁的日子,我將你教導給我的知識傳授給故鄉世界的族人,準備出去後安靜生活,找個地方風景優美的地方安度晚年,然後把白妖世界的漫長記憶再重溫一遍,直到最後一口氣兒散了,就此長眠故土。”
紀辰望着遠處的山巒,好似陷入了回憶裡。
龍裔等了許久,卻仍沒等到想要的答案,不由得瞪眼:
“所以,這和你來到怪物世界有什麼關係,下面呢?”
“下面的故事涉及不能講述的秘密,所以到此就結束了。”紀辰一臉鄭重的扭頭看向龍裔,點頭道:
“這就是我回到故鄉世界後的曲折故事,完畢。”
空氣凝固了一瞬。
龍裔的利爪猛地攥緊。
下一秒,帶着破空聲的拳頭狠狠砸在紀辰肩頭。
“你小子,耍我。”
已經兩百餘歲的紀辰,此刻笑得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少年。
“老裔,對我尊敬些,現在的我不同於當年的我,打你跟玩似的,別逼我展現實力。”他揉着發麻的肩膀,臉上卻帶着笑意:
“你也別追問我到底經歷了什麼,只需要知道,我在這之後有了一段奇遇,加入了一個特殊的組織,但具體內容我受到某個朋友警告,不能對外有任何透露,所以不能與你詳細述說,總之……我現在強得可怕。”
龍裔聽聞,依舊瞪着眼睛,卻沒有繼續追問紀辰後續經歷:
“所以,你現在有多強。”
面對詢問,紀辰的臉上綻開燦爛笑容。
終於,他的裝逼時刻到了。
“咳咳。”紀辰故意清了清嗓子:
“還記得你曾與我介紹過規則級力量嗎?”
龍裔聽聞,頓時回憶起過往。
當年教導紀辰掌握各種戰鬥法門時,它曾心血來潮介紹過“規則”纔是頂級力量。
紀辰曾好奇詢問他,規則是什麼。
他的回答是,突破現實定律,自成絕對邏輯的力量。
規則的最強之處並非破壞力,而是可以重新定義力量籠罩範圍內的事物邏輯。
期間,他還詳細介紹了它們龍翼族所擁有的規則:龍息。
這個規則的效果是,在龍息規則的領域籠罩下,族人通過修煉、食用靈性物質,獲得的力量會得到十倍增幅。
邏輯上完全修改了現實定律。
前提是,需要按照規則的邏輯生成能量,這是啓動規則的動力源。
而一個種族,擁有規則纔是通往強大的第一步。
可以根據規則特性,開發出多種成長體系流派,讓一個種族擁有無限的可能性。
在龍裔的疑惑的表情中,紀辰故作淡定道:
“我現在就掌握有12種規則級力量(PS:除了星脈槽裡的命魂,還有羣體增幅類,例如血肉重塑、聚衆、神轉。)。”
“12種?!”
龍裔的金色豎瞳猛地收縮,它下意識地往前傾身,頭顱幾乎要貼到紀辰臉上,鼻腔裡噴出的熱氣帶着龍息星火,吹得紀辰頭上的白髮亂舞。
“怎麼可能?!”
