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闖王捐一大筆香油錢,我敢肯定是件非常愜意的事。”
“那麼?”清治問道:“許將軍想好怎麼說服闖王同意你出家了麼?”
“不需要我去說服,有牛軍師呢。”許平微笑道:“不需要我花這個力氣,牛軍師會替我說服闖王同意的,他還會提醒闖王注意保密的,不讓任何人知道我的身份來歷。有一件事我很清楚,那就是我放下兵權這件事,牛軍師一定會全力相助的。當我和闖王、牛軍師說起我打算出家的時候我都能想像到牛軍師會是如何地如釋重負,現在我都能猜到他聽聞此事時的表情。”
京師,鎮東侯府,
黃石和趙慢熊二人面衝着遠處的靶子,他們每人身前都放着四把手銃,兩個人正慢悠悠地給手銃裝填彈藥。
“大人以武功成就功名,可是侯府裡卻連一個練武場都沒有。”
“怎麼沒有,這不就是?”黃石瞟了趙慢熊一眼,手下仍在準備着火槍:“你家倒是什麼都有,可是你用過嗎?”
“我是靠腦子打仗,練武做甚?”趙慢熊笑道,在沒有外人的時候,趙慢熊總是以“我”自稱,在這方面他大概是對黃石最隨便的人,而且發覺黃石很喜歡他用這樣的自稱。趙慢熊家裡馬道、箭房、演武場一應俱全,十幾年下來仍然是嶄新的:“但是大人不同,賀兄弟對此不是很看不慣嗎。”
“我很懷疑賀兄弟那一身本事有沒有機會用一用。”黃石舉起一把手銃,穩穩地瞄準遙遠的靶子,“砰”的一聲響過,硝煙散去,靶心上出現了一個黑色的痕跡。
趙慢熊也舉槍射擊,同樣準確地命中靶心,自從有了燧發手銃後,趙慢熊就認定這是最適合他的兵器,這麼多年來和黃石二人樂此不疲地練習。
“賀兄弟的弓馬、劍術,那老趙你是說什麼也比不了的,不過這手銃嘛,我想他連你一成的本事也沒有。”黃石笑着舉起另一支槍,他那面靶牌的中心位置又多了一個黑洞。
“賀兄弟看不起我練這個,他說這是暗箭傷人,而且比暗箭傷人還不如,起碼弓箭還是要技巧的。”
“賀兄弟這是指桑罵槐吶,哈哈,”黃石大笑着開了第三槍,他知道賀寶刀不好意思說自己,賀寶刀總認爲這是小兵的武器,而武將還是應該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他以爲這個不要技巧麼?”
“其實我覺得不管是不是暗箭傷人,反正我一把手銃在手,就是勇猛如賀兄弟這樣的人也不是我的對手。如果我有兩把手銃,兩個賀兄弟也不是我的對手,如果有三把”
“三個賀兄弟也不是你的對手。”黃石笑着接上話茬。
“至少三個,或許能對付二十個也沒不一定,大人你看,二十個人想我撲來,我打到衝在最前面的,然後又打倒一個,雖然我還剩一支,但是這個時候誰還肯衝在最前呢?”
“不錯,不錯,是我說少了。”
黃石舉起第四把手銃開始瞄準,這時趙慢熊問道:“大人看到郟縣之戰的邸報了麼?”
“還沒有,不過想來孫傳庭是贏不了的。”
“大人不急着知道戰況到底如何麼?”
“估計孫傳庭被一羣拿棍棒的農民打敗了吧,打得丟盔卸甲。”黃石平靜地開了第四槍,低下頭開始重新裝填。
本來已經舉起槍的趙慢熊聽到黃石的話後,吃驚把手銃收回來,他知道黃石既然說還沒有看邸報那就是一定沒有看:“大人怎麼猜到的?”
“哦,看來我猜對了啊。”
“是的,孫傳庭被一羣拿着棍棒的闖軍打垮了。”
“歷史總是重複它自己,”黃石心不在焉地說道,看來雖然自己改變了很多,但著名的郟縣之戰還是大體近似:“闖營是不是詐敗、拋下金銀,然後反擊?”
