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處都報告發現新軍偵查部隊和試探進攻,許平掃視着地圖:“楊將軍是在全面進攻啊,他一定以爲我無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部署好防禦,不過這次楊將軍顯然是失算了,河南是我的主場。”許平的部下們大多數都是河南人,各營都能輕易找到大批本地士兵充當嚮導,所以許平對自己軍隊的機動能力很有信心,他相信這是新軍絕對不具備的能力:“我就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把防禦佈置得無隙可趁。”只要再拖延一段時間,闖營的混亂狀態就會結束,許平摸不清新軍的動向兵力,所以他打算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只要佈置好防禦讓新軍無法擊敗自己就滿足。
尾追闖軍兩營而來的明軍在發現許平的旗號後,並沒有發起進攻而是停下來休息。
楊致遠看完長青、精金兩營指揮官送來的簡報,對環繞在身邊的參謀們道:“好像我們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時機,許平的反應相當迅速,他的兵練得也很不錯,嗯,宋教官教出來的好學生啊。傳令各營威力偵查,若是發現叛賊任何漏洞,立刻回報。”
“我的計劃是——”楊致遠告訴周圍的參謀們:“留下磐石營和選鋒營不動,長青營保持對許平本部的壓力,剩下四個營於午時開始同時進攻他的兩翼,許平倉促組織一條防線,估計還有不少人馬尚在路上,他現在手裡的預備隊一定沒有多少,我們全線施加壓力,讓許平不能從任何地方抽調兵力,還能讓叛賊的漏洞暴露無遺,等我們發現叛賊的漏洞後,就將選鋒、磐石兩營投入進攻,將叛賊一舉打垮。”
“明白,大帥。”
“開始參謀作業吧。”
“遵命,大帥。”
七營新軍,磐石營和選鋒營作爲楊致遠的機動部隊保留在後方,長青營在一線監視許平的將旗,其他四個營立刻分頭進攻,尋找許平防禦上的漏洞。
午時初刻,小劉莊
“將軍,大劉莊方向發現大片官兵旗號,他們正浩浩蕩蕩地開過來。”
孫可望眉頭皺得緊緊的,一個時辰來他的探馬沿着幾條可能走錯的岔道反覆搜索,但始終沒有找到李定國的西首營,現在他防區的正面並未發現任何明軍蹤跡,在又一次確定這點後,孫可望決定不再多等了:“立刻拔營出發,我們還來得及搶在官兵頭裡趕到大劉莊。”
“那我們這裡呢?”
“管不了那麼多了,我們不去大劉莊大劉莊就丟定了,官兵會不會來我們這裡還未可知,我們不能在這裡傻等。派人通知西面的西銳營一聲,讓他們幫我盯着點。”
“遵命。”
小劉莊西面的西銳營是孫可望數月前剛組建的新營,營官常師德是孫可望的舊部,接到孫可望的通報後常師德大吃一驚:“我營不到七百人,大將軍交給我的任務也只是監視這條小路而已,就是如此也已經很吃力,哪裡還有絲毫的餘力去守小劉莊這樣的要地?”
這個命令雖然是許平下達的,但是同樣經過孫可望的轉告和認可,常師德是孫可望的心腹不然也不會被委任爲西銳營的營官,這個營是孫可望的地盤,人事安排許平一律不會插手。
常師德的手下亦疑惑地說道:“西首、西鋒都是數千人的大營,他們兩個營去大劉莊,卻讓我們這個小營獨守小劉莊,還得兼顧大將軍給我們命令,這是何說啊?”