紀辰的回答,着實嚇到它了。
雖然擁有規則不一定代表實力強大。
怪物世界有許多未掌握規則的勢力,也有着強大的戰爭潛力。
但沒有規則,就意味着沒有成長潛力。
整個龍翼族傳承至今,也只凝出“龍息”這一道規則,歷代大龍主耗盡心血,纔將龍息規則的增幅倍數從最初的三倍推演到十倍。
而紀辰這個曾跟隨自己的好兄弟,卻說自己掌握了 12種規則。
給它的感覺就像是,當年那個連飯都吃不飽的窮小子,突然甩出十二座金山砸在它面前。
遙想當年,紀辰連最基礎的靈氣感應修煉都要磕磕絆絆。
但現在,曾經需要它護翼下一點點摸索成長的身影,此刻輕描淡寫地說出了一個足以顛覆它認知的數字。
規則級力量是一個世界的本源精華,且並非所有世界都能孕育出規則。
每一個擁有規則的世界,必然具備孕育強大文明的潛力。想要將世界本源煉化成規則,更是需要漫長的技術積累。
它所在的龍翼族探索過許多世界。
絕大部分世界都不具備孕育規則的潛力,能夠孕育出一個規則就已經是“潛力世界”的極限。
也只有怪物世界,才擁有無法估量數量的規則級力量。
每一隻源初,都是一道世界框架裡的規則。
更重要的是,紀辰剛纔說的這番話裡,有一個細思極恐的信息。
他的體內擁有12道規則。
這意味着紀辰軀體裡的規則級力量,彼此並不衝突。
這簡直比故鄉世界的暗影蠕蟲與聖光蠕蟲共飲一潭水還要荒謬。
在它的理解中,規則自成邏輯,沒法讓個體同時掌握。
龍翼族探索怪物世界的歷史中,也曾見過掌握兩個規則級力量的勢力,但它們使用規則時分別由不同的個體持有。
例如,族長持有一個規則,大祭司持有一個規則。
各自持有不同的規則。
至於自成絕對邏輯的多個規則,可以被單一個體同時持有,這完全顛覆了它的認知。
龍裔的身軀微微顫抖,看向紀辰的目光帶着難以置信。
它重新打量着紀辰,覺得這個曾經無比熟悉的好兄弟,忽然變得有些陌生。
“你……”龍裔的聲音有些發澀,頓了許久,將腦袋裡的各種想法壓下後才吐出後續的話語:
“你可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紀辰咧嘴笑道:
“自然明白,但我要告訴你的是,我的身體不但能夠容納12種不同邏輯的規則,這還遠不是潛力的極限,如果需要,我還可以容納更多的規則力量,未來或許同時掌握100道規則也不是夢,而是極有可能實現的事實。”
“對了,我體內容納的規則並非各自獨立,而是相輔相成。”
“你特麼吹牛逼吧!”龍裔徹底繃不住了,吐出了一句紀辰當年教導的故鄉語言。
肉體能夠承載12道獨立規則已經夠離譜了,相輔相成的概念已經不是荒誕可以形容,而是抽象。
紀辰完全在講述一個它無法理解的概念。
對於龍裔的驚訝,紀辰完全可以理解。
解釋再多不如親眼見證。
他在這時擡起右手,指尖顫動瞬間,周遭空氣驟然變得粘稠。
暮色裡的風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攥住,驟然停滯剎那,掌心騰起一團刺目的藍光。
最終匯聚成附帶毀滅氣息的藍色雷球,每一縷電弧都在龍裔的眼中扭曲跳動。
“這是奔雷。”
他輕吐出兩個字,掌心的雷球突然暴漲,碗口大小的光球瞬間雷團,電弧如活物般攀爬上他的手臂,卻在觸及衣袖時溫順地斂去鋒芒。
龍裔感知着這團充斥毀滅氣息的能力團,隨後將手放在了雷球上方。
掌心的刺痛,讓它意識到這並非認知裡的雷元素能量。
它的軀體經過先輩數代更迭,已經擁有一定的雷元素抗性。
但這股力量卻能無視它的雷元素抗性造成傷害,可以肯定這是規則級的力量。
不等它消化這份震撼,紀辰忽然勾起嘴角:
“這是暴擊。”
話音落下,雷團表面突然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正是可以帶來倍數增幅的暴擊命魂特性。
原本就狂暴的雷霆震顫,藍色電弧外層裹上一層熾烈金芒,體積並未增大,但龍裔能清晰感受到其中的破壞力在瞬間翻涌、迭加,最終穩定在原先的5倍強度。
給它的感覺就像是用兩道不同的絕對邏輯,撬動了同一份力量。
轟!
