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你家秋閣主現在還好嗎?”
逃兒的手指猛地一緊,抿着嘴不出聲。
葉曼青笑意不改,語氣更加溫柔:“自從上次在中鴻城分開後,一直沒有她的消息,我很是想念呢。先前她說要帶我回宮,我正好奇呢,那是個怎樣的地方,是不是真如皇宮般金碧輝煌的?”
聽她話中嚮往之意,逃兒眨眨眼,似在回想什麼。
葉曼青的眼睛越發柔和,“好孩子,跟我說說宮裡事吧……”
逃兒呆呆盯着她,臉上顯出茫然的神情:“宮裡——”
“逃兒。”
忽然插入的女聲清媚動人,卻讓逃兒瞬間嚇白了臉。葉曼青反倒是神色如常,微笑地看向花枝後的女子,“沒想到這麼快就再見面了,漂亮的桃花姐姐。”她口中說的“桃花姐姐”,正是先前在林中莫名襲擊她和楚南漠的那個粉色紗衣女子。
一身侍女裝扮的女子微微一愣,旋即反應過來,笑道:“早聽說過小姐的不尋常,上次見識了小姐的膽量,這回更被您算計了一把……真是不由人不佩服。屬下名喚‘染豔’,小姐叫我豔姬便好。”
“染豔?好名字!果然人如其名,清麗絕豔,脫塵不染!也只有像你這般既美麗又武功高強的厲害女子,才擔得起這樣的名字!”葉曼青讚歎道,“跟你比起來,我不過是鄉野村姑之流罷了。”
“哎喲,小姐的嘴還是這麼甜!”染豔吃吃嬌笑,眼眸一轉,“不過我實在好奇你是怎麼認出我來的?況且你又是如何知道我便在這周圍?”
葉曼青隨意揮揮手:“這還不簡單?像豔姬你這般清麗嬌媚的女子,但凡見過的人怎麼可能認不出來?至於怎麼知道你在附近,那不過是我的一種感覺,我隨意猜的啦!”
聽她說得這麼敷衍,染豔反倒笑着走上前來:“小姐千金之軀,可不該坐在石板上,我扶您起來。”
染豔扶着葉曼青走到偏僻的角落,道:“小姐特意把我引出來,是有什麼吩咐嗎?”
“哪敢說是吩咐?”葉曼青眉上帶點憂愁,“只是許久沒見到秋姐姐,着實想念,不知她現下如何了。”
染豔的眼眸緊緊盯着她,輕嘆道:“殘秋若知道你這麼掛心於她,肯定會很開心的。聽說她先前受的傷不輕,到現在還沒完全好呢。”
葉曼青頓時緊張起來:“先前受的傷?啊,難道是……”
“正是在中鴻城外被楚玄墨所傷。”
“這——”葉曼青歉意道,“這完全是個誤會,當時那個場面,阿默以爲秋姐姐是壞人,纔會……唉,也怪我當時沒反應過來,平白害秋姐姐受了傷。”
“原來是這樣,那倒是我們想岔了。”
葉曼青沉聲道:“想來豔姬也是爲了這事才把阿默帶走的吧?”
她這一聲問得出其不意,染豔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剛要否認,卻見葉曼青雙目灼灼地看着她,眼中全是不容欺瞞的瞭然,便不由噤了聲。
“傷了秋姐姐完全是意外,日後見到秋姐姐我會親自向她道歉的。只是阿默對我十分重要,還請豔姬網開一面。”葉曼青頓了頓,“如果有必要,我可以儘快跟你們回宮。”
染豔愣了幾息,卻是苦笑道:“連着兩次着了小姐的道,豔姬真是沒臉見宮主了……”她看向逃兒,“我先前還怪逃兒不懂事,現在看來,實在是小姐太厲害了!”
見葉曼青但笑不語,她又道:“你這回又是怎麼知道楚玄墨在我手中的?難不成還是靠猜的?”
