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無論蘇晴眸再怎麼審問,彩娘都一口咬定人是她殺的,一切都是自己指使的,其他人受到她的脅迫。錦兒咬緊了牙關,指證是彩娘所爲。秀秀很想證明不是彩娘所爲,可是她對進入倉房之前的事情一概不知,有心無力。
蘇晴眸審得甚是無奈,只能暫時退堂。
“來,喝碗水消消氣。”回到二堂,蕭佔見她臉色不好,給她倒了一碗水,柔聲地安撫她道,“審案子就是審案子,你就別跟着生氣了,這要是每審一個案子你都生氣,還不早早就被氣死了啊?”
蘇晴眸喝了一口水,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彩娘和錦兒的樣子你也看到了,我明明知道人是錦兒所殺,卻無法給她定罪。碰到她們……唉,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啊!”
“好了好了,不要氣了。”蕭佔笑着抱了她一下,“世事無絕對,總還會有辦法的不是嗎?”
“辦法倒是有一個,只是……”
蕭佔見她露出爲難的神色,問道:“怎麼?那辦法很難嗎?”
“也不能這麼說。”蘇晴眸嘆了一口氣,“除了彩娘、錦兒和秀秀,知情人還有一個長根。那長根對彩孃的感情不一般,如果能讓他明白他的證詞關係到彩孃的生死,一定能從他那裡得到實情。只是他又聾又啞,又不識字。與他溝通倒是不難,啞叔就懂得啞語,我也看得懂啞叔的手勢。只是用其他方式獲取的證言是不是作數我也不清楚!大周律例規定只要證人頭腦清楚,口述和文字書寫的證言均有效,卻沒有明確規定不認字的聾啞人通過別人轉述的證詞是否有效,這就難辦了!”
蕭佔對大周的律例不是十分清楚,在這方面幫不上什麼忙,想了一下,“不如你去問問刺史韋大人吧。他爲官多年,雖然只是做了縣令,可畢竟經歷比你多,知道的也應該多一點。”
“那倒也是,我這就去寫信,派人送到杭州府去。”蘇晴眸起身坐到桌前,鋪開紙開始寫信。
蕭佔搖了搖頭,“唉,你還真是急性子,明天再問也一樣嘛!”
“那香蘭的屍身已經開始腐爛了,要及早把案子審理清楚了才行啊。”蘇晴眸也頗有些無奈。
“律例畢竟是死律條,總也要根據不同的情況變通一下的吧?反正驗屍也驗過了,驗屍記錄雲姑不是也都寫出來了嗎?就先把屍體埋了唄,弄得衙門一股屍臭味兒,那纔是有損衙門的威風呢。”
蘇晴眸覺得蕭佔說得也有理,可是她畢竟做官時日尚淺,有些事情沒有根據就覺得心裡沒底,“算了,我乾脆把這個也寫上,問問刺史大人該怎麼辦吧。”
“嘿嘿,不愧是我娘子,一點就透。”蕭佔不無自豪地笑道。
“誰是你娘子,你少臭美了!”蘇晴眸嗔了他一眼,寫好了信,慢慢吹乾,摺好裝進信封裡,叫來一個可靠的衙役,讓他趕緊送到杭州府去。
衙役小心裝好信件,出門辦事去了。
“反正你今天也沒什麼事情,不如我們一起去老宅見你爹吧。”蕭佔拉住她的手道。
蘇晴眸掃了掃他的臉色,“見我爹?”
“不是說好要提親的嗎?擇日不如撞日,你只要一忙起來就沒完沒了,這個案子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審完的,我看就今天吧。”蕭佔說着拉起蘇晴眸就要往外走。
鬱兒和秦雲姑從外面進來,看到這一幕,不約而同露出促狹的表情,“二位還真是恩愛啊!”
“你們別瞎說!”蘇晴眸趕緊掙拖蕭佔的手。
蕭佔復又一把拉住她,對鬱兒和秦雲姑說道:“我這就要帶她一起去找蘇老爺提親,蕭某沒有親人,也沒什麼朋友,兩位姑娘可願意陪蕭某一起去?”
“提親?!”鬱兒和秦雲姑眼睛登時亮了,哪還有不去的道理,雙雙點頭,“太好了,去,去,我們去!”
“明天不行嗎?都什麼也沒有準備……”蘇晴眸臉色微紅地道。
蕭佔拉住她的手不放,“有什麼好準備的?我蕭佔來來去來來去去就這麼一個人,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現在就是把這個人送到蘇老爺面前,讓他審查完了把女兒嫁給我而已。”
“蕭大哥,有氣魄。”鬱兒一本正經地拍了拍蕭佔的肩膀,“我支持你,你現在就去找老爺提親吧,我去幫你叫啞叔,啞叔可是一直很看好你的。”
“蕭捕頭,有什麼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嗎?”秦雲姑也很仗義地湊過來。
蕭佔想了想,從身上摸出一個錢袋子扔給秦雲姑,“這是蕭某全部的積蓄,就勞煩秦姑娘跟鬱兒姑娘一起去買點蘇老爺喜歡的東西來。”
秦雲姑掂了掂錢袋,嘻嘻一笑,“沒問題,蕭捕頭,你放心大膽地去吧。我和鬱兒妹妹隨後就到!”