紀辰屈指一彈,雷團如出膛的炮彈射向城外遍佈裂紋的空地,炸開瞬間發出巨響,焦土被碾成齏粉,碎石氣化,但空氣中卻沒有焦糊味,唯有一道深達數米的溝壑。
紀辰扭頭看向目瞪口呆的龍裔:
“這只是兩種規則級力量的融合,我還能融合其他規則級力量,讓每一次攻擊附帶多種規則特性,無視任何抗性,我的能力也不存在被屬性剋制的可能性。”
龍裔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它看了眼不遠處的溝壑,又看向紀辰輕描淡寫的模樣。
12道規則,足以讓一個種族成長爲怪物世界的一方地區霸主,甚至有資格眺望山巔。
如果真能擁有紀辰描述的100道規則,它都不敢想這將帶來怎樣的成長潛力。
它意識到,這個曾在它面前像個孩子般討教戰鬥技巧的兄弟,如今已然成了一座它無法丈量的山峰。
“要不要看點其他更震撼的?”
龍裔聽聞,短暫沉默後猛地握拳,再次狠狠砸在紀辰的胸口。
發出沉悶的聲響,但這次力道明顯輕了許多。
它咧開嘴角,露出森白牙齒,金色豎瞳裡卻閃爍着欣慰之色。
“你小子,想必等這一天很久了,現在是不是很開心,終於在我面前能好好裝逼了?”
紀辰揉着胸口,笑着搖頭:
“哪能啊,我這不是給你一個驚喜嘛。”
“哪是驚喜,分明就是驚嚇。”龍裔收回手,心中卻是無比感慨。
當年需要它庇護下才能勉強生存的毛頭小子,如今卻已經成長到連它都要仰望的高度。
望着紀辰被殘陽勾勒的側臉,它恍惚間彷彿看到了兩個重迭的身影。
一個是當年在囚牢裡跌跌撞撞學習修煉法門的青澀少年,一個是如今談笑間表示自己已經掌控十二道規則的潛力強者。
內心甚至產生了一種老父親般的欣慰、悵然。
發現自己親手栽種的小樹苗,不知不覺間已長成參天巨木,連仰望都要費力地擡起頭。
“老裔,發什麼呆呢?”紀辰伸手在龍裔眼前晃了晃:
“該不會是被我的強大嚇傻了吧?”
龍裔沒有回答,突然站起身,張開雙翼,仰頭髮出一聲震天龍吟。
聲浪掀起狂風將紀辰的白髮吹得狂舞,城下的焦土上揚起一片塵煙。
遠處正在修復城內建築的族人紛紛擡頭,金色的豎瞳裡閃爍着疑惑。
“老裔,發什麼瘋?”紀辰衣袖在狂風中獵獵作響。
龍裔緩緩收攏雙翼,金色的豎瞳在暮色中熠熠生輝,它伸出爪子,重重按在紀辰肩上:
“我爲你感到開心。”
紀辰先是一愣,隨後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揚。
遠處最後一縷殘陽沉入山脊,夜色如潮水般漫上城頭。
他仰起頭,遙望漸變色的天際盡頭,白髮如褪色的戰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命運,真是奇妙。”
曾以爲白妖世界一別,便是永遠。
橫貫兩個世界的空間裂隙,將彼此送往不同的命運轉角,再難相逢。
卻不曾想,歲月早已寫好了伏筆。
此刻,他們並肩而坐。
晚風拂過龍裔的鱗甲,也掠過他的衣袍。
他們再次吹着同一個世界的晚風,一切好似回到了當年。
紀辰也在此刻作出了決定。
他要陪伴龍裔和它的族人繼續走下去。
原本他想通過佈置傳送陣接引的方式,將龍翼和它的族人送往地球,嘗試讓它們成爲資格玩家。
但這個方案現在顯然已經無法使用。
突如其來的滅族危機,打亂了他的計劃。
現在龍翼族已經完全暴露在了玩家視野裡,除了參戰的聯合戰團玩家,還有大量視頻被送上論壇。
期間還被詳細解析了生命特徵與種族天賦,前往地球意味着玩家眼裡怪物世界和現實世界的屏障將被打破。
對此,他也詢問了金幣商會阿嵐的想法。
阿嵐表示,龍翼族的族羣規模龐大,進入地球必然會被地球聯盟其他種族察覺,不存在隱藏避世可能性。