“自然。”證實了心中猜測,確定了阿默的下落,葉曼青心情大好,嘴角不由泛起笑意。
染豔定定看着她半晌,“你可是恢復記憶了?”
葉曼青下意識去摸左掌的傷疤,輕輕呼了一口氣:“也不知怎麼的,這幾天總有些似曾相識的景象出現在腦中,似乎在夢裡也夢到秋姐姐帶着我在黑逡逡的山裡走……唉,真想快點見到秋姐姐。”
看她的樣子不似作假,況且她說的那個夢……染豔心中暗忖,便有了計較:“我明白了,這事我會盡快安排的。”
葉曼青點點頭:“不知道我幾時可以見到阿默?那天他似乎受了傷,我真的很擔心。”
“這點小姐不用擔心,宮中多的是上等靈藥。”染豔忽地揚脣一笑,“啊,我似乎還沒跟你說過,楚玄墨早就被帶回宮中了。”
葉曼青心一沉,臉上卻愈加笑得開心:“是這樣啊?那我更想早點回宮了!”說着她便拉住染豔的袖子,“我都等不及了,豔姬回去的話可一定要把我捎上啊!”
染豔微僵:“……在這待的時間太長了,恐怕不太妥當,我暫且先離開。來日方長,回宮的事再議便是。”
說罷,她看一眼葉曼青和逃兒,轉身往樹枝後繞去。叢叢樹影掩住她的身形,晃眼間,竟憑空消失。
葉曼青看得一愣一愣的,暗道這些人果然沒一個是好相與的。不過無論如何,能確定阿默的下落便是一大收穫了。只是,她的身世難道真的跟那個什麼五皇子有關嗎?逃兒和染豔都喚她爲“小姐”,言行間對她很是客氣,顯然她原本的身份不低。而且他們不止一次提到“宮主”,到底說的是“宮主”還是“公主”?若指的是“公主”的話,當今皇帝只有三個女兒……這方面的信息太少,一時卻是想不出什麼來。
她的思緒一時又轉到應殘秋身上,如果真有人對她的來歷清楚的話,非應殘秋莫屬。現在的情況,已經逼得她無法鎮靜如初對身世抱着可知可不知的態度了。先前面對穆寒蕭時出現的怪異熟悉感,直讓她心中一陣陣寒意掠過。當初她從棺中逃生,一度都以爲這副軀殼便是她原本所有,畢竟掌心上的那個疤痕太過巧合。但細想之下便知道這種情況不可能出現,棺中的人只能是那個被穆寒蕭心心念唸的辛眉。按情境推算,那辛眉原是死去之人,只是不知爲何原本正同微微打羽毛球的葉曼青的意識會被拉到這個身體上。
越是探知,辛眉的身份越顯神秘,背後的勢力糾葛,半生的愛恨情仇……那些太過沉重的東西,是葉曼青不願去觸碰的。如果說剛開始時她還有好奇還想尋根探秘的話,那麼現在,她是決計不願去碰任何同辛眉有關的事。可恨的是,老天偏偏不讓人如意……阿默既已落入染豔他們手中,那麼她勢必要把這之間的關係探明白了,弄清緣由才能對症下藥,找到一勞永逸的方法。至於穆寒蕭——
葉曼青暗自忖度,掌中的那道傷痕太過詭異,本以爲辛眉有一個和她一樣的疤痕不過是個巧合,卻沒想到竟會有這般反應。光是這麼想着,她便覺得手心微熱。當下便是一驚,趕緊收斂心神。先前那般的痛楚,前後回想起來,肯定和穆寒蕭脫不了干係。或者說,和辛眉有關……葉曼青緩緩握掌成拳,像要把手中虛無的東西擠盡,又像是要抓住什麼。
那個早就魂歸離恨天的女子,難道,還存了一絲幽魂在這個軀殼中嗎?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便覺一絲絲寒意從毛孔中溢出。葉曼青咬咬牙,竟是不自覺地發起抖來。
幽迷夜色飄散,染豔步伐悠然地在林中行走。
那日她帶走楚玄墨後等了許久也不見關二爺他們回覆的訊號,便起了疑心,掩住行跡趕往那地方一看,卻只見躺在地上低低□□的銅姑和生死不知的關二爺。當下便知道事敗,幾句話問明事情經過,銅姑更認出其中一人乃是百里莊莊主穆寒蕭。雖然不清楚穆寒蕭怎麼會和小姐有所牽扯,但幾次三番迎回小姐的行動都告失敗,宮主已是極爲不悅,宮中數支隱線更都露了端倪。且眼見時機將近,大事成敗的關鍵系在小姐身上,怎能讓她再在江湖漂泊?觀現下情勢,已有數人對小姐都起了關注之意,若拖得太久,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故而這次才由她設計,明輔暗主,布了這迂迴翻折的局。本該是必成的事,哪想到會出了穆寒蕭這個意外!
