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佩瑤......佩瑤妹妹......是......是你嗎......”
“夫君,你醒了?”
本專心朝着城門口退走的女人聽到耳側那細微的呻吟,頓時驚喜的低下頭。
果然,她看到了一雙歲雖充滿血絲卻佈滿欣喜柔情的眼睛。
“夫君,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先忍着點,等我們擺脫了劉福通的人,我在再爲你療傷。”
想到男人身上的傷痕,尤其是那條垂下卻用不上力的腿,徐佩瑤忍不住狠狠皺眉。
一出大牢就遇上圍堵,她們忙着衝出重圍,卻是一刻也不曾爲夫君好好清理傷口。現在,眼看城門在即,徐佩瑤神經不由緊繃起來。
成敗在此一舉!
“佩瑤妹妹,我很高興,還能夠看到你。我還以爲......咳咳......我還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抱緊懷裡少女的腰身,陳友諒把頭埋首在妻子的脖頸間。儘管身體使不上力,只能依靠佩瑤妹妹支撐着,但他心裡卻是滿滿的暖流。
他又怎麼可能甘心,就這麼離開他的佩瑤。便是苟且偷生,他也要活着。
活着......
只要活着,哪怕失去一切,只要佩瑤妹妹還在家裡等着他,他就又有了使不完的鬥氣。
劉福通,總有一天他也要他嚐嚐,他今日所受的屈辱。
感受到身下已經毫無知覺的腿,男人握緊拳,眼神陰沉恐怖。
“夫君,別說了,你會好的,我們馬上就到城門口了。只要出了毫州城,我們就安全了。”
“到城門了嗎?”陳友諒有些艱難的擡起頭,看了一眼越來越近的城門,以及那些守門的士兵,眉宇一凝。
“佩瑤妹妹,小心些!”他現在不過一個累贅,能做的,不過儘量不分佩瑤妹妹的心罷了。
“嗯。”
衆人提起精神,眼看就要出城,不想那些沒有輕功被她們遠遠拋在身後的追兵居然騎馬追了上來。
“有刺客劫獄,快關城門,關城門!”
“有刺客?”
城門一陣騷亂,不管是想進城還是準備出城的百姓都慌亂起來,紛紛躲避衝過來的馬。守城的士兵在最初的錯愕下,立馬回過神來關上了城門,拿起長矛戒備着。
“糟了。宮主,怎麼辦?”
讓夫君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徐佩瑤看了看眼前越來越不利的形勢,皺起眉頭。
看來,只有一條路可走了。
“硬闖。”
衆人點了點頭,紛紛抽出劍,擺出陣勢,準備朝城門口以武力輾壓過去。
越來越多士兵聚攏過來,爲首一個穿着鎧甲的將領模樣的男人從後面走了出來。
“你們是什麼人?”
羅衣看了看小姐,站了出來,挺起胸脯:“問那麼多幹什麼,聖女在此,還不快快讓開!”
“聖女?”那人一驚,看了一眼被護在當中的絕色美人,臉色一變。
他之前就是這毫州城的守城將領,並沒有見過所謂的聖女,但既然毫州一驚易主,白蓮教的人佔據了此地,建立了政權,他多少也聽說過白蓮教的一些事物。聖女的地位,可是比現在的太子太保以前的白蓮教壇主地位要尊崇得多。
當然,對於亂世的梟雄來說,聖女的地位不過象徵性的,不值得他低頭。
他雖對白蓮教聖女不以爲然,但抵不住白蓮教弟子對聖女的尊崇。這守城的將領,裡面多多少少被劉福通加了許多他的人進來。也是,城門這麼重要的位置,他又怎麼可能放心全部交個他的人。
“你們想以下犯上?還不讓開!”
守城士兵面面相覷,俱都不知該怎麼做爲好?
