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
廚房裡的水龍頭沒有擰緊，水滴從空洞洞的鐵管之中，一滴滴的落下，迎接它的是堆積了快一個禮拜的碗筷。
現在是半夜十二點，從窗戶口望去，這座城市好像仍舊“活着”，黑夜之中永久閃爍的燈光，就好像老邁而沉重的呼吸，伴隨着時不時高昂的咳嗽。
“咳咳咳……”
男人睜開了眼，正對上的是房間的黑暗，空蕩蕩的天花板。窗戶的玻璃將所有外面的聲音隔絕，只在房間裡留下男人猛烈而又持久的咳嗽聲。
那聲音，就像是一臺老舊的柴油發動機，荒廢了很久，但有一天，偏偏有一天，一個二小子不信命一樣的，重新將這個發動機打了開來，老舊的柴油發動機，發出很久很久未曾發出的怒吼，聽的人有些不舒服。
因爲這個二小子忘記給它上油了。
這真的是老毛病了！
男人很年輕的時候就得了這麼一個毛病，看了醫生，醫生說治不好了、活不長了。
但男人偏偏不信這個命。
於是男人開始了和病情的鬥爭，也開始了和自己的較勁，或許，也是對那個醫生的較勁。
所以男人熬了下來，熬過了醫生說的最後期限，熬過了生病時的一次次苦痛，甚至還熬着活到了現在，都已經離死亡通告過去了六年了。終於……
男人把自己熬的人不人鬼不鬼了！
男人強撐着身子，把自己拉到了水槽前面，擰開了水龍頭，清冷的水一瞬間衝了出來，很快，就形成了一座“小湖”。
男人雙手合攏，在水柱下面接了水，往自己的臉上潑去，擡起頭，男人的臉印在了鏡子上面。
很瘦，或者說，瘦的有些變態。
僅比皮包骨要好上一點，真正字面意思上的“皮包骨”。
男人的雙眼早已沒了什麼年少的光彩，有的只有混濁，還有一些說不清的渴望，但這點渴望也在慢慢的消散着。
男人那沾滿水的右手緩緩擡起，摸向了鏡子中自己的臉，卻在離臉還有幾釐米的位置，右手停了下來，觸碰到了鏡子上。
看着看着，男人的嘴角突然掛上了一抹笑意。
自己該笑嘛？！
確實該笑啊！自己真的成功了，抗過了那醫生該死的通知，想起那天，自己特意回去找了一趟那個醫生，就在自己活過他那個死亡通知時間的後一天，自己就活潑亂跳的去找他，還特意問了他一下生病的注意事項。
確實過癮。
左手下意識的往洗漱臺下面摸索過去，等左手再拿出來的時候，一包煙出現在了男人的左手上，男人熟練的將煙從煙盒當中取出，叼到了嘴上，打火機的火苗在這份黑夜之中，也顯得分外的妖嬈。
“呼。”
“咳咳咳！！！”
一口菸圈被男人吐出，緊接着的，是一連串猛烈的咳嗽，已經好幾年沒有接觸過煙氣的喉嚨，在這一瞬間顯得有些不適應了。自從知道自己身上的毛病後，他已經有好幾年沒有抽過煙。
“呼！”
“咳咳咳！！！”
又吸了一口，還是一樣的不適應，那般猛烈的煙氣，就好像自己的身體從來都不曾認識過它一樣，明明只是分別了幾年，之前還每天都形影不離的，果然，男人的身體，提起褲子就不認人了。
男人自嘲的笑了笑，沒有去吸第三口，也沒有將煙掐滅，只是就那麼靜靜的夾在指尖，任由煙一點點的燒盡。
男人就那麼看着煙燒盡，那雙混濁的雙眼，既不會在夜空中閃閃發光，也不會衝破四周的黑暗，甚至於眼底那些說不清的渴望，也正隨着煙的燒盡，正在逐漸消散。
確實，男人是想死的，但男人又不是想死的。
只不過是……男人覺得時間到了。
其實，那個醫生說的確實挺對的，男人早就在那個死亡通知的時間死了，接下來活下來的是什麼？是行屍走肉？
男人不知道，不過男人活的確實如同行屍走肉，六年的時間，看着自己一點點的瘦弱下去，每個夜晚，總能被自己的咳嗽聲給吵醒，每一天，男人都能感覺到身體器官的衰退。
每個人都是貪生怕死，沒有人能夠例外，只不過有的人爲了心中信仰而死，有的人爲了某些人而活了下去。
而男人，只是覺得自己已經活不下去了。
煙燃燒的很快，不一會就燒沒了，燙到了男人的手，痛覺的基本反應，雖然因爲身體機能的衰退而有了延遲，但終歸還是有的。
“啪嗒。”
菸頭掉落到了地上，從水槽當中漫出的水，慢慢的侵蝕着它那微弱的光明。
感受到指尖疼痛的一瞬間，男人下意思的擡頭，這一擡頭，男人卻是直勾勾的愣住了，那雙混濁的雙眼，眼底那隨着燃燒而消失的無影無蹤的渴望，一瞬間又重新點起。而那原本空白明亮的鏡子上，自己的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團詭異的霧氣，而在霧氣的正當中，用鮮血寫着幾個字。
“你想活下去嗎！”
文字的最後，那個巨大的血紅色感嘆號，彷彿是在進行着嘲諷。
這不是一個問句，而是一個陳述句，文字的書寫者好像確信，文字對面的閱讀者，他的回答永遠都只有一個選擇，那便是選擇答應，而且還是那種無論書寫者做什麼事情、需要付出什麼條件，閱讀者都只能選擇答應的那種答應。
所以書寫者可以肆無忌憚的嘲諷，嘲諷着那個見不着面的閱讀者。
而事實上，男人確實也是選擇的答應，就如之前說的，所有人都是貪生怕死的，男人也不例外。
“惡魔的契約嘛？還真是符合啊！”男人的楠楠自語。
下一刻，男人大喊出聲。
“我想活下去！！！”
得到男人肯定回答的同時，鏡子裡的文字與煙霧在一瞬間收縮，緊接着，在鏡子的中央出現了一個紅點。
“艹，張恆你tm大晚上的不睡覺，瞎喊什麼啊！！！”隔壁小哥傳來午夜兇鈴般的怒吼。
……
與此同時，各國的天文局當中。
天文觀察員盯着面前的屏幕，一個紅點在屏幕上面不斷的放大。
“艹，這tm是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