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通一臉呆滯地站在原地,眼神裡透出純淨的懵逼。
衛王這就贏了?
斬首兩千?還攻克了白衣寨?
這麼說來,那些人跟着去衛王混功勞的,還真讓他們混到了?
衛王有這麼猛嗎?
當葉良秦的言語響起,他猛地明白過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他要怎麼收場?
這些人當中,有不少可都是站衛王一頭的,如今衛王攜大勝之功回來,自己若跟他對着幹,難保不成下一個田有光啊!
識時務者爲俊傑啊!
他的臉上,幾乎是瞬間露出笑容,彷彿寒冬凍土之中,開出的朵朵臘梅,“棲之啊,你這是什麼話,公務之中,有爭吵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了,誰佔理咱們就聽誰的嘛!什麼治不治的,你看既然你不同意,咱們就請他們都回去,如何啊?”
嚴通畢竟是葉良秦的頂頭上司,官場自有規矩,如今嚴通遞上臺階,葉良秦不接着似乎也不太合適。
於是,他嘆了口氣,“嚴大人,當務之急,是先穩住局面吧,這麼多朝廷命官被“請”來按察使司,已經讓太原城人心惶惶了。”
見葉良秦接受了他遞上的臺階,嚴通大喜,連忙點頭,吩咐道:“快,去將諸位大人請出來,請他們回去,相關情況我們需要再覈實一番。”
親眼見證了勢頭變幻的一衆小吏哪兒敢有絲毫怠慢,連忙飛奔進各屋,將正被問詢的官員們請了出來。
就在嚴通暗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太原府丞卻冷哼一聲,“嚴大人,我們不明不白地來了,卻不能不明不白地走啊!這回去,怎麼面對同僚,面對家人啊?”
這倒不是說他有多清白,多無辜,在這個染缸裡的他着實也經不起細查。
但此刻的他,摸準了嚴通的脈,斷定了他不敢在衛王又得了大勝之後來犯衆怒。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像田有光那麼莽。
既然如此,他當然要趁機多索要點好處!
官場浮沉,哪個是好相與的!
算錯了事情,那自然就要承受被拿捏的後果。
聽見這話,原本一臉慶幸地準備離開的衆人也是腳步一頓。
對啊,就這麼走了,這狗日的回頭又把自己抓來怎麼辦?
今日這感覺,可不想再經歷第二遍了。
雖然自己禁不起查,但看現在這架式,按察使衙門也不敢查了啊!
趁機要個護身符,不過分吧?
嚴通呆呆地看着太原府府丞,這狗東西一定是故意的,故意等到人這麼多了才說!
他一聽便明白了這些人的意思,一時間腦海中轉過了無數的念頭,最後在這請神容易送神難的局面下,只能無奈認輸認命。
但認輸歸認輸,這事情該通過什麼方式解決,還需要琢磨一下。
就在這時,葉良秦忽然開口,“諸位大人說得也有理,嚴大人,不妨給大家澄清一番,以正視聽。”
腦海中正思索着主意的嚴通略一琢磨,覺得也是題中應有之義,便點了點頭,“那本官就爲諸位出具一封文書,爲諸位大人澄清清白,如何?”
衆人之中,還有人想要拿捏姿態,太原府府丞卻直接道:“如此便多謝嚴大人了。”
一個聰明人,是既要知道該冒險的時候冒險,火中取栗,但同時也要知道見好就收,他纔不會像那些蠢貨一樣,看不清形勢!
他一點頭,其餘人也不敢犟了,從書吏手中拿着蓋有按察使印鑑的文書,走出了按察使衙門。
看着這一幕,葉良秦的嘴角微微勾起,轉身出了衙門。
嚴通看着他的背影,深吸了兩口氣,強行鎮定下來,同樣走出了衙門。
今晨的變故,他必須要與莫先生商量一番。
葉良秦從按察使衙門走出來,直接來到了巡撫衙門,見到了宋溪山。
“大人,嚴通已經認輸,將官員們都放走了,同時,在下官的建議下,他爲這些官員出具了按察使的澄清文書。”
宋溪山點了點頭,“辦得很好,如此他嚴通的命脈,也就握在我們手裡了。”
葉良秦半真誠半客套地恭維道:“大人智謀深遠,下官佩服,區區嚴通哪兒是大人的對手。”
宋溪山微微擺手,看着他的眼睛,“你着急嗎?”
