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秋闈,九月殿試。
這是明棋親政以來的第一次殿試。
再加上目前朝廷上的官員除了是先皇留下的外,便大多是我父秋錄、孟青城和已故宰相楚布凡黨的人,所以這次殿試便成了明棋培養他自己派系官員的契機。
因此如此一來,明棋便對這次科舉便十分看重,不但親自出殿試題目,親自主持殿試,而且還早早的便在殿試之前便下旨宣佈:殿試之後便會在上梅苑一同宴請文武百官及今年的新科進士,今年中舉的新科進士也將能提前得到重用。
九月初八這日天氣晴朗,這是殿試的日子,這日明棋天剛剛擦亮,便起牀洗漱去了金鑾殿。
而今年的殿試因爲明棋之前的那一番話。所以也顯得尤爲激烈。
之後在經過一日一夜的殿試激烈競逐後,才終於於九月初九,即重陽這日天亮時分出了結果。
此次參加殿試的一共有一百五十六人,最後錄取的結果爲一百二十八人。其中一甲包括狀元榜眼探花共三人,二甲包括傳臚在內共四十又二人,三甲進士共八十又三人。
至於狀元的得主,則毫不意外的爲被楚布凡當年親自一手培養出來的楚臨。
殿試結果出來後,京城街頭便因爲這次的結果熱鬧起來,而今年中舉的進士也在一時之間成爲香餑餑,據說許多人家的大門都被媒婆踏了個遍。
之後時間匆匆如水流過,不過眨眼,便到了殿試十日之後的九月十八。也即是明棋宴請百官和今年新科進士的日子。
明棋因爲對這次的殿試結果非常滿意,因此自殿試之後,他的心情便一直處於心情愉悅狀態中。
如此對於九月十八這晚的宴請,他也是十分看重,不但親自派了小云子去幫助內務府的人佈置現場,而且天黑之後更是早早的便去了上梅苑。
九月之後,時節便入了秋,天氣一日日逐漸涼爽起來,我的肚子也是一日日大了起來。
尤其是八個月之後,便眼見的一日比一日大,到了最近的日子,更是長成了一個大包袱狀。重重的墜在我身前。
而肚子大便意味着身子沉重,做事不便。因此這次的上梅苑宴請,我其實本來是不打算參加的。
可是明棋卻告訴我,說爲顯皇家對今年新科進士們的器重,這次的宴會凡宮中妃嬪都是要去的。
再加上我本就了皇家子嗣,朝中不少官員對我腹中的孩子也是很期待。都希望能見上我一見,所以便更希望我能去。
而我聽了明棋這話後,自是不會再拒絕。
如此當天黑不久之後,我便終於起了身,帶着延福宮裡的人去了上梅苑。
我今日一共帶了五六個人一同前去,其中阿雲和其荷兩人一左一右的攙扶着我,方浛提着照路的宮燈的在前面走着,安福來帶了兩三個太監走在我們後面。
我這一行陣勢看上去極大,如此等我帶着人進了上梅苑後,便毫不意外的惹來一衆人等的注視。
不過當那些人的目光落在我的大肚子上後,便又臉上露出了恍然的神情,並沒有因爲我這堪比明棋還大的陣勢而說些什麼。
我在衆人的目光中坦然的帶着其荷她們穿過熱鬧的人羣,之後一步步朝明棋所在的地方走去。
“臣妾見過皇上。”走到明棋面前後,我帶人與明棋行禮道。
“平身。”明棋在我的話後點了點頭,之後又對我道:“坐。”
“謝皇上。”
今晚的位子是早就安排好了的,明棋坐在東方首位,在他的一左一右旁邊還有四個位置,其中右邊的位置已經坐下了李婉和長若兩人,左邊兩個位子中,挨着明棋那個是空的,空位之後的位子則坐了?夏芸。
我在看到那個空位後,便自然是知道留給我的,因此行禮起身之後,便帶着其他走向那個位子。之後我在那個位子上坐了下來,而其荷他們則全部站到了我身後。
“今日感覺如何?”而待我坐下之後,明棋又轉過頭與我問話道。
我知道明棋這話是在我問的肚子,因此在聽了他的話後,便笑了笑,同時擡手摸了摸身前圓形的肚子,然後笑着回答明棋道:“謝皇上關心,除了覺得有些沉外,其他並無多大感覺。”
“如此便好。”明棋在我的話後點了點頭,期間目光掃了我一眼的肚子,眼中閃過短暫的柔情。
“你現在的身子不同往日,平日裡不管是出門還是待在延福宮裡,都記得身邊帶人,不要一個人。”明棋又說。
“皇上放心,臣妾知曉的。”我在明棋話後點頭答道。
