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丁可文把分手信寄出的第二天,他就後悔了起來。
他覺得自己不應該懷疑嶽鎖平,因爲有很多東西,你所看到的,並不一定就是真相。
那天在花果山磚廠的門口,他也許就應該衝過去,問一個明白纔對,而不是憑空臆想,無理由的放棄。
他多希望嶽鎖平在以後的回信裡,能一口拒絕自己的分手,然後再罵他一個狗血淋頭!
可是,現在,她卻連一封信都不回。
想必嶽鎖平肯定是被自己傷透了心,不願意提筆回覆那一封徹底絕望的回信吧!
丁可文能理解,所以這幾天他有點瘋狂的幹着活,即使手指頭被磨出了一個個的大泡,他也毫無察覺。
這個月初六馬上就要到了,而他還矇在鼓裡。
初六是一個什麼樣的日子,嶽鎖平當然記得,是她在信中和丁可文約定的日子,是她父親老嶽頭召見丁可文來他家問詢的日子,是可能會決定嶽鎖平未來一生的日子。
丁可文一定會來的!嶽鎖平很自信,因爲她知道丁可文是喜歡自己的,他沒有道理不來。
所以,她早早的請了假,一大早去了山下的市場裡,買了些菜回來,她覺得 自己總該做一頓像樣的飯菜,招待一下遠道而來的心上人吧!
她還怕丁可文來到鄉里,不捨得花錢打車去她家裡,步行的話肯定會累的氣喘吁吁,以至於會引發他的哮喘!她就又騎着自行車返回去,在公交車的停靠點裡等着他。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她站在這停靠點邊,卻始終看不到丁可文的人影。
也許,下一班的車裡就會有他!
她總是這麼想,可是每一次的班車到來之後,她又再一次的失望。
直到十二點,一個時間的臨界點,丁可文還是沒有出現!
不會是丁可文已經在別的站點下了車,然後又打了車,直接去她家了吧?
有這個可能!嶽鎖平想着,她決定不再等他,她得回家看看。
她飛快的騎着自行車趕回了家裡,一進院子裡,她就感受到了一份冷冷清清的感覺。
進了正屋,一家人都傻傻的坐在那裡,見她回來,都齊齊的問:“小丁,他人呢?”
嶽鎖平徹底崩潰了,看來丁可文是真的放棄她了,是鐵着心的要跟她分手了!
不然,他不可能不來,至少一定要來解釋清楚吧!
許久,嶽鎖平沒能說出話來,她把眼淚噙在眼眶裡,不讓它流出來。
“算了,他不來就算了。”父親安慰着自己的女兒,“他自己也不拿着鏡子照着他自己看看,自己什麼樣?還嫌棄我家鎖平了。鎖平,你別哭,以後爸爸一定給你找一個條件更好,更合你心意的女婿……”
嶽鎖平咬着嘴脣,使勁的點了點頭,這時候她再也忍不住,她瘋狂的撲進父親的懷中,那眼淚也“刷啦”的一下流了出來……
……
既然如此,嶽鎖平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寫最後一封信給丁可文,把什麼都說清楚了以後,他們之間就再沒有任何關係了。
攤開信紙,拿起筆,這一次,嶽鎖平卻不知道怎麼寫纔好。
想了良久,她還是忍住痛苦,寫了下去——
丁可文:
你好!
不,不,我希望你永遠不好!
你提出的分手,我已經決定坦然接受了。我不想知道原因,也不想知道你究竟是怎麼想的,反正緣分盡了,我不會再強求。
以後,也請你不要再寫什麼信給我了,即使寫了寄過來,我也不會看,更不會給你回信。因爲我覺得兩個人要決裂的話,就要徹底一些,不要繼續那些反覆無常,藕斷絲連的幼稚想法,這些都不是我喜歡的行爲。
分手了,我突然覺得更輕鬆了,不會因爲想一個人而惶恐不安,也不會因爲什麼時間重逢而睡不着覺。更不會揹負着那些來自對方的壓力,而卑微的活着……
謝謝你,這麼長的時間喜歡我,也謝謝你,讓我徹底看透了這人世間的虛情假意……
……
再見!
不,不,是再也不見!
……
這封信,幾天以後,就被郵遞員送到了遛馬圈村衛生室的桌子上。
莊曉萌第一個看到了這封信,不知道是出於上次丟失丁可文信件的愧疚,還是準備做一個活生生的女雷鋒,她拿了信件,就朝丁可文的家裡跑去。
這一次絕對不能再給丁可文弄丟了,要不然就太對不起人家了。
她一溜小跑的跑到了丁家,推開丁家那柴笆門,喊着:“可文,可文,你來信了……”
那情景,似乎比自己收到信還興奮。
丁可文沒有出來,趙秀蘭卻從裡屋裡走出來,她看到莊曉萌這麼高興也有一點奇怪:“我家可文來信了,你跟着高興個啥啊?再說可文不在家,跟着他哥哥,去西山採石場拉石頭去了……你把信擱這屋裡就行,他一會回來就看到了……”
“他那小身板,去採石場能幹個啥?”不知怎麼的,莊曉萌倒是爲丁可文擔心起來。
“他啊,就是跟着他哥去那裡散散心,反正裝車都是他哥他們裝的……”趙秀蘭說到這裡,猛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記得有一次這莊曉萌來她家,她跟她提起過,以後蓋房子要和她借錢一事,不如趁這個機會和她提及一下,“弟妹啊,上次我記得和你說過,等我們家蓋房子的時候,如果你家裡寬裕的話,可以借一點給我……”
莊曉萌跟着趙秀蘭落下的聲音點了點頭,表示了自己並不否認,可是,她的內心裡,卻總是有一個念頭,就是不想把這錢借給丁家人。
你想一下,這蓋完房子,又該給可武說親了,說完親結婚,結完婚,生孩子,生完第一個,還想生第二個,生了第二個還要繳計劃生育的罰款,這樣惡性循環,借出去的錢就不知道他們丁傢什麼時候能還上了?!
說到計劃生育罰款,莊曉萌倒是一下子想到了拒絕趙秀蘭的辦法,她壓低了聲音說:“表嫂,不是弟妹我不借給你,實在是我家裡也馬上有用錢的地方了……”
“你家也要蓋房子了?”趙秀蘭問。
“我們家不蓋房子,是……是我懷孕了……”莊曉萌依舊低聲的回答。
“生一個孩子還能花多少錢啊?就算剖腹產,也不過四五百元,還花不了你們家李新學一個月的工資呢,也不耽誤你借錢給我啊!?”趙秀蘭一點也不明白她的意思。
“這……這說的也沒錯!可是,那計劃生育罰款,得六七千塊錢呢,我把錢借給你,以後我怎麼繳?……”莊曉萌繼續說着。
“……”趙秀蘭一時,竟然無話可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