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事是柳貴妃一手策劃,要給陸黛眉一個下馬威,她大可不必多此一舉。
這個案件中,不僅有一方參與,暗中還有其他人在推波助瀾。
雖然很多事情和前世都不一樣,沈若皎也不能確定事件的走向,但如果真有這麼一個侍衛,就能摸出背後之人。
私通醜聞被擺上檯面後,侍衛自身也難保,要讓侍衛心甘情願地揹負臭名,少不了收買或威脅。
而後宮之中個個都是人精,隨便指認一個侍衛便安上私通的名頭,是服不了衆的,要讓這個罪名成立,這名侍衛和檀花必定有過頻繁接觸。
沈若皎這麼一問,讓薰兒怔愣了片刻,弱弱地點點頭:“娘娘果然神機妙算,檀花有個同鄉,在侍衛處當值,和她往來密切。”
薰兒頓了頓,又小心翼翼地問道:“難道……是他殺了檀花?”
沈若皎並未立即回答,而是陷入沉思當中。
薰兒知道自己多言了,很快白了臉,低垂着頭,戰戰兢兢,帶着哭腔說道:“是奴婢多嘴,還請娘娘恕罪。”
她爲人單純,又膽小怕事,她當然知道,在這深宮當中,知道的事越多,死得就越快,很多事情,不是她一個小小的宮女能夠過問的。
沈若皎回過神,不甚在意地笑笑:“無妨,你且與本宮仔細說說,檀花和那駱姓侍衛有何淵源?”
薰兒生怕被怪罪,自然是想好好表現,將自己知道的事,事無鉅細地告知了沈若皎。
這名侍衛名叫駱機,和檀花是同鄉,又是同一年入宮,兩人都是宮中默默無聞的小人物,天涯相逢,很快建立起了深厚的情誼。
駱機和檀花都是機靈的人,在宮內互相照拂,總好過一個人悶着頭打拼。
宮裡有宮裡的規矩,檀花身爲宮女,不能夠隨意出宮,駱機就藉着自己的職務之便,常常給檀花帶些新奇有趣的玩意兒,和一些用得上的尋常之物。
方纔沈若皎所看到的那繡荷包的針線,便是駱機從宮外帶給她的。
“如此說來,這二人當真關係匪淺。”沈若皎垂眸沉吟,又問,“他倆可曾暗生情愫?”
薰兒面色越發蒼白,她當然知道,宮女和侍衛私通,可是大罪。
雖然當今聖上不近女色,無心男女之事,可規矩就是規矩,這宮中的女人,全都是聖上所有,豈可容外人沾染。
薰兒雖然膽小怕事,卻也不願看見自己的好友這般背上冤屈而死去,她忙不迭甩頭,聲音微顫:“娘娘明鑑,這是絕無可能的事,檀花與駱侍衛只是朋友兼同鄉而已。”
“哦?你又爲何如此篤定?”沈若皎有意問道。
“這……”薰兒抿着脣,糾結了半晌,一鼓作氣說道,“因爲檀花曾經和奴婢提起過,她自小就被指了娃娃親,待年滿二十歲出宮後,她便會和心上人成親。”
“原來是這樣。”沈若皎若有所思,看薰兒緊張兮兮的模樣,不由得溫聲安慰道,“本宮不過是隨口問問,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薰兒這才如釋重負,沉出口氣。
回到前院,花嬤嬤率先問道:“娘娘可勘察出什麼異常?”
沈若皎自然不會告訴她,美眸在她身上落了一瞬,淡淡道:“無可奉告。”
吃癟之後,花嬤嬤神色略微有些僵硬,倒也沒敢多說什麼,乾笑了兩聲,打着哈哈過去了。
檀花的屍身還停留在院中,沈若皎在她身前站定,駐足片刻,回聲對斂月吩咐。
“你守在這裡,我去一趟玄景宮。”
玄景宮,那可是白禛的寢宮。
斂月不由得皺起眉頭,有些擔憂。
“沒事,你在這裡等我便是。”沈若皎語氣透着堅定。
斂月只好作罷,點頭應聲:“是。”
沈若皎覺得,在幕後之人收買駱機之前找到他,事情就尚有轉機。
但她沒有白禛的口諭,是無法通過有侍衛值守的朝安門,去到外廷侍衛處的。
白禛僅僅將這個爛攤子推給了她,卻沒有給她任何權力。
所以她沒有辦法審問花嬤嬤,也不能第一時間尋找證人。
所以,沈若皎思索再三,決定親自找白禛索要口諭。
否則僅憑她沈貴妃的身份,在後宮之內尚可安身,出了內廷,根本寸步難行。
沈若皎命薰兒在景純宮候命,讓斂月繼續看管景純宮的一衆宮人,獨自頂着寒風去向玄景宮。
還未入春,天寒地凍,霜風凜冽,沈若皎隻身來到玄景宮時,白淨的小臉已被凍得通紅,雙手冰涼。
玄景宮外有白禛的親衛把守,需得通傳纔可進入。
只是,在玄景宮外求見的,不止她一人。
那正抱拳行禮的男子長身鶴立,身着鎧甲,更顯得四肢遒勁有力。
此人沈若皎認得,他是侍衛總領塗千放。
沈若皎快步上前,朝着親衛說了一句:“本宮求見皇上,勞煩大人一同通報。”
那親衛應了聲是,便轉身進了殿內通傳。
塗千放這纔回過身來,向沈若皎不卑不亢見禮:“微臣參見沈貴妃。”
面對這位美人貴妃,他並未有多餘的眼神,低垂着眸,語氣也帶着幾分疏離。
與大多數人相比,可謂是高風亮節。
沈若皎對塗千放的事蹟有所耳聞,一直對這位侍衛統領欣賞有加,溫聲道:“塗總領不必多禮。”
塗千放這才直起身,轉過頭去,不再看沈若皎一眼,也沒再搭話。
沈若皎也無意打擾,兩人便這樣並肩立在臺階下等候。
足足半盞茶的時間,親衛才小跑着出現,恭敬地作揖:“沈貴妃,塗總領,請。”
兩人行至宮門處,塗千放側過身,做了個請的手勢,讓沈若皎先過。
沈若皎多看了他一眼,塗千放仍是垂着眼,沒有什麼表情。
白禛通常會在內殿處理政事。
得了親衛值守的放行,還得在殿外等候白禛的傳召。
殿外站着一個面白無鬚,個矮體胖的中年太監,這是白禛的心腹德永。
德永衝着塗千放咧嘴一笑,眼睛都眯成一條縫,臉上兩團白肉隨着說話的動作一顫一顫的:“塗總領,皇上已等待多時了。”
說完,又轉向沈若皎,表情保持不變:“還請沈貴妃稍作等候。”
塗千放向德永點了點頭,推門進去了。
沈若皎也略一頷首,未做他想,亭亭立於殿外,靜默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