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五更剛過,天還沒怎麼亮,街上的人也不多,趕早做生意的已經打開了鋪子,卻沒有生意,只好枯坐在鋪子裡打盹兒。
鬱兒和楊朱緊跟在單迎單闊身後,往單府奔來。
老巨早就等在門口了,見他們回來,趕忙迎了過來,“二少爺,迎少爺,人已經帶回來了!”
“在哪裡呢?”不等單闊開口,單迎便搶着問道。
“沒敢驚動夫人,就放在下人房裡了!”老巨老實地回答道。
單迎也顧不得多問,邁開大步急急地奔進門去,鬱兒和楊朱也隨後緊跟而去。
“你是在什麼地方找到她的?”單闊邊走邊問老巨道。
“在夜香樓,二少爺。”老巨一板一眼地答道,“給她贖身花了三十兩銀子,打點用了差不多十兩……”
單闊揮了揮手,“算了算了,銀子待會兒再說吧,先去看看人吧。”
“是,二少爺。”
兩個人來到下人屋子,卻見單迎、鬱兒和楊朱三人面色怪異地呆立在房裡。
“你們怎麼了?”單闊感覺不太對勁,趕忙問道。
鬱兒看了他一眼,鼻子一抽,眼淚涌了出來,“不是我家小姐……”
“啊?”單闊大吃一驚,趕忙奔到牀邊去,細細打量着昏睡中的女子,雖然長相很清秀,眉眼還跟蘇晴眸有兩分相似,可並不是蘇晴眸。他扭頭盯着老巨,“老巨,你怎麼搞的?這不是我讓你找的人啊!”
老巨也十分意外,“可是……這個女子確實跟二少爺所說的一樣啊,姓蘇,從杭州府來,穿着淡紫色的衣服,長相清秀,是昨天傍晚被拐賣到青樓的……”
“天下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情啊?”單闊頹然地拍了一下額頭,“她……她爲什麼也姓蘇?她爲什麼也從杭州府來?她……她爲什麼偏偏也穿着淡紫色的衣服……”又有些不甘心地問老巨道,“你真的認真找了嗎?”
老巨點了點頭,“是,二少爺,揚州府做拍花和採紅生意的人我都見了,跟二少爺所說的差不多的姑娘也都見了,只有這一個最符合您所說的條件。我就花錢給贖了回來……”
“唉,真是……”單闊拍了一下手,“老巨,你再去把揚州所有的青樓都找一遍,一定要找到蘇姑娘!”
單迎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揚州城裡所有的青樓我都已經找過了,你以爲你的人去找結果就不一樣了嗎?”
“當然不一樣了。”單闊不服氣地瞪着他,“不用問也知道,你一進門就抓住人家老闆,用刀抵着人家的脖子擺着一張臭臉:說,你們有沒有抓來一個姓蘇的姑娘,不說我就殺了你!
這樣人家知道也不會告訴你,有時候用武力是不能解決問題的,老巨就不一樣了,他的人脈關係那可是……”
“有什麼不一樣嗎?反正你們都沒有找到我家小姐。”鬱兒抽噎地插嘴道。若是放在平時,看到單闊學單迎學得惟妙惟肖,她一定會捧腹大笑。不過現在她沒有半點開玩笑的心情,拉了楊朱一把,“算了,求人不如求己,我們自己去找小姐,實在找不到就去報官!”
楊朱也對單闊的辦事能力產生了懷疑,於是點了點頭,“我看也是!”
“你們還是留在府上吧。”單迎攔住他們的去路,面無表情地說道,“如果晴妹妹是被跟蹤你們的那些人抓走的,你們也會有危險。你們放心吧,我會去找她,哪怕把揚州府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來。”
單闊嘆了一口氣,“你要是早這樣,她不就不會出事了嗎?”
“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單迎惱怒地瞪了他一眼,起身出門去了。
“二少爺,那我們還去找嗎?”老巨徵詢着單闊的意見。
單闊想了一下,“單迎那小子說得有道理,不過人還是要找的,留你們在府上你們肯定也待不住。不如這樣吧,老巨,你多派些夥計帶着這位姑娘和兄弟出去找蘇姑娘。雖然蘇姑娘自己回來的可能性不太高,不過客棧那邊的房子還是先不要退,找個人去看着點兒吧。”
“明白了,二少爺,我這就去辦。”老巨答應着往外走去,走了幾步又折了回來,“二少爺,這事兒要不要告訴老爺啊?若是老爺出面的話,找個人會更容易一些!”
單闊摸着下巴點了點頭,“也是,單迎那小子肯定不會跟我爹說的,還是我去說吧!”回頭來看了看鬱兒和楊朱,“雖然蘇姑娘和單迎之間似乎有什麼問題,不過你們和蘇姑娘現在也是我單闊的朋友了,你們的事我是不會袖手旁觀的。我這就去找我爹,讓他幫忙!”
“多謝單公子,你的大恩大德,楊朱沒齒難忘!”楊朱和鬱兒感激地說着,便要俯身下拜。
單闊趕忙把他們拉了起來,“不要這樣,還是找人要緊,你們快跟老巨去吧。”又囑咐老巨道,“一定要保護好這爲姑娘和兄弟的安全!”
