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壁層胸膜來說，幹紗布的摩擦力、破壞力正好，而摩擦的方向，以順着肋骨爲最佳。”
楊主任眼睛發亮，這就是現場學習的好處，如果帶教老師願意教，會知道很多細節，效果比看論文強N倍。
就比如這用來破壞胸膜的工具，靠自己摸索的話，不知到什麼時候纔會發現幹紗布最合適。
王磊持鉗夾住幹紗布，往壁層胸膜上一按，順着肋骨走向摩擦起來。
“手術關鍵在於手上的力度，也就是胸膜的損傷程度——以達成表面間皮細胞脫落、間皮下結締組織顯露爲最佳。”
“淺了效果差，重了損傷過大。”
有道理！周良平情不自禁地點頭，如果說之前還對新術式抱有懷疑的話，現在這份懷疑已經到了最低點。
“當然，本臺手術是物理固定+化學固定，由於化學物質效果好，因此不必追求間皮細胞脫落，只需其有所損傷、能引起炎性反應即可。”
王磊邊講邊做，毫無保留地將一切細節要點和盤托出。
楊主任和周良平看得眼睛都不眨，大量知識灌進腦海，就像游泳時遇到大壩開閘一樣，被灌得暈乎乎的，似有溺水之感。
講的內容多，王磊做起來卻快，不多時，整層壁胸膜都已經被破壞過一遍。
“達到這種粗看無變化，細看有輕微損傷，可是連血都沒怎麼出的狀態即可。”
“但如果不合並化學固定法，就需要擦掉一層細胞，出血量較大，損傷較爲明顯。”
雖然沒人看自己，周良平還是拼命點頭，一副頸椎都要點斷了的樣子。
“輸注znyke。”
王磊一聲令下，稀釋後的znyke溶液緩緩注入壁胸膜與胸壁之間。
輸注一半後，剩餘的一半注入壁胸膜與髒胸膜形成的漿膜腔內。
“如果是物理固定或者其他化學物質固定，需要給予適當的壓力，等待機體自然生長固定，但是使用znyke，就不需要額外操作，可以大幅減輕損傷。”
“而且其他方法在術後對體位要求高，患者長期無法改變體位，比較痛苦……”
關鍵步驟完成，王磊順便推銷一波znyke的好處，然後對陳瀾關照道：“論文裡記得闡述znyke的優點——它不僅僅在肺大皰中有用，幾乎所有醫用膠粘劑的使用場景，它都適用。”
陳瀾驚喜地問道：“讓我寫論文？”
“對，我所有論文都是徒弟代寫的。”
“好好好，我一定認真寫！”
“嗯。對了，忘記把你拉進羣。進羣后，論文的具體事項你跟師兄們商議，原則就是必須發國內期刊。”
把後續步驟交給孔一刀和陳瀾，王磊優哉遊哉地做起了助手。
楊主任周良平這時才從新知識的衝擊中醒來，周良平提醒道：“楊主任，該去清平醫院了。”
楊主任擡頭看了看牆上的計時器，驚訝而又輕鬆地笑道：“總共纔不到半小時，看來不用餓肚子審病歷了。”
“快去吧，路上還要不少時間。”
“嗯，王老師再見。非常感謝今天能讓我觀摩手術，還做了如此細緻的講解。”
楊主任發自內心地感謝，他捫心自問，自己帶徒弟可從來沒這麼深入講解過。
按照醫院常規，帶新人上臺是正常的，讓人觀摩手術也很正常，但學到什麼全憑各自眼睛、腦子，吩咐責罵有，主刀醫生親自講解一般是沒有的。
不是對待看好的後輩，又或者那種爲了自家揚名的示教手術，誰願意費這事啊。
如果不但講了，還深入講解，那絕對是當親傳弟子看待，當子侄看待了。
“不客氣。”
面對感謝，王磊基本上只會這一句。
倒不是詞彙量不足，就算九漏魚也能講出一堆不重樣的，他純粹是性格導致的選擇性障礙，碰到這種場面就智障、嘴短。
周良平也道：“多餘的話不說了，什麼時候去縣裡的話，一定要給我一個做東的機會。”
“行。”
兩人開心地走了，這邊也很快收尾完畢，將患者送出手術室。
幾個家屬趕緊過來迎接，水柔阿姨問道：“王醫生，手術做得怎麼樣，會不會復發？”
王磊胸有成竹地答道：“很成功，如無意外，復發的可能性很小。”
其實他依據術中所見，以及訓練成果，是有百分百把握不復發的，但他不敢這麼說，家屬更不這麼想。
她們家實在是被一次又一次的復發搞怕了，儘管水柔對王磊的實力非常信任，但她阿姨還是心有餘悸。
水柔卻歡呼道：“太好了！我就說吧，請王醫生開刀絕對是正確的。”
她阿姨也開心地笑，只是笑容有些複雜，開心佔八成，擔憂佔二成：“成功就好，希望能不復發吧。”
將病人送回病牀上，王磊繼續做下一例手術。
現在除了骨科病人日漸增加，其他專科的病人也漸漸增多，新建的病房暫時夠用，但看這趨勢，很快就又要不夠用了。
再次洗手，孔一刀抱怨道：“現在開刀是開得爽，績效也拿得爽，但累是真的累。”
陳瀾笑道：“孔主任，我覺得還行啊。除了一院骨科專家下來那天要集中手術，從早開到晚確實累，其他時候還好。”
“唉，你們是小夥子啊，我這個半老頭吃不消的。再說外科又不是開好刀就沒事了，術後事情多得是，光是病歷就能寫死個人。”
王磊本來還想安慰一句，聽他提到病歷，頓時不敢吭聲。
他不怕耍手術刀，只要站得動，天天站十幾個小時都沒關係。
但就是怕寫病歷，那玩意瑣碎、煩人。
所以他仗着老闆的身份，找各種藉口偷懶，大部分病歷都是孔一刀和陳瀾寫的，現在哪有臉安慰別人。
幸虧李秋也在，聞言鼓勁道：“孔主任，再堅持幾天，江院長早就在招人了。只不過水平高又願意來鄉下的不多，一時半會找不到。”
“那就找應屆生唄，反正王磊出了名的擅長帶徒弟，你看陳瀾原來連闌尾都夠嗆，現在進步多快。別說他，連我的水平都進了一大截。”
“這倒也是哈，江院長可能不知道這一點，王磊你覺得呢？”
“呃，對對，那我一會跟江院長說說。”
被李秋提醒，王磊精神大振。
我跟你說公事，你個女騙子總不能不理我吧？
開完這臺手術，王磊氣勢洶洶地跑到院長辦公室，剛開了個頭，江婉柔的手機響了。
江婉柔似笑非笑地撇了王磊一眼，抓起手機，按下通話鍵，親熱地叫道：“許主任。”
她的聲音溫柔親切又熱情，王磊卻不屑地撇嘴。
要不是熟悉這貨，準得以爲是個傳統淑女。
實際上呢？
女暴龍一頭，連海綿體都敢切。
江婉柔笑着說了幾句，忽然一怔：“您是說，那個驢友不是膽囊炎，李明川也誤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