我本就不是不知輕重的人,再加上明知道身邊圍了一羣對我肚中孩子虎視眈眈的人,因此即便是明棋不囑咐,我也是極爲小心的。平日身邊從不離人。
“今晚的宴會時辰會有點長,你等下若是覺得累了的話,可以早些回去休息。”明棋在我點頭之後,又繼續與我說話道。
“好。”
之後明棋又叮囑了我一些事情,大部分是要我注意身子的話,而我知道明棋是在關心我,因此便一一耐心作答。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當我與明棋說話的時候,便總感覺有一股極爲強烈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起先以爲是長若,因此感覺到那股目光之後便擡頭朝長若看去,可最後卻發現長若正在跟李婉兩人專心的說話,彼時她臉上還帶着笑意,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我這邊。
而且在我看長若她們那邊的時候,落在我身上的那股強烈的目光也沒有消失,反而是越來越強烈。
我見狀雙眉皺了皺,之後便耐心的朝四周看去。
如此過了好一會兒之後,我才發現了人羣中的楚臨。
這是我自進宮之後,第一次見楚臨。
而今晚楚臨因爲是今年的新科狀元之故。所以他的座位很是靠前,離我這邊大約不到七八丈遠,爲今年新科進士這一排座位之首。
我隔着七八丈遠的位置看着人羣中的楚臨,也終於知曉,方纔一直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是楚臨的。
說實話,再次見到楚臨時,我的心裡是有些複雜的。
當年明明是我爲了躲避明棋而答應他的求親,可之後卻又害得他因爲我而被明棋設計有了牢獄之災,最後我還在他沒有同意的時候便退了親,連他後來來找我都不肯出去見他。
如此對於楚臨,我心中其實一直是存着愧疚的。
因此當看清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是楚臨的,而且之後我還從那目光中覺察出莫名的憂傷之後,我便在心中嘆了嘆,然後心中對楚臨的愧疚的也更加重了。
不過我到底是知曉不該與楚臨再糾纏,不然對我和楚臨兩人都是不利。
因此嘆過之後,我便當作無事般的轉過了頭,之後更是強迫自己不再去注意他的目光,不再看楚臨一眼。
而不出我意外的,楚臨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在見我若無其事的轉開之後,便猛然一頓,之後便散發出更強烈和憂傷起來。
“楚兄在看什麼?”
而之後在我擔心楚臨看向我的目光都快要被其他察覺的時候,我終於聽得一人問話楚臨道,那是坐在楚臨身邊的榜眼於成傑。
“沒什麼,只是方纔想到了一些往事罷了。”楚臨的聲音在於成傑的話後響起,之後一直落在我身上的目光也終於移開,想來也是知道了如果一直看我下去的話,便會別人發現。
“哈哈哈,今日如此大好的日子,再加上又有美酒在前,楚兄想什麼勞什子往事,應當痛快飲一杯美酒纔對。”於成傑在楚臨的話後哈哈大笑來。
“來,來,來,楚兄,咱們喝一杯,莫要辜負了這美酒和美好時光。”於成傑又說。
“好。”楚臨的聲音在於成傑的話後響起,接着我便彷彿聽到了他們酒杯相碰的聲音。
“哈哈哈,楚臨好酒量,來來來,我們再來一杯。”之後是於成傑快意大笑的聲音。
“楚兄,於兄。喝酒也不叫我們,不地道吧?”在於成傑大笑之後,又有一人的聲音響起。
且那聲音聽着就年輕,又與楚臨與於成傑他們兄弟相稱,如此不用回頭,也知那人也是今年的新科進士中一人。
“我們不叫你。你不是自己來嗎?囉嗦什麼,想喝就趕緊喝,廢什麼話啊。”於成傑說。
“喝就喝,誰怕誰,那誰,趕快給小爺我倒酒。”之前說話的那人道。
“自己倒,我又不是你家丫鬟侍女,還小爺呢。”
“要我說,光喝酒有什麼意思啊,咱們應該來個行酒令或者作詩。誰輸了就誰喝。”又有一人的聲音響起。
“這個好,這個必須有。”
“是必須有行酒令還是作詩啊?”