“明白了,二少爺。”老巨答應一聲,領着鬱兒和楊朱出門而去。
單闊看了看牀上那個女子,不由得頭疼了,“這個女子該怎麼處置啊?”不過他向來不喜歡想麻煩的事情,於是揮了揮手,“算了,還是讓老爹處置吧!”
說着出門來,找了一個下人照料那個女子,便徑直來到單值夫婦的院子。
單值持家嚴謹,一向起得很早,此時正在院子裡喂鳥,見單闊這麼早就起來了,臉上帶上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
“爹,孩兒有事情要跟您說。”單闊簡單問過安,便說明了來意。
單值瞥了他一眼,“是要跟我說生意上的事情嗎?”
“不是的,爹。”單闊搖了搖頭,“是跟單迎有關的事情!”
“迎兒?”單值有些奇怪地停下手裡的活兒,“他怎麼了?”
單闊趕忙把蘇晴眸的事情跟他說了一遍,“昨天夜裡,我讓老巨找了一宿,還從採紅客那兒錯買回來一個姑娘,爹,您看該怎麼處置啊?”
“迎兒呢?”單值答非所問。
“他出去找人了!”單闊小心地看了單值一眼,“爹,您看找人的事情由您出面會不會更容易一些?”
單值沉吟了半晌,“嗯,就算那姑娘跟迎兒不是夫妻,她也算是我救命恩人的女兒了,出了這樣的事情我理應出面。”
“謝謝爹,謝謝爹!”單闊本以爲要費上一番口舌,沒想到老爺子這麼快就答應了,喜出望外,趕忙道謝。
“錯買回來一個姑娘是嗎?”單值捋了捋鬍鬚,“留作使喚丫頭也好,放走也好,讓你娘處置吧。”
單闊點了點頭,“是,爹!”
“單戒,單戒!”單值揚聲喊道,從旁邊的廂房應聲走出一個人來,來到他身邊,恭敬地問道,“老爺,您有什麼吩咐?”
“去準備一些厚禮,順便備車,我要去拜訪幾位老朋友!”單值吩咐道。
蘇晴眸頭頂這一個水瓢,瑟縮地躲在水缸裡。水缸裡的水沒過腰部,又溼又冷,讓她忍不住發抖。
昨天夜裡她逃出那間屋子,避開巡視的人摸索了好久,也沒有找到出去的門路,反倒在這個大宅子裡迷了路。還沒等她搞明白這裡的構造,府邸裡就熱鬧了起來,四處都是拿着燈籠火把找人的家丁。她出逃的事情敗露了!
爲了躲避那些家丁,她誤打誤撞來到了這裡,在水缸裡躲了有三個時辰之多了。下半身漸漸的有些麻痹了,冰冷的感覺也減輕了不少。
她側着耳朵細聽,周圍靜悄悄的,似乎沒有什麼人。那些家丁來這裡搜過三次,有一次還掀開水缸的蓋子看過,所幸她並沒有被發現。應該不會再來了!
她慢慢地伸出手去,將水缸的蓋子挪開一條縫,往外看了一眼。她來到這裡的時候正是半夜,這裡又沒有燈,根本沒看清楚這是什麼地方。此時天已經矇矇亮了,一眼望個通徹。這是個挺大的院子,雜亂地擺放着一些東西,有水缸,有醬缸,有柴房,有倉房,應該是大戶人家跟廚房相連的雜院。
想必還沒到做飯的時候,這裡竟然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她正在猶豫着要不要從水缸裡出去,就聽到一陣車軲轆聲由遠及近而來。她趕忙放下蓋子,屏氣凝神地聽着外面的動靜。
“來來,這邊!”有人招呼道。
車走到附近,籲地一聲停住了,接着便聽到搬動東西的聲音,還有水聲。
“都倒進這幾口缸裡,弄完了就來找我拿錢吧。”先前那個聲音說道。
“哎,哎,我知道了。”回答的是一個有些蒼老的聲音。
看來是有人來送水了,蘇晴眸心情不由得緊張起來,萬一那送水的人掀開這口缸,她就麻煩了。她悄悄地掀開缸蓋,循着聲音望去,就看到不遠處有一輛牛車,牛車上綁着兩口大缸,有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者正用木桶將車上的水倒進旁邊的水缸裡。
來回倒騰了十幾回,才擦了擦汗,將木桶放回車上,轉身往旁邊的屋子走去,像是去找那個人拿錢了。蘇晴眸心思一動,這可是逃出去的大好機會,連忙從水缸裡爬了出來,悄悄地摸到了牛車上,故技重施,再次入了甕,蓋好了蓋子,只等搭順風車出去了。
不一會兒的工夫,那送水人出來了,緊了緊繩子,便趕着牛車往外走來。牛車出了雜院,轉了一個彎,又走了半晌,突然聽到前面傳來一陣喊聲,“停下,停下!”
“幾位,我是來這兒送水的,怎麼了這是?”送水人趕忙喊住牛車,笑着問道。
“府裡逃走了一個丫頭,出入的車輛都要檢查。”有人惡聲惡氣地答道,隨着一陣腳步聲,有幾個人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