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外那日,似乎真的只是我的黃粱一夢。
明棋自那日回宮後,雖還是隔三差五的前來長梧殿給我請安,只是對卻卻再沒了在宮外那日時的半分親暱,反倒是又回到了以往時的生疏。
我每每看着明棋那樣生疏叫我母后的樣子時,心中都會止不住沉悶,卻從未開口點破。
回宮之後的我和明棋,似乎真的只是尋常母子。
時間不溫不火的過着,到七月底時。我又病了一場。
一開始時,給我診斷的太醫說我是中暑。
只是我日日不出長梧殿,殿內又常日放着冰塊,酸梅湯這等解暑之食也是從未斷過,說我中暑這話真的是無從說起。
是以到最後,我的病因還是歸到了張在堂說的身體在虧損上。說因我身體在逐步虧損。是以比尋常人更不耐熱,如此纔會導致中暑。
也因着我這回生病,被關了兩個多月的張在堂終於被放了出來。明棋勒令他必須找三個月內查出我身體虧損的原因,不然就讓張在堂等着提頭去見他。
張在堂被關了兩個多月後,人比從前萎靡了許多,而在聽了明棋的命令後,人更是惶恐不已。
只是食君俸祿,忠君之事。張在堂雖惶恐,卻還是在明棋下令後便帶着兩個徒弟全身投入了查我身體無故虧損病因中去了。
七月底之後,便是八月。
八月的天氣依舊炎熱,屋外的知了依舊日日叫得心煩。
安福來每日都帶人去捕捉,可卻總是捕捉不盡,今日剛趕走舊的,明日又有新的知了在屋外沒完沒了的鳴叫着。
如此又過了十來天后,時間便到了八月十五中秋節。
中秋是團圓日,這日朝廷會休沐,文武百官也不用上朝。
往年中秋時,朝廷都會在宮中宴請文武百官,今年本是也該如此。
只是我自七月底那次病好之後,身體便眼見的虛弱了許多。明棋便不願看我操勞。
再加之楚布凡剛剛去世不久,朝廷感念楚布凡對朝廷之辛勞,不忍在他熱孝時大辦宮宴。是以今年的中秋並未在宮中宴請文武百官。
不過即便如此,在中秋前幾日時,我還是吩咐御膳房趕製出了許多月餅,然後在中秋那日依照份例,給文武百官賜了下去。
中秋那日雖不大辦宮宴,可家宴卻是少不了的。
於是十五這日。我便吩咐人在御花園湖心亭設了宴席,與明棋和長若韓玉婷齊夏芸李婉他們一起過。
“對了,張良媛如今還在儲秀宮住着?”臨去御花園前,我突然想起張淑月來。
“回太后,是的。”其荷在我話後點頭答道。
“傳哀家口諭,準張良媛出席湖心亭中秋家宴。”我聞言吩咐道。
對於張淑月都進宮大半年都還沒明棋寵幸之事。我雖是詫異,卻並沒有說什麼。
不過想起張淑月也是官員之女,怕是從小便被父母捧在手心裡。這半年孤零零的在儲秀宮的日子定讓她難過了不少。
而今日又是中秋團圓之日,若是還留她一個小姑娘在儲秀宮孤零零過的話,總覺得心中有些不忍。
再一想到張淑月的父親好歹也是京兆府尹。看在她父親的官職上,我也願意賣她個好。
至於今日的家宴能不能讓她被明棋看上,那就要看她自己的福分了。
“諾。”
既然決定賣京兆府尹的好。我便也沒急着先去湖心亭。
我想着要是讓張淑月自己一個人去參加家宴的話,怕是會讓她難堪,本着送佛送到西天心思,於是我便吩咐其荷先把張淑月帶到長梧殿來,讓張淑月和我一道去湖心亭。
不過久,其荷便帶着身穿一襲粉色襦裙的張淑月進了長梧殿。
張淑月的相貌在女子中是偏小家碧玉的那種,只見她娥細臉眉,臉上胭脂淡掃,走動時給人弱柳扶風之感。是個看上去會惹人心憐的女子。
“臣妾見過太后。”
張淑月一進長梧殿見我後便對我跪身行禮道,她舉止溫柔婉約,人雖是京都之人。可口音卻帶了江南女兒的婉轉儂語。
“平身。”
“謝太后。”
待張淑月起身時,我才發現,她的眼圈有些紅。想來是她在來長梧殿之前有哭。
“張良媛在儲秀宮住的可還好?”
張淑月起身後,我習慣性的開口問道。只是這話剛問完,我便意識到自己問錯了話。
張淑月不是已經被明棋寵幸過的長若她們,她是去歲進宮五人中唯一一個久久未被明棋寵幸的,之後又一個人孤零零的住在儲秀宮裡,如此這樣的張淑月又怎麼會住得好。
“謝太后關心,臣妾住得很好。”
果然,在我話剛落下,張淑月的眼圈便又是一紅,接着便強笑答道。
我看着張淑月這幅強顏歡笑的單薄樣子,搖頭嘆了嘆,伸手招來方浛:“方浛,帶張良媛下去洗把臉。另外,將前些日子內務府送來的那件碧荷長裙及那套玉白簪給張良媛換上。”
“諾。”方浛在我的話後福神答道。
而張淑月聽到我的這話後先是一愣,然後紅着眼圈對我答謝:“多謝太后。臣妾、臣妾、”
我看着張淑月這一副哽咽的說不出話來的樣子,便又是搖了搖頭,道:“時辰不早了。快些下去梳洗吧,差不多該去湖心亭了。”
“諾。”
方浛很快帶着張淑月下去了。
“太后要是喜歡張良媛的話,日後可多招她來長梧殿陪您說說話。”方浛帶着張淑月下去後,只剩下我和其荷兩個人的偏殿內,其荷對我開口道。
我聞言搖了搖頭。
我對張淑月談不上喜歡,只是想到她一人孤零零的住在儲秀宮時,便忍不住想起自己小時與姨娘獨自在偏院生活時的日子,從而對張淑月有些憐惜。
但也只是有些,我對張淑月的這份憐惜,還沒有重到讓我親自護她一路高升的地步,今日出手幫她,已經是極限。
方浛雖然性子活脫,可做事卻是向來利索,於是不到一刻鐘,她便帶着重新梳洗過的張淑月出來了。
換了一身衣服的張淑月雖給人的感覺還是弱柳扶風,可卻不會像方纔那般讓人覺得過分單薄,反而是身姿盈俏,恰如其當。
而在方浛給她重新上妝和換了收拾後,張淑月臉上方纔因半年獨自久居儲秀宮而生的自艾已然不見,取而代之是嬌羞粉黛之色。
眼前的張淑月,纔有去歲西園宮初見時的眼前一亮。
我看着如換了一個人的張淑月,滿意的朝方浛點了點頭。
“走吧。”點頭之後,我便準備起身去湖心亭。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