染豔氣怒,銅姑是知道宮裡規矩的,竟連訊號也不曾發出,耽誤至此,實在難以饒恕……將他們處置了後,染豔思緒再轉,便料到穆寒蕭必定要往駱家莊一行。畢竟,穆、駱兩家的關係,她是十分清楚的。駱凌戈父女倆打的如意算盤,對百里莊是絕不會放手的。
只是,她倒是不知道,小姐原先竟是穆寒蕭的愛侶?百里莊沉隱多年,尤其對這段往事更是諱莫如深,便是她同駱婉瑤相識數年,也是知之甚少。從駱婉瑤嫉恨到想要下殺手的狀況來看,辛眉對於穆寒蕭重要性非同一般。或許,這一點日後也可加以利用……只要小姐肯好好配合。
想到這一層,便是染豔也有幾分不確定。對這位自小流落在外的小姐,除了應殘秋外宮裡人都不甚在意。只是誰曾想到,當年老主人的一時意氣,竟會造成現今的局面?當初宮主不過是起了個猜測的念頭,纔會同意應殘秋年復一年在外探尋小姐的下落。但前些日子應殘秋回傳的消息,便已確證小姐身上繪有赤螭龍紋印。如此一來,入局的最初也是最終一環便已落定。現在當務之急,便是儘快將小姐帶回宮中,便連小姐自己,也因着楚玄墨的關係急着回宮。只是,事情真是如此簡單麼?
至今爲止,染豔只見過葉曼青兩次。第一次葉曼青機智地從馬背上翻下閃避她的襲擊讓她略微驚訝,是一時沒想到小姐幼年離宮卻不似尋常女子嬌怯,身手卻是利落。第二次便是方纔,交談中示弱作傻,實際上並未透露什麼,卻在關鍵時刻一語中的,叫人防不勝防。
楚玄墨和葉曼青之間的羈絆極深,小姐無論如何都是宮中的人,楚玄墨與月萱那小丫頭又有牽扯,要將他拉攏入宮中,未必不可能。
但穆寒蕭卻是不易對付,需得想個兩全齊美的法子,在不引人注目的情況下帶小姐回宮。這兩日對付使役閣的同盟會便將成立,爲今之計,便是……
空中風聲些微的異樣,讓沉浸在思緒中的染豔陡然一驚,一步踩上乾枯的落葉。
“是哪位俠士這般好興致,暗夜相隨?”
卻聽風中一絲輕笑,“月夜佳人同行,正是人間美事。”
這耳熟至極的調笑傳來,染豔心神一緊即鬆,當下回頭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聞香尋蹤的雀翎君!”
夜色中一抹清豔的藍飄忽,羽扇輕晃,正是畢離塵是也。只見他略略挑眉將染豔上下打量一番,連連搖頭,“豔姬可真狠心,生生遮住絕色面容,叫人好不可惜!”