又有人說道:“或許是李將軍那裡吃緊,所以孫將軍趕去增援了吧。”
“既然是孫將軍的將令,那總是要執行的。”常師德說完後,又把孫可望的手令看了看,恍然大悟道:“孫將軍只是要我盯着點,那說明東面官兵的主力都去大劉莊了,小劉莊應該沒有什麼壓力。”
“定是如此。”周圍的幾個部下紛紛點頭:“孫將軍又不是不清楚我們的兵力,孫將軍說可以,那就一定是我們兵力能應付得過來的。”
“好,”常師德便命令自己的副官:“給你二百人,去小劉莊監視敵情,不要讓小股明軍哨探偷溜過去。”
“遵命。”這個軍官接令後,又問道:“需不需要向大將軍彙報一聲。”
“這樣的大事,孫將軍肯定早就通報大將軍了。”常師德不以爲意地說道,他不習慣直接與許平溝通,就是有什麼問題也總是向孫可望彙報,剛纔情況危機時他同時向許平和孫可望通報,現在既然局面穩妥了,他就恢復了常態:“說不定就是大將軍的意思。”
同一時刻,在大劉莊北面的叢林裡,幾千西首營的士兵鴉雀無聲地隱蔽在草叢中,沒有一個人敢作出哪怕是最輕微的身體晃動,飛鳥就停在在這些士兵的頭頂上方的樹枝上,好奇地看着這些一動不動的動物。他們的指揮官李定國則帶着一兩個親信趴在樹林邊緣,向着南方偷窺,大路方向上激起的塵土足以說明正有數以千計的人馬向大劉莊開來,李定國用幾乎細不可聞的聲音對身邊的人小聲吩咐道:“通報全軍,等號炮一響,便四面殺出。”
“遵命。”那個傳令官同樣壓低嗓子低低迴應,然後緩緩的、緩緩的,用絕對不會驚起飛鳥的慢動作挪進樹林,把命令貼着耳朵通報給幾個隊官,然後再由他們傳達給下一級的軍官,軍官再交代給士兵,一個接着一個,交頭接耳地傳遍全營。
激起的塵土說明敵軍越來越近了,李定國瞪大眼睛,就像一隻伺機而動的老虎那樣死死地盯着從大劉莊穿出,直通自己眼前的大路,他已經進行了種種反偵查的舉措,現在就等着看這些佈置的效果了。
對於如何突擊明軍李定國也已經是成竹在胸,無論是時機還是地點他都反覆考慮過,長時間的等待給李定國帶來一種飢渴感,讓他不由自主地舔了舔自己有些發乾的嘴脣,就像埋伏着的老虎那樣,他的一雙眼睛仍緊緊地盯着選定的獵場,焦急地等待着獵物的來臨。
一刻鐘的等待就像是一百年那麼漫長,李定國眼睛中的興奮漸漸變成疑惑,大路上騰起的煙塵告訴他的信息是他不能理解的,長久以來第一次,李定國回頭瞟了一眼趴在自己身邊的部下,他們看向李定國的眼睛裡也充滿了茫然和迷惑。
一聲炮響從遙遠的地方傳來,接着又是一聲,這炮聲越來越密集,終於變得連綿不絕。沒有讓李定國多等多久,又有新的響動加入其中,激烈的排槍聲聽起來就是像用熱鐵鍋在炒豆子,密集得就像是漫天冰雹落地。
吶喊聲和廝殺聲傳到李定國耳中時,他終於看見了從西而來的那支軍隊的旗號,李定國氣得從趴了好幾個時辰的地面上一躍而起,他頭上正安祥地梳理羽毛的鳥兒們紛紛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高飛而起,用力叫嚷着竄上青天。李定國滿腔激動,指着那支闖軍的旗號大叫道:“他孫老三不老老實實地呆在西面,跑我這裡來幹啥啊?”
在李定國手指的方向,依稀可以看見闖營的士兵正忙着解開馬車,調轉炮口朝向明軍。
“開火!”
西鋒營的炮隊軍官濃眉倒豎,用力揮舞着他的指揮劍,向着自己的部下們怒吼着,隨着這聲大吼,闖營的大炮嚮明軍那裡噴出一大團白煙。沒有人注意到,或是想到,此時在不遠處的森林裡,一個將領正氣得跳腳大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