“不能放行,不管她是不是白蓮聖女,劫了獄,帶走了太子太保特意讓人看守的重要犯人,就已經犯了白蓮教的教規。犯教規者,應處以點天燈的極刑。”奉太子太保之命,前去提押陳友諒結果遇上劫獄的將領毛貴沉聲喊道。
現在放陳友諒走,無疑於縱虎歸山,於他們大業只有害無益。
因着陳友諒這位明王在,他們的勢力生生削弱了大半,不少人前往滁州去投奔黑衣軍,他們北方的抗元勢力並不如想象中那樣野火燎原。甚至,因爲他們接近北方的元朝大都,時不時就要面對元兵的清剿,幾乎抗下了大半的元兵主力。
而坐擁滁州與濠州地帶的陳友諒,自然壓力大減,有足夠的時間發展壯大。
徐佩瑤突然笑了。
她把肩膀上手上的男人小心交給身後的靈鷲宮弟子扶着,站直了腰,身上一股凌厲的氣勢瀰漫開來,壓得對面的人心下一驚。
女人在笑,她的聲音更是輕柔,卻無端端讓人心裡升起一股寒氣。
“是嗎?如果真要這麼說,最該被點天燈的人看,不就是你口中的劉福通嗎?”
“你說什麼?”
“黃山法會,天下白蓮教皆知,現黑衣軍首領漢王陳友諒纔是被選出來的明王。可你口中的太子太保,明知故犯,挾持韓山童之子,不過十歲不到的稚子另立爲王,公然分裂白蓮教,建立僞政權,豈不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胡說八道,陳友諒根本就不是明王,他的明王令是假的,是以彌勒佛纔會降罪,頒下法旨給太子太保。”
“如果我沒有記錯,我纔是白蓮教的聖女吧,彌勒佛降罪,爲什麼不是頒旨給我?嗯?”
徐佩瑤怒極反笑。
假的?當初她神志不清的時候,那明王令可不就是劉福通給她做戲的。現在一句假的,倒是把什麼都推得乾乾淨淨了。
他倒是算計得好,當別人都是傻子呢。
陳友諒雖身體虛弱,此刻卻不由怒火中燒。
明王令居然是假的,假的,而真的居然會出現在朱重八手裡,這豈不是明晃晃打他的臉?
朱重八,簡直就跟蒼蠅一樣噁心。要不是因爲他,自己又怎麼可能會被劉福通的人抓住,以至於最後雙方都撕破臉,自己落得階下囚的境地。
男人握緊拳,眼神陰狠。
“衆所周知,白蓮聖女已經嫁給了陳友諒,自然要幫着他說話。你現在已經不具備當我們白蓮教聖女的資格,太子太保已經在挑選人選,繼任新一任的白蓮教聖女。”
徐佩瑤冷笑:“這豈是他一個小小的壇主說了算?還是說,白蓮教聖女的任免,劉福通一人說了算?他一個壇主,倒是比明王的權勢更大啊。”
毛貴心裡一咯噔,看向周圍議論紛紛的人羣暗叫不好。這雖是衆所周知的事,但大家都心照不宣。知道是一回事,說出來卻又是另外一回事。畢竟普通百姓看的還是明王的名頭。
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名聲總歸名不正言不順。
他不予再說下去,直接揮手召集士兵抓人:“不要聽她妖言惑衆。這些人都是心懷不軌的刺客,把她們都抓起來,太子太保重重有賞!”
顯然,衆人雖然遲疑,心裡有幾分猶豫不定,但那幾個“重重有賞”的字卻大大刺激了不少人的心,讓他們眼神瞬間變得殺氣騰騰起來。
誰都不想一輩子當小兵,然後默默無聲的死在戰場上。
形勢一觸即發。
徐佩瑤不再保留,只除了留三分內力護住肚子裡的孩子,便準備大開殺戒。
她看了看周圍圍住她們的人心裡有幾分勝算。
八荒六合唯我獨尊是一門極霸道的上乘武功,眼前這些人數倒困不住他。可惜,她現在不是一個人。不說夫君重傷根本就不良於行,便是因爲她懷孕的緣故,她已經很少運轉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了,就怕它的霸道會傷到還未成形的孩子。
現在,卻是顧不得那麼多了。
“動手!”
毛貴之前見識過她們的武功,早知道這一羣女漢子比男人的戰鬥力還彪悍,立馬控制着馬退出了打鬥的範圍,在後方指揮。
“大人,這樣不行啊,我們完全不是對手。”守城將領焦急的看着自己的親兵被那羣女人手起刀落,砍腦袋跟切瓜似的利落,心裡直流血。
按現在這情形,他們的人死傷大半,也不見得留得下這羣人。不過拖延時間罷了。
毛貴等得起,他可以等其他人趕來救援,自己這點勢力可就全完了。
咬了咬牙,守城將領轉身,登上了城樓。
下面正打得歡,雙方人馬混戰在一起,一陣箭雨卻突然從天而降,驚嚇到不少人。
衆人擡頭,就看城樓上不知何時埋伏了一排排弓箭手,箭尖直指她們。
“弓箭手準備!”