“當然是作詩啊,咱們好歹也是今年的新科進士。難道還擔心肚子裡沒貨不成?”
“哈哈哈,擔心沒貨的是你自己吧?我們中誰不知,在你的所有成績中,詩詞可是最低的。”
“怕什麼?他詩詞沒貨?這不是還是楚兄和於兄嗎?”
“對對對,讓楚兄和於兄先來。”
“哎,我說楚兄,等等,詩都還沒開始作呢,你一個人先喝什麼酒啊?”
“對啊,楚兄你文采那麼出衆,等下贏的人肯定是你。”
……
因爲於成傑和之前說話的人帶動,之後參與到楚臨他們中的人便越來越多,他們年輕熱鬧的比詩不但帶動了今晚的晚宴氣氛,而且連之前一直沉穩的官員那一排人也開始各自敬酒放開來。
而我在見到楚臨被別人鬧開之後,心裡的擔憂也終於放了下來。
“淑妃,臣妾也敬您一杯吧,一是祝您之前升妃位之喜,二是盼您能早日爲皇上誕下皇子皇儲。”可就在我剛對楚臨那邊放心下來的時候,我身邊突然卻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我被那個聲音驚嚇了下,之後壓下心底沒有表現出來的驚嚇尋聲轉頭望去,然後便一眼就看到坐在我下首的?夏芸,她正手中端着酒杯,淺笑的看着我。
可我看着?夏芸這個樣子,卻是不自覺的雙眉皺了皺。
其中緣由一是?夏芸早在我還是太后時便隱匿低調了下去。平日很少會主動和人說話和交接的時候,平日總是能一個人就一個人,能不摻事就不摻事。
二則是,此刻?夏芸看向我的目光分明真誠無比,不見半點惡意,彷彿是她是在真心在祝賀我似得。
我皺眉看着對面就連當初李婉被我升爲德妃都不見她有半點異常、可今日卻偏偏主動與我敬酒、而且用的理由還是我升爲淑妃和肚子孩子作由頭的?夏芸。心中仔細分辨好了一會兒,可最後卻還是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此刻?夏芸的樣子和神情當真是真誠極了,就連我因爲她的話而皺着眉看她時,都不見她臉上有因此這點而有半點變色。
“多謝?昭儀的好意,不過我現在不能飲酒,今日先以茶水代替,待日後生下孩子之後,再以好酒回敬秋昭儀,可好?”
我在見看不出?夏芸的異常後,便不打算再看,先回了她的話道。想着若是?夏芸真有什麼,那麼今晚肯定不會是第一次,日後她自是會再行動。如此,到那個時候再走着看便好了。
“當然可以,一切以淑妃的肚裡的皇子爲重,淑妃隨意便好。”?夏芸在我的話後立即回答道,臉上也是一副絲毫不介意的神色。
我聽完?夏芸的話後一笑,先是端起桌上的熱茶與她碰杯,然後淺淺的喝了口,之後笑着回她話道:“說不定是公主呢。”說完便不自覺的擡手摸了摸肚子,這是自懷孕以後,我時常總是不有自主做的事。
“淑妃是個有福氣的人,肚子裡的孩子肯定會是皇子。”?夏芸在我話後道,一邊說還一邊笑着順着我的手看向我的肚子,眼中還是沒有半點惡意。
“如此,便借?昭儀吉言了。”我聞言又是一笑,然後笑着回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