染豔掩脣一笑:“怎的?我這般形貌,雀翎君看不入眼了?”
“誒,豈敢豈敢!”畢離塵一旋身,“似豔姬這般美人,只需秋波微蕩便足以勾魂奪魄了!”雖是玩笑,他這話卻是不假,但見染豔雙眸如水,眼中笑意清蕩,當真是清媚奪人。
嬉笑幾句,染豔正色道:“雀翎君是何時入莊的?是……閣主吩咐的麼?”
畢離塵手中羽扇不停:“區區不過是在半道上偶遇朗塵法師,與法師暢談順懷,便隨法師來此一觀罷了。”
“……哦?”原來是藉着朗塵的名頭來的,也就是說,是他自作主張了?染豔心下有了計較,眉眼一轉,恭順道,“原來是法師帶來的客人,女婢失禮,這便帶客人去往宿處休憩。”
“勞煩。”
染豔順從地轉身走在前頭帶路,看着她的背影,畢離塵淡淡一笑,眼睛轉向穆寒蕭所在的別院,目光中多了幾分思慮。
……她先前從那處別院匆匆走出,難道連百里莊她也放了線麼?看來,還得一探虛實。
前後隨行的兩人各懷心思,都在思量對方的出現將會對局勢產生怎樣的變化。
這一局,又是誰能握得先機呢?
* * *
木懷彥似有什麼心事,雙眉膠結沉吟不語,腳步卻是愈來愈慢。
走在前頭的狄望舒和齊楚都回過身來的,狄望舒道:“你可是在憂心葉姑娘的事?”
木懷彥擡頭靜靜注視他幾息,輕微地搖搖頭,“狄兄也以爲此事我非沾上不可麼?”
“……難道你能放着她不管?”狄望舒一愣,忽地笑了起來,“你做不到。”
他的語氣極爲肯定,齊楚一聲嗤笑,木懷彥不由轉開頭去,“應姑娘真的是五皇子那派的人麼?”
狄望舒笑容驟斂:“我不知……”
“那麼,離鏡背後之人是誰?”
能算準時機從三皇子手中奪得控制權,不動聲色地讓青霓派置身事外,那個隱在暗處的人絕非尋常。就是不知道,這股勢力究竟屬於哪一方,又有什麼目的。離鏡當初擄走葉曼青一段時間,雖然後來葉曼青跟木懷彥解釋過那次事件只是一個巧合,但從離鏡前後的表現來看,他對葉曼青也有幾分在意。那麼,這在意是否和他背後的勢力有關?與應殘秋、葉曼青間又是否有牽連?
狄望舒沉默半晌,道:“我不能說。”
木懷彥眼眸微凝,眯眼看他半晌,一旁的齊楚眼見氣氛不對,便道:“木頭,這事你別問了!”
“嗯?”木懷彥轉眼看向齊楚,是要他給一個解釋。
齊楚撫額嘆道:“你別看我,朝堂的事你既然不想理又何必那麼清楚?”
木懷彥淡淡道:“如果連敵手友軍是誰都分不清,貿然入局,不過是自找死路。”
齊楚一滯便要開口,狄望舒擡手止住他,面容微肅:“這點你儘可放心,那人絕不會做半點於國於民不利的事。”
於國於民?木懷彥心思微轉間,在北烈皇室中轉了個圈,仍無法確定狄望舒所說之人的身份。這個人的真實身份是什麼對他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一派隱在暗處的勢力對目前的局勢到底抱着什麼態度。
“狄兄……也是爲國爲民麼?”
