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荷她們退出去後,我又喝了幾口熱茶,直到不再感覺頭昏昏沉沉後纔看向坐在左邊的明棋。
明棋今晚也喝酒了,只是酒意卻似乎這麼久都還沒散去,只見他的俊朗的臉上浮着幾樓暗紅,兩隻耳朵也是紅紅的,眼中自帶了些他不自知的笑意。
“其荷可有給皇帝弄醒酒湯?”我將熱茶放在一邊的茶几上,問明棋。
“弄了。”明棋聞言回答道,“兒臣剛來母后這裡時便已經喝過了。”
“那便好。”我聞言點了點頭,其實我知道,以其荷細心的性子,不可能會沒弄。
明棋說是來我和一起守歲,但其實每當我倆單獨相處時,還是以沉默居多。
我是不知道說什麼,明棋不知道是與我一樣,還是隻是單純的不想說話。
時間慢慢過去,被我重新端起來的熱茶逐漸變涼,只有我和明棋兩人的偏殿非常安靜,安靜的都能聽得到外面院子裡的風聲,想來明天應該又是一個下雪天。
我對這樣的安靜應該是早已習慣了的,尤其是自從與明棋生疏之後,可是今夜卻不知怎麼的,似乎偏殿越是安靜,心裡就越是憋着一股悶燥,想要說些什麼來打破這安靜。
“過了今晚,皇帝就十八了。”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最後還是開了口。
彼時明棋正撥弄着手中的佛珠,眼中依舊帶着他不自知的笑意,可一貫平靜的臉卻讓人看不出他此刻在想什麼。
不過明棋聽到我的話後倒是點了點頭,回過頭來道:“母后進宮也快十年了。”
“是啊。”我點頭道,心中也是升起一陣感慨。
“哀家還記得,當初哀家剛入宮時,皇帝還不到哀家肩膀那麼高,哪像現在,都快比哀家高出兩個頭了。”想起過去的日子,我不禁微微笑了起來。幼時與明棋相伴的時光,是自我懂事以來最安心快樂的日子。
“男子身量總是要比女子高些的。”明棋聞言道,臉上神情似乎比剛纔柔和了些。“若兒臣現在還是隻到母后肩膀,母后該要着急了。”
“那是自然。”聞言我點了點頭,笑道:“皇帝身爲一國之君,自是該像現在這般高大俊朗才成。”
“母后過譽了。”明棋並未因爲我的話而欣喜。
“不過皇帝小時候雖然人小,可力氣卻是一點都不小,每次拽着哀家的衣服時,非得要兩三個宮女一起才能拉開。”
明棋幼時並不愛讀書,因此總是不肯去上書房,每每父親派人來催時,他便會死死拉住我的衣角,不肯跟人走。
“兒臣幼時頑劣,給母后添麻煩了。”明棋說。
“沒有。”我笑道。
我說的是真話,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我都沒有覺得明棋會是自己的麻煩。
我幼年獨自入宮,雖比同齡人早熟,可在面對陌生的皇宮環境、陌生的宮中衆人時,總是會忍不住本能的害怕與戒備。
那個時候唯一能讓我放下戒備的,就是比我更小、親孃又剛被賜死的明棋。
眨眼便是十年過去,與明棋將近十年的相互扶持讓明棋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成了我宮裡活下去的一半動力。
另一半,自然是家裡的姨娘。
只是這麼多年下來,我想大概所有人,包括明棋都以爲,我處處照顧明棋因爲先帝的臨終囑託,卻不知,其實僅僅因爲他是明棋。
“皇帝你大概是不記得了,小時候的皇帝活潑可愛,哀家歡喜還來不及,哪裡會覺得麻煩。”
“兒臣的確記不太清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明棋在說完這句話後,耳朵似乎比之前更紅了些。
在這之後,我又跟明棋聊了些其他的事,不過大多都是小時候。
這期間明棋雖然不會主動問話,但只要我提前,他便會搭話,不管是他記得的還是不記得的,一直到子時過後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