“那就有勞了!”蕭佔微微一笑,拉了蘇晴眸出門來。
“放手了,讓人看到多不好。”蘇晴眸一邊走一邊掙扎着,“我答應跟你一起去見我爹了,你先放開手好不好?”
蕭佔也知道拉拉扯扯的不好,遂放開手,又有些擔憂地叮囑她,“見到你爹,你一定要幫我多說幾句好話啊!”
“有你這麼提親的嗎?”蘇晴眸瞪了他一眼,“我啊還就真的不能說話,我要是替你說話,我爹不罵我不知羞恥纔怪,就更不會同意了。”
蕭佔搔了搔腦袋,“也是哈,那就算了,還是我自己求他吧。”
兩個人出了衙門,一起往蘇家老宅趕來。沒有衙役開道,青溪百姓也都放開了跟蘇晴眸打着招呼,有的還攔住她聊上幾句家常,蕭佔心裡焦急,可也不忍心打破這一片官愛民民愛官的大好氣氛,只能默默地站在蘇晴眸身後。
本來一刻鐘的路程,結果這一走就走了半個時辰,等二人回到蘇家老宅的時候,鬱兒和秦雲姑早就到了,用他的錢買了兩罈好酒。蘇全福和啞叔在廳里正襟危坐,只等着蕭佔來提親了。
蕭佔看到這架勢,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氣勢登時弱了,心裡直打鼓。跟蘇晴眸並肩跪下給蘇全福和啞叔分別磕了頭,才小心地開口道:“晚輩蕭佔,今天是爲了和晴眸的婚事特地來提親的,請兩位老人家允許我們成親。”
蘇全福聽了這話沒出聲,只是目光嚴肅地盯着蕭佔,彷彿要把他看穿一樣。啞叔有心答應,可是老爺沒發話,也只能沉默了。
“老爺,你快點答應啊!”鬱兒見蘇全福板着一張臉不出聲,急了,在後面悄悄地推了他一下,“老爺,你倒是說句話啊,憋死人了!”
“你這個丫頭,吵什麼吵?”蘇全福忍不住瞪了鬱兒一眼,“我都還沒着急,你急什麼啊?好歹那也是我養大的閨女,我就不能慎重考慮一下啊?”
鬱兒不以爲然地撇了撇嘴,“你考慮什麼啊?還不是巴不得把小姐嫁出去,找個姑爺陪你喝酒?你不急有人急,是不是小姐?”
“鬱兒,你別瞎說。”蘇晴眸紅了臉瞪她。
蘇全福本想跟蕭佔擺一擺老泰山的威嚴,結果被鬱兒這麼一攪和威嚴全沒了,臉也繃不住了,於是清了清嗓子,看着蕭佔問道:“你就這麼兩手空空來提親啊?沒有一點誠意!”
“爹!”蘇晴眸聽了這話,急了,忍不住開口,“您怎麼……”
“燕兒,這兒還輪不到你說話。”蘇全福一改平日對女兒的寵溺,肅聲打斷蘇晴眸的話,“這事要你爹我來做主,你起來,閉上嘴在一邊給我好好聽着。”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蘇晴眸也不好再說什麼了,只好起身站到一邊去。
“老爺,你也太過分了吧?剛纔我跟雲姐姐不是給你拿來了兩罈子好酒嗎?是老爺你最愛喝的汾酒……”
“鬱兒你給我閉嘴。”蘇全福把鬱兒的話也瞪了回去,“你當我家閨女就值兩壇酒啊?今天要是沒有像樣的彩禮,別指望我會同意你們的親事……”
蘇晴眸明知道蕭佔一窮二白,身上僅有的那點錢也拿去買酒了,還會有什麼像樣的彩禮?不由得心裡暗暗着急。
蕭佔也沒想到蘇全福會拿這個來難爲他,想了想,從腰間摘下一枚玉佩雙手捧了遞上去, “恕晚輩無能,身上只有這麼一塊玉佩,是晚輩的爹孃臨死前留給晚輩的,晚輩一直戴在身上,是晚輩最值錢的東西了,現在就作爲聘禮送給老人家您。”
蘇全福拿過玉佩看了兩眼,放在桌子上,掃了蕭佔一下,“這就完了?”
“除了那塊玉佩,晚輩還有這一柄長劍,是晚輩的師父留給晚輩的,也一併當做聘禮。”蕭佔把長劍解了下來,雙手遞給蘇全福。
蘇全福把長劍放在桌子上,仍然盯着蕭佔,“還有呢?”
“老爺,你別太過分了,人家把玉佩都給你了,你還想怎麼的?”鬱兒火了,拍起桌子來。
蘇全福也拍了一下桌子,瞪起眼睛吼道:“我讓你閉嘴你沒聽到嗎?”
鬱兒還從來沒見蘇全福發這麼大的火,被嚇了一個哆嗦。秦雲姑連忙過來拉住她,悄聲地道:“鬱兒妹妹,沉住氣。蘇老爺自有分寸,你就別插話了!”
蕭佔找遍了全身,什麼也沒有了,可是蘇全福還虎視眈眈地盯着自己,一跺腳,豁出去了,“晚輩實在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了,只有一條命,您要的話就拿去吧!”
這句話說完,就閉上眼睛等着蘇全福發脾氣,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見蘇全福回話,擡眼看去,就見蘇全福正微笑地看着自己,一時間搞不清楚他這是什麼意思,“老人家,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