狄望舒苦笑一聲:“我不過是爲了私心。”他擡眼看着木懷彥,“在這一點上,我與你是一樣的。”他的目的是要找到應殘秋,這相知相惜多年的情分,他不打算放棄。而無論應殘秋的身份是什麼,葉曼青必然與她有所牽扯。相比起來,應殘秋雖然下落不明,但多半可以猜知她應是安全無虞。反觀葉曼青雖然近在眼前,卻隨時可能陷入未知的險境中。想要解除她的危機,或者帶她遠離事態,或者一查到底將可能的危險因素揪出來擺在明面上。葉曼青先前已經表明她不願離開——這點是意料之中的,畢竟楚玄墨對她非同一般。現在便只有一個選擇,從各種蛛絲馬跡中找出葉曼青的身世之謎,再以相應的對策解決問題。而這也是狄望舒希望的方式,只有這樣,他才能儘快找到應殘秋,弄清楚她不告而別的緣由。
這其中的考量木懷彥自然明白,便扯扯嘴角笑道:“這般看來,我二人倒是同病相憐。”
見他們倆都是一臉苦相,齊楚大笑道:“都是自找的!美人恩哪是好消受的?”
“哦?”木懷彥眉一挑,“不知郝家三小姐又如何?”
“咳咳咳……”齊楚猛地嗆咳一陣,“好端端的你說起她作甚,這麼久了我都快忘記她長什麼樣了。”
狄望舒瞥他一眼:“是麼?不知前些天唸叨郝三小姐的人是我不曾?”
齊楚瞪大眼,“那、那是我半夜夢到那小丫頭哭得好生悽慘……”他的嘟囔還沒說完,便被兩人的笑聲打斷,只得悻悻作罷,“有什麼好笑的!”
木懷彥輕咳一聲,雖是夜色熹微,他臉上的笑意卻是遮掩不住,只聽他道:“郝小姐的下落,狄兄該是清楚的吧?”
當初郝靈靈莫名在青霓山上失蹤,這件事卻被壓了下來少有人知道,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長無、雲覓言和流雲繪上面,就沒多少人注意到這點。木懷彥原先也是疑心,後來見葉曼青沒有什麼擔心的樣子,便知道郝靈靈應該是沒有危險的。
狄望舒一愣,便見齊楚面有不豫之色,心中暗歎倒黴,卻只能回道:“我是知道——”
“你知道竟然不跟我說?!”齊楚帶着薄怒打斷他的話。
狄望舒擺擺手:“你不問,我怎麼知道你想知道?”他口氣一轉,開始教訓齊楚,“你但凡肯多想一點,怎麼會猜不出來?”
見齊楚一臉怔愣不明的樣子,狄望舒嘆聲道:“‘金刀鏢局’這四字可是聖上欽賜的,你真以爲它會那般輕易倒下?”
這話登時如長夜雷鳴,倏忽電光激閃,齊楚只覺腦中比亂麻還繁雜的思緒此時忽地一清,頓時浮出一個念頭——
難道,金刀鏢局的慘劇從一開始便是一個局嗎?
他面上震驚之色掩飾不住,目光在狄望舒和木懷彥身上打轉,想要看出個確切答案來。
木懷彥看向沉靜的夜色中,輕聲道:“你忘了麼?當初在青霓山山上我便說過,這只是個開始。”
開始?“這麼大陣仗的開端,他們到底想要謀得什麼結局?”齊楚心中隱隱不安,他不是真的想不到,只是難以想象,那些人竟然會選取這樣的佈局。要怎樣的心機,才能想出這樣的方法?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爹此刻的處境,豈不是危險萬分?
狄望舒不語,木懷彥的眼眸清透:“他們要的,自然是‘天下’。”
齊楚猛地頓住:“……我要立刻回京。”
“不行。”狄望舒沉聲道,“你回去幫不上任何忙。朝堂的事,絕不是你可以插手的。對這局勢,你爹難道會看不明白嗎?”
“話雖如此,但這般時刻我怎能在外——”
“伯父的希望正是讓你遠離京都!”見齊楚仍是定不下心來,狄望舒忽然低聲道,“……只要聖上還在一天,韓家就絕不會有事。你明白嗎?”