“宮主快帶着漢王走,我們先擋着。”
攙扶着男人,徐佩瑤望着那一排排弓箭咬牙。她現在心有顧忌,居然也有被逼迫得這樣狼狽的一天。
衆人自動擋在最前面,正準備推開到箭程射不到的範圍。只是這樣一來,她們想要衝出城門就不可能了。
不止靈鷲宮的衆弟子,便是徐佩瑤和尚勉強保持着清醒的陳友諒,都一時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突然,後方傳來一陣騷動,幾個女人挾持着一個穿着明晃晃黃袍的小孩慢慢走了過來,與靈鷲宮衆人背對背站在了一起。
“小明王在此!誰敢動,我就殺了小明王!”
毛貴還沒來得及高興的臉頓時難看起來。
“打開城門,放我們離開。不然,我不保證我這手一抖,你們小明王還會不會好好的。”
“你敢!放了小明王!”
“我看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有空在這裡說些無意義的大話浪費彼此的時間,還不如干脆點。打開城門!”
毛貴沒有動,神情變幻,左右爲難。
“快點!別逼我動手!”刀尖抵着小明王的脖子,李婉兒手下一個用力,本就惶恐難安的孩子頓時害怕得大哭。
“將軍,救我,救我啊,我不想死!”
“小明王!”
眼看形勢突然柳暗花明,徐佩瑤緊繃的心神放鬆了下來。她攙扶着夫君,靠近婉兒。
“婉兒,你怎麼還在這裡?”
“我本來正準備離開,不想看到劉福通騎着馬帶着大隊人馬出城。想了想,便準備等在這裡跟你們一起走,免得遇上了劉福通。”
現在不是說話的地方,徐佩瑤沒有繼續再問,只是看向抖得不成樣子的小明王。
“好孩子,讓他們退開,打開城門。等我們安全離開,我就放了你。”
不過還是個懵懂的孩子,此刻聽到她的話,哪裡顧得上其他。
“快退開,退開,放她們走!放她們走!”
“小明王,可是太子太保......”
“怎麼,連小明王的話你們也不聽?還是說,劉福通終於忍不住了,想不顧小明王的死活,自立爲王了?”
“你別心口開河!”
“那還不快開城門!”
儘管不不甘,但對方有小明王在手,守城將領看了一眼毛貴,見他無奈的搖了搖手,最終命人打開城門!
“來人,開城門,放她們走!”
徐佩瑤半扶起夫君,在靈鷲宮弟子的護衛下,一步一步退出城門口,然後快速離開。
怕被人追上,衆人不敢鬆懈,一口氣連續奔出十幾裡,直到再也看不見毫州城,這才慢慢停了下來,找個地方坐下休息。
眼看夫君傷勢嚴重,連續的奔波讓男人俊美的臉蒼白無色,徐佩瑤心裡焦急,連忙吩咐人生火燒水。
她準備先爲夫君簡單的包紮一下傷口。
還好,她的空間裡一直準備的有紗布和草藥,應該能夠應付一下。
“佩瑤妹妹,你也歇一歇,我看你臉色不好,是不是哪裡不舒服?”用手絹擦了擦爲他忙碌的女子額頭沁出來的細汗,陳友諒心裡一邊高興一邊擔心。
高興的是佩瑤妹妹在意他,爲他居然不顧生命危險前來救他。這是不是說明自己這些年的努力終於有了回報,佩瑤妹妹開始迴應他的癡心?擔心的,自然是怕佩瑤妹妹哪裡受傷,有個好歹,讓他不由心疼。
望進男人溫柔的眼,徐佩瑤笑着搖了搖頭。
“我還好,只是有些累而已。”
“那你好好歇歇,別爲我忙活了。”
看手裡已經包紮好,徐佩瑤點了點頭,順勢往男人身邊一坐,頭輕輕靠在男人身上。
她的確有些累了,肚子裡的寶寶似乎也在抗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