“不錯。”趙慢熊雖然心裡吃驚,但打槍的時候手仍然穩穩地一絲不抖:“大人真是料事如神,那大人認爲接下來闖營會如何行動?”
“如果是李自成的話,我認爲他會直取關中,不過許平我就不清楚了。”
“通過潼關進攻關中?”
“是的,如果闖營進攻潼關的話,我猜孫傳庭一天都守不住。”
“一天?”趙慢熊更加吃驚了:“大人沒去過潼關吧?”
“沒有,怎麼了?”
“潼關是天下雄關,就是一幫老頭子、老婆子拿着棍棒堅守,也絕不可能一天就丟,如果潼關這麼不牢靠的話,那根本就不會有這座關。”
“我沒說關不牢靠,但沒有堅定守衛者的地方,天塹也是通途,”黃石漫不經心地說道:“以孫傳庭的威信和能力,我不信他能守兩天以上。”
趙慢熊盯着黃石看了半天,緩緩問道:“大人在潼關有細作,大人的細作要爲闖營開關?”
“我?我沒有。”黃石已經裝填好了彈藥,他看到趙慢熊手下沒有任何動作而是一直盯着自己看,奇道:“老趙你不打了麼?”
“我”趙慢熊歪頭想了想,緩緩地開始裝填手銃:“大人不是在闖營有人、就是在潼關有人,嗯,應該兩處都有。”
“確實沒有。”黃石笑道:“我有什麼好瞞着你的?”
“那大人怎麼會這麼有把握,屬下可是去過潼關,那裡絕不可能輕易拿下,許平就是一個月拿下關都算他厲害。”
“我們走着瞧。”黃石又舉槍開始射擊。
“大人”趙慢熊又觀察了黃石的表情一會兒,問道:“大人聽說官兵敗績好像特別高興。”趙慢熊感覺這不僅僅是因爲於黃石的計劃有利,其中明顯參雜進了感情因素,聯想到之前黃石派新軍去河南時的遲疑不定:“當初我們都認爲新軍能輕鬆消滅闖軍,那時大人好像還有些內疚?”
趙慢熊語氣裡的不確定讓黃石哈哈大笑,他沒有立刻回答趙慢熊的問題。
——崇禎朝的明軍,這支自稱是中隊的明軍,無論是我本來的世界還是這裡,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殺中國人,殺更多的中國人,鎮壓求活的農民。開始是爲崇禎皇帝殺。當崇禎皇帝被中國農民推翻後,就大批地去投奔滿清主子,繼續殺中國人,殺更多的中國人,鎮壓求活的農民。
——崇禎朝的臣子,這些自稱是中國官員的官吏,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幫崇禎皇帝出謀劃策盤剝中國百姓,鎮壓求活的農民;等崇禎皇帝被推翻了,他們就投奔滿清幫助多爾袞策劃如何如何盤剝中國百姓,鎮壓農民起義。我不幸犯了個錯,也幫崇禎幹了些這樣的罪孽。
——崇禎皇帝,抵禦外族動用過十幾萬軍隊,但對內屠殺中國百姓出動過幾十萬、上百萬軍隊,而當內戰不利後,就想和皇太極、多爾袞和談崇禎皇帝願意赦免幾個人——李自成、張獻忠,如果他們不繼續領導農民求活的話,崇禎皇帝不介意用榮華富貴收買他們,不過他不願意給無數的中國百姓一條活路。
——難怪順治要和崇禎稱兄道弟,難怪孫傳庭會在明史裡被描寫得如同聖賢,因爲崇禎君臣和滿清奴隸主是一路人,做着同樣的事,難免會有兔死狐悲之感。在屠殺中國農民這件事上,滿清統治者和崇禎君臣絕對是心有慼慼焉,更因爲崇禎的失敗而同情他。
“正義不一定總是能伸張的,”尤其是在封建社會,人民被侮辱、被損害、被欺壓、被蔑視是常態,黃石笑道:“看到正義伸張總是一件快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