這中間存在太多變數和未知風險。
高維神明的意志無法揣測,冒然採取此類行動可能觸怒神威。
引來無法挽回的神罰。
所以在全民飛昇,高維神明主動向全體玩家解鎖真相前,龍翼族加入地球聯盟的計劃只能擱置。
紀辰聽取了阿嵐的建議。
這也意味着,龍翼族在怪物世界的安全問題仍沒有得到解決。
他唯一能想到的辦法便是小小法師現在所走的道路。
成爲龍翼族庇護者,爲它們開闢一條對接玩家陣營的發展渠道。
具體實施方案,小小法師已經給出了答案。
通過玩家商店,以及交易行渠道,輔助龍翼族進行資源上的轉換。
參照小小法師對靈息族的佈局,將龍翼族也打造成玩家陣營的供應商。
藉助玩家陣營的發展,爲龍翼族爭取生存與發展空間。
但與小小法師不同的是,他可以隨時迴歸帝冢村,使用更多的功能設施。
就例如,啓迪商店裡的許多道具。
其次,他可以通過玩家渠道尋求解決生存困境的支援。
聯合戰團、金幣商會……這都是可以尋求的助力。
但往後求援,不能再靠交情白嫖,得拿出真金白銀的祭力當酬勞才行。
所以,龍翼族需要轉變發展模式。
玩家最不缺的是戰力,最缺的是各種類型的資源。
尤其是靈廚玩家所使用的各種食材,以及煉藥所需的各種靈植。
他可以在龍庭城裡圈出一片靈田,讓龍翼族的戰士負責耕種,批量產出靈植出售交易行。
還可以在城內圈養“牲畜”,產出玩家喜歡的肉類食材。
他還想到了一個不錯的收益產出渠道:打造石骨傀儡。
這類商品可以壓低售價,上架交易行。
和軍火商公會產出的挖掘機器人搶佔“自動化挖礦”的市場份額。
對許多小公會而言,石骨傀儡成本更低,能顯著提高公會在礦區的收益效率。
除了軍火商公會,其餘玩家都能從中受益。
各種想法在紀辰的腦海中交織,他明確了自己接下來的發展方向。
當年在白妖世界,是龍裔展開雙翼爲他遮風擋雨,用利爪爲他劈開絕望之路。
如今在這怪物世界,該輪到他爲龍裔撐起一片天了。
但在這之前,他得回一趟帝冢村。
公會發展的安排、啓迪商店的使用……這些都得回村進行。
想到這裡,紀辰扭頭看向龍裔:
“老裔,再給你表演一個絕活。”
龍裔聞言,漫不經心地擡起腦袋:
“你又要顯擺……。”
話未說完,龍裔的瞳孔驟然收縮。
它突然感受到紀辰體內的靈力波動正在逆流,生命氣息如同退潮般急速消散。
“不好!”龍裔當即伸手按向紀辰的肩膀。
卻見,紀辰的軀體開始崩解,從指尖開始變得透明。
順着指節往上蔓延,手臂、肩膀、軀幹……身體的崩解速度不斷加快,龍裔伸手去抓,卻發現自己的龍爪從紀辰的軀體中穿過。
“老裔,爲了這次相遇,我向魔神獻祭了剩餘的壽命,你眼裡的神秘軍團便是魔神暫時借予我的力量。”
紀辰的聲音開始發飄:
“再次相見,代價卻是……重逢即是終結。”
說話間,他的胸膛已經變得半透明,能看見背後沉下去的暮色:
“本想多陪你幾天,但魔神的契約容不得拖延。”
龍裔的爪尖徒勞地在他崩解的軀體旁揮舞,但每一次都是穿過透明的光點。
“能再一次與你飲酒,值了……。”
說着,紀辰的臉上綻開燦爛笑容。
下一秒,他的軀體徹底化作漫天光點,像被吹散的星塵,簌簌落向城下的焦土,最後融成一縷霧,被晚風一卷,便散得無影無蹤。
龍裔徹底僵在了原地。
它想怒吼,想質問紀辰這狗屁契約究竟是什麼。
但紀辰的身影早已消散,找不到一絲殘留的氣息。
月光照耀下,新砌的城頭上只剩下了它孤獨的影子。
……
一小時後。
剛走出帝冢村傳送點的某人,在去往啓迪商店的路上,忍不住嘀咕:
“老裔該不會真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