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的時候,丁可文看了一眼嶽舒萍,嶽舒萍也看了她一眼,他看的出來,她一臉的茫然和迷惑。
她該去找一個地方去看他的信了,等她看完了,她就會明白一切的。
丁可文大步的走出了半成品車間,他很自信,他覺得自己一定會讓嶽舒萍重返學校,一定不會讓她的人生就從此這麼過的。
於是,他直接跑去辦公室裡,找車間主任張宗柱請假去了。
“請什麼假啊?你乾的好好的,何況現在車間里人手緊張,不準走。”張宗柱端着他那個大茶杯子喝着茶,裡面的茶葉被泡的有半杯那麼多。
他的茶水杯子肯定就是吃完了罐頭剩下的空瓶子,因爲蓋子上面還印着某某“蜜橘罐頭”的字樣,而且用的時間似乎已經很久了,茶水也已經把杯子染成了褐黃色。
這假!看樣子不好請,看來他得編一下瞎話了。
“主任,你看看我一天掙這麼多錢,我也不想耽誤啊,可是,我家裡有急事啊,我不得不回去一趟啊?”
“你能有什麼急事?我還不知道你們這一幫小兔崽子,三天兩頭請假回家,不就是想家了嗎?等過完這段日子,人手充足了,我就放你個長假,回去個月二十天的也行。”張宗柱喝了一大口茶水,喝完了以後又把殘留在舌頭尖上的茶葉根給吐了出來。
“不是,我真的有急事,我爸在家幹活的時候,不小心把腿給摔斷了,我想回去看看。”
這瞎話編的有一些嚴重,但凡有其他的辦法,他也不至於拿自己爸爸的健康開玩笑。
“不對吧?我沒記得你來我辦公室接過電話,你是怎麼知道的?”張宗柱有一些懷疑。
一般的情況下,這些他手底下的工人,家裡要是有什麼事,都會打電話到他這裡來。
“這……”丁可文差一點被他問住,幸虧他反應快,“這不前幾天我在機械廠裡的表哥回家了一趟,是他剛纔來,直接告訴我的。”
張宗柱這樣一聽,才完全相信了他的話,他從懷裡掏出一張煙紙,從菸袋包子裡捏了一把菸絲,捋在了煙紙裡,慢條斯理的邊捻邊說:“那行吧,最多兩天,你就得給我回來,不然我扣你小子的工資!”
“行,行,我一定快去快回。”丁可文高興壞了,他一溜煙的跑了出去,不止是想盡快的回到家裡,更主要的是張宗柱已經拿起打火機,準備點他那支菸了,他這哮喘病,可受不了那旱菸的味道。
從花果山城郊的這個磚廠回家,區區一百多里路,可那也算是路漫漫了。
首先得從這裡坐一段三輪車到一個叫猴嘴的鎮上,然後再坐上公交車去一個叫十字路的路口,等一班發往他所在的那個縣城榆城的班車,到了縣城,再坐上去金葫蘆鄉的農村班線,也就算到家了。
不,不!這還不算真正到家,到了金葫蘆鄉,要是恰逢這一天是金葫蘆大集,能遇上自己村裡騎着自行車趕集的熟人,你纔可以坐在人家的車後座上,輕輕鬆鬆回家了。
要不然,你得步行,沿着一條往北去的路,過了金龍王河的那條漫水橋,繼續往北再往東,步行七八里,約半個多小時,才能回到丁可文的家——一個叫遛馬圈的小村子。
顯然這次丁可文回來的時間不對,今天可不是什麼金葫蘆大集,也沒有什麼熟人可以捎帶着他回家。當他下了農村班線,一個人站在班線車離去時揚起的灰塵裡,他有點發愁了。
他沒有手錶,也不知道現在是幾點,不過看看天上太陽的位置和這火辣辣的程度,應該也就兩三點左右吧!
離開磚廠的時候,丁可文飯都沒來得及吃,到現在他已經飢腸轆轆,也渴的要命了。
看看大街上,靠近車站的那家小飯館的門緊鎖着,老闆想必早已經耐不住炎熱,回家抱着電風扇睡午覺去了。
幸好老供銷社旁邊的一間房子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人在那裡開了一家小賣部。
其實,丁可文一開始也看不出那是一家小賣部,只是他發現了一邊的牆上,也不知道什麼樣的文化人,用紅色油漆在一塊白色的三合板板上,歪歪扭扭的寫了“小賣部”三個字,用已經上了鏽的鐵釘,固定在那裡。
飯館不開門,丁可文只能去小賣部裡找一點吃的了。
小賣部不大,能夠買到的東西不多,丁可文只買了三包汽水和一斤糖酥果子。
他出來找到了一塊樹蔭地,把自己帶回來的破包當成凳子,一屁股坐了下來,邊吃邊喝,邊看起街景起來。
這個時候的街上,沒有幾個人影,偶爾過去一輛拖拉機,也是冒着黑煙,顯得格外疲憊。
街的那頭,有一個騎自行車的年輕人,脖子後面掛着一頂草帽,好像有什麼急事,正飛快的朝這邊騎行過來。
人越來越近,面孔似乎也越來越熟悉,直到看清了他的臉,丁可文才跳起來,喊了起來:“哥哥,哥哥……”
那個年輕人這才朝這邊看過來,一看是丁可文,他急忙剎閘,從車子上跳了下來,自行車也因爲突然制動抖動了起來,鏈條打在擋泥板上“嘩啦啦”的亂響。
不錯,這個騎着自行車的人就是他的哥哥丁可武。他們兩個人長相相差無幾,但是,他比丁可文要高出了許多,身材更是魁梧了不少。
以前他的哥哥每年也都會出去打工,今年聽了他們父親的話,說什麼一輩子跟着別人打工沒出息,他就決定跟着父親在家裡養雞了。
“可文,你怎麼回來了?”哥哥盯着丁可文問。
“哦,我有點事情回來要辦,順便回來看看你們……”在這大街上,丁可文當然不會把自己要做的事情和他的這個哥哥說,所以他只能含糊其辭的答應着,轉而又問起他來,“你這大熱天的,不在家,不在養雞場裡呆着,你跑出來幹嘛?”
“我出來,我出來是給這些雞,來抓藥來了……”丁可武擦着他那一頭汗說着。
“什麼情況?這麼急,要大中午的出來抓藥?”丁可文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這些雞可千萬別出事啊,父親母親,哥哥抓抓藉藉的才弄了這麼一個小養雞場,要是不賺錢,他們一家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