葉良秦連忙道:“大人明鑑,下官絕無那等意思。就算將來這按察使之位空出來了,是何人接任,下官皆無異議。”
宋溪山的臉上露出笑容,“你是殿下的人,容不得我安排,行了,去忙吧。”
葉良秦拱手退下,宋溪山站在房中,苦笑搖頭。他方纔的擺手可不單是謙虛,因爲從一開始得知嚴通的行動,接着封鎖消息,再佈局讓葉良秦出手,最後放出捷報引誘嚴通爲這些人澄清的整個佈局,都來自於那兩位姑娘,他並沒有主導。
衛王殿下竟然敢用她們輔助城中之事,之前他還有所質疑,如今看來,果然慧眼識人,也難怪能接連打出兩場大勝來。
這兩位他一開始只覺得有些家世背景的姑娘,用實際行動讓他明白了什麼叫做家學淵源。
孟夫子和老太師各自傾力教出來的妖孽,果然是不凡啊!
想到這兒,他拿起桌上的捷報,認真一看,瞧着那一個個字眼,想到自己兒子又跟着拿了功勳,想到衛王平定十八寨叛亂的可能,想到朝局有可能的變化,這一切,都真讓他,歡喜!
同樣歡喜的,還有此刻的孟青筠和辛九穗。
拿着手中的捷報,二人相視一笑。
齊政後續的計劃,都跟二女通過氣,雙方還一起詳細地推演過,所以,她們二人都很清楚地知曉這計劃進行到哪一步了。
雖然後面還有兩三步需要走,但是前面的兩步,都完美實現了目的,當然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
辛九穗笑着道:“孟姐姐,什麼時候拿掉那個嚴通?”
孟青筠看着她,嘆了口氣,“他已經是個死人了,什麼時候埋並不重要。我現在更擔心齊政,畢竟是親自上青龍寨,萬一出點問題怎麼辦啊!”
辛九穗握着她的手,“眼下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計劃走,沒有出現半分偏移,說明他將對方陣營的情況都思量清楚了。而且聽他說,十八寨很可能有百騎司的人,屆時也能幫襯,他手中還有幾十個忠心護衛,衛王也很快就會提兵進山,不會有事的。”
孟青筠看着她,笑着颳了刮她的鼻子,“你別安慰我了,我看你這樣子,也沒比我好到哪兒去。”
辛九穗吐了吐舌頭,而後兩女一起看向了太行山的方向。
你可千萬要保重啊!
崇山峻嶺之間,一行人走在山道上。
田七、張先、竇小元都跟在隊伍中,悄悄地記着路。
但同時,他們也牢記着齊政的事先囑咐,沒有任何諸如留記號之類的多餘動作。
對這幫山賊而言,前一刻可以跟你親如兄弟,爲你兩肋插刀,可一旦產生懷疑,他們便會立刻翻臉不認人。
翻過了幾座山,在派人查看了沒有官軍之後,衆人想法搞了些馬匹,直奔青龍寨。
到了青龍寨的寨門口,樑三寶和花二孃率先下馬,而後指着眼前防禦森嚴的山寨和山中密佈的屋舍對齊政道:“韓兄弟,這兒就是青龍寨了,走,我們一起上山!”
齊政點了點頭,跟着樑三寶和花二孃以及其餘衆人一起,朝着寨門走去。
寨門值守的守衛認得樑三寶和花二孃,點頭問好,讓開道路。
齊政正待跟着往裡走,卻被守衛橫槍攔住,嚇得田七一個箭步上來,隔在中間,怒目而視。
花二孃扭頭看着守衛,“怎麼個意思?”
守衛說,“沒有龍頭命令,閒雜人等不得上山!”
啪!
田七直接一個耳光扇了過去,厲聲道:“瞎了你的狗眼,這是白衣寨寨主!”
四周的守衛登時猛地拔刀,齊政的身後也傳來一陣長刀出鞘聲。
本來也準備扇一巴掌的樑三寶愣了愣,暗生佩服,他孃的不愧是大戶人家出來的死士,真彪啊!
旋即冷喝道:“你們他孃的要幹啥?還在對十八寨寨主動刀不成?”
他怒目環視,“你他孃的我韓兄弟受了這麼大委屈,來了咱們十八寨總舵,還要受你們的鳥氣?你們把刀砍下來我看看啊!”
花二孃裝模作樣地攔了攔,而後看着守衛厲聲道:“這是白衣寨的寨主韓兄弟和他的護衛,我們是去找龍頭的。”
守衛捂着臉,不敢發作,但還是堅持道:“未得龍頭准許,這些護衛太多了,不能都跟着。”
花二孃也覺得有些打臉,沉聲道:“青龍寨上萬好漢,咱們這兒就幾十號人,你在怕什麼?我們三個寨主都在這兒,還不能帶幾十個人上山?”
樑三寶哼了一聲,“這欠揍的狗東西就是在刁難我們,我看我們直接闖進去,他們難道還敢真對我們動刀不成!”
隨着樑三寶這句話,寨門中的守衛們都齊齊現身,警惕地看着衆人。
就在這局面僵持之際,從山上飛奔下一人,看向衆人,尤其在齊政面上停留了片刻,伸手一讓道:“龍頭有令,請諸位一起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