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葫蘆鄉到榆城僅僅四十餘里,可是這農村班線車卻晃晃悠悠的走了一個多小時,方纔停在了榆城的汽車北站裡。
一下車,開三輪車送客的摩的師傅就圍了上來,抓住了客人的行李,就像抓住了獵物一樣,再也捨不得鬆開了。
這不,丁可文的行李就被一個差不多五十歲的中年師傅,一把給抓了過去。
母親給大姐捎的一袋大米讓對方瞬間扛在了肩膀上,他的另一隻手,則緊緊的拎着丁家一年節約下來的半桶花生油,邊走邊問道:“我的車在那邊,你這是想去什麼地方?”
“我去百貨大樓附近,多少錢?”丁可文知道這榆城跑摩的的人都很黑,所以他必須要先問明白價格。
“兄弟,你放心好了,我拉客人的價格是全榆城最低的,絕對不多收你一分錢!”中年師傅越不說價格,丁可文的心裡就越犯嘀咕。
就這樣,丁可文跟着那個中年師傅轉來轉去,在一輛用破篷布封閉了後車鬥做車廂,用木蘭汽油摩托做牽引的三輪車後面,停了下來。
中年師傅自顧自的把大米扔進了車廂裡,花生油也放正了,最後說道:“兄弟,上車吧!”
“到百貨大樓那邊,到底多少錢?要是合適我就坐,要是不合適,你這行李可就白拎了……”丁可文故意裝出一副老油條的樣子問道。
“百貨大樓,三塊!”中年師傅翻着白眼,用半個眼球溜着他回答。
三塊,天呀,比金葫蘆鄉到這榆城的班線車都貴了一倍,這師傅看樣子是想狠狠敲自己一筆了。
丁可文不再說話,他徑直探了身子過去,搬下了那袋大米和那半桶花生油,做出了一副要離開的架勢。
中年師傅急了起來,他一把摁住了他的手說道:“兄弟,別走啊,價格我們好商量嘛!那你說幾塊能走?這裡到百貨大樓可七八里地呢……”
丁可文稍微想了一下,因爲他怕思考的時間過長,會讓這個中年師傅覺得他不是來榆城的常客:“一塊吧,一塊錢我就坐。”
“兄弟啊,你還真是會還價,全榆城一塊錢從這裡也坐不到百貨大樓啊!要不這樣吧,你看我也給你拎了半天行李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給我一塊五,絕對的公道價格,我就把你送過去,你看行嗎?”中年師傅擦着汗說道。
丁可文想了一下,覺得一塊五這個價格想必他也坑不了自己多少,就點點頭,重新把大米和花生油放進了車廂裡,說道:“那好吧,就一塊五,到地了我再給你錢!”
“好嘞,兄弟,你上車……”中年師傅片腿上了摩托三輪車,見丁可文也上了車,他便發動了車子,“噠噠”的,一陣轟鳴,一團藍煙,一股汽油燃燒後的味道,直奔百貨大樓而去。
丁可文大姐丁可霜的家,就住在百貨大樓的工人宿舍區那邊。他的大姐夫任料然是百貨大樓食品部的會計,他們的兩間宿舍就是結婚時,單位照顧他們給分的。
丁可文在百貨大樓的家屬大院門口下了車,付了車費,他就拎着那袋大米和半桶花生油,朝大姐的家裡走去。
他邊走邊提醒着自己,自己此行是向大姐借款的,是爲了讓那可憐的嶽舒萍脫離苦海,重返學校而來的!
該怎麼和大姐說呢?就實話實說,說自己喜歡的女孩考上了中專,但是因爲家裡沒錢而輟學,自己很想幫她,所以纔會這樣來求大姐。
對!就這樣說,大姐一定會感動的,也一定會借這筆錢給他的!
加油!他丁可文一定會成功的!
可是,在距離大姐家幾十米的地方,他卻聽到了一陣爭吵聲。
“我這就要下崗了,所以我必須給自己找一個活路啊!”這有點激動的聲音,一聽就是他大姐夫任料然說出來的。
“那你爲什麼不能讓自己不下崗呢?堂堂一個食品部的會計,怎麼混成了這個樣子!”大姐丁可霜的嗓門就像他們的父親一樣,隔了幾公里外的距離似乎都能聽到。
“別人都有關係,有後臺,我什麼都沒有,所以沒辦法呀。”大姐夫任料然的嗓門低了下去,彷彿是一種認輸的姿態。
“行,行!就算下崗了,就算你和你幾個同事,要單幹,你也得和我商量一下吧,你這默不作聲的把家裡的存款,全拿了出去租公司裡的門面房,你的眼裡還有我這樣一個妻子的嗎?還把我當成家裡的一份子嗎?”丁可霜氣不過,一邊說着一邊哽咽着。
聽到大姐像是要哭,丁可文忍不住了,他加快了腳步,來到了大姐家的宿舍,一把推開了他們家的虛掩着的房門。
“可文,你怎麼來了?”丁可霜看到弟弟,忍不住問,因爲她知道自己這個弟弟,在市郊的一個磚廠裡幹。
“我昨天回家有點事,今天回磚廠,媽讓我帶點大米和花生油給你們。”丁可文放下東西,一屁股坐在了他們家的凳子上,喘息起來。
“你那……沙丁胺醇噴劑呢?噴兩下,休息一下。”到底是醫生,丁可霜一下子就說出了弟弟常用藥的名稱出來。
丁可文也不掩飾,從自己的包裡拿出藥來,對着自己的嗓子眼裡噴了幾下。
好一陣子,丁可文才覺得順暢起來,他看了看他們問道:“姐,姐夫 你們兩個,到底是什麼情況?”
任料然端了一杯熱水過來,給丁可文喝,神情有一些愧疚的說:“這些事情,我確實考慮的不夠周全,具體情況,你還是問你姐吧!”
剛纔丁可文聽了個大概,什麼他家裡存款什麼的,被大姐夫拿了出去。可是,拿出去,究竟現在還能不能拿回來,纔是最重要的!
如果還能拿回來,嶽舒萍的學費就八九不離十了。
因爲他知道,丁家上上下下,只有媽和大姐最疼他!
大姐要是知道她的弟弟有一個喜歡的女孩,還是這麼一個情況,她一定會幫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