韓峮是皇帝最信任的人,齊楚自然知道這一點,但是……“先前在山上時爹就提過,聖上的身體怕是……”
狄望舒點點頭,“所以伯父此時更不能分心。你放心,眼下大位尚未落定,雖然情勢險峻,但伯父絕無安全之憂。就算……就算日後新君有什麼舉動,也非是短期內可施行的。”他的聲音模糊起來,“再怎樣,也有那人在……”
齊楚心頭一凜,木懷彥只在旁邊聽着並不說話,直到此時方插了進來。
“京都的情勢是開始也是結果,但過程的展開卻都在京都之外。”
因明展翼身體狀況持續惡化而太子之位遲遲沒有確定,三皇子和五皇子纔會急躁起來,在各州城的爭鬥漸漸浮上臺面,而京都之外的勢力較量又將影響甚至決定皇城中最後的角力結果。江湖和朝堂,形成各自獨立卻又相互影響的局面。換句話說,無論在朝在野,只要力道用得對,都可以對最終結局產生影響,甚至是決定性的關鍵。
這些道理,齊楚靜下心來便想得到,就算他自小心性自在爽朗,但畢竟是從耀國第一的文官世家出來的,對局面的理解和把握自有其優勢。
木懷彥緩緩前行兩步,屈指輕輕叩擊竹節,咚咚輕響似無譜成曲,頗爲悅耳。
“我還是之前的問題……”木懷彥正色看向兩位友人,“你們真的相信應姑娘是五皇子的人嗎?”
齊楚道:“現下的證據似乎都指向這方……怎麼?”
“狄兄以爲呢?”
狄望舒異常地沉默着,眉眼間重重隱憂相擾,“我……我不知……”
知他心思,木懷彥不再強問,齊楚卻是莫名:“怎麼回事?木頭,你還有其他想法的話說來聽聽。”
木懷彥有節奏地敲打着竹節,斟酌了下才道:“你方纔說的證據,指的是哪些?”
齊楚一愣:“烈州青甲軍便是最好的明證!再說,她既然潛伏在三皇子手下,便有很大可能是五皇子的暗線。畢竟這兩位皇子的爭端,誰都知道,不是嗎?”
“正因我他們的爭端誰都知道,所以……任何人都可以利用。”木懷彥嘴角微揚,“我只是突然想起幼年聽師父講的故事來了……”
“……據說前朝□□楊修武文韜武略難有人能比肩,諸般武器無一不知無一不曉。但他最爲人稱道的,卻是其百步穿楊例無虛發的箭術。”木懷彥微微頓了一頓,話中意味悠長,“傳說那厲害無比的‘疾雨陣’,正是楊修武親自排布而成。”
狄望舒眼瞼虛垂,似乎沒聽到這些。齊楚看看脣邊帶笑的木懷彥,又看看沉默的狄望舒,嘴巴張了張,“你是說……”
“當年的肅寧王,麾下最強的便是弓箭隊。烈州青甲軍,便是五皇子仿照前朝的訓練方式排布而成。”
指節與竹節重重相撞,像是樂曲最後的激昂,又似曲調高攀前的沉抑。
濃墨如注,將整片竹林重重遮覆。
這夜,越發黑得深沉。
作者有話要說: 我每次上來都覺得大家好淡定啊= =跟大家比起來,我就是一個有極度受虐臆想的M受= =。。。
最近看碧水上的幾個帖子,不免也開始思考自己寫文的初衷了,囧。。。這麼高深的話題果然不太適合我啊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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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荒的筒子可以去看看偶家小瀰瀰的歡樂現代文喲~
粉可愛粉歡樂的文風,挖心情不好時看着都會笑出來~~~
雖然目前字數不多,但是小瀰瀰的坑品比我好上不知道多少倍啊,有她在= =我的更新速度也會提高的。。。希望吧~~~
隆重推薦——《Mr.四次元》
終於修改完了,淚牛~默默鞠躬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