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就此與他的視線相交。
清綾慌忙收回直勾勾的眼神,望向別處去。
單牧爵很快收了手機朝她走來,沒說句話,直接拿過她手中的行李,兀自朝前走去。
清綾望了他眼,只能跟在他身後,坐入他車內。
開出了好長一段路,清綾纔開口問:“阿姨還好嗎?”
他輕輕應了一聲,沒說別的話。清綾也不再開口,轉頭望車外。
這條她曾經一個星期至少經過一次的路,就和身邊的這人一樣,如此熟悉而陌生。
阮歆瑤明顯瘦了一圈,整個人都憔悴了,面色蒼白的如張白紙,原本那麼濃密的頭髮,現在卻是稀稀落落的。
她沒有想到清綾會來,看到她時,眼睛都直了,忙掙扎着從牀上起來。清綾忙過去擁住她。
“清綾,沒想到你會來看我……我真高興……”阮歆瑤雖是開心笑着,但還是紅了眼眶。
清綾更是說不出話來。
阮歆瑤胃口一直不好,清綾主動下廚替她做了幾個清淡的小菜,以往都是她愛吃的。
阮歆瑤那天破天荒吃了一碗米飯,邊吃邊稱讚着清綾做得好吃:“我們家清綾真是樣樣能幹,這菜又做得這麼好吃,牧爵,你可是享福了……”她對自己兒子說着,後又望向清綾,“清綾,你不會怪我吧?我非要讓你們登記……”
清綾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前幾天她還拿着離婚協議讓某人簽字,雖說她是真的不怪她,但婚姻是不能勉強的。
只不過,她仍然搖了搖頭。
“我還不知道能活多久,我啊,只希望你們兩個能好好的,最好啊,儘快給我生個孫子或是孫女,也好讓我能在去之前看一眼……”阮歆瑤握着清綾的手,一臉幸福之意。
“阿姨不會的……”清綾心裡一酸,阮歆瑤以前就說過這樣的話,想必,她自己早已明白她自己得病了吧?只不過一直裝着不知道而已。
“綾綾啊,是不是該改口了?”阮歆瑤笑着說。
清綾有些尷尬,既是和單牧爵登記了法律上承認了,那麼她早應該改口了。
“媽……”清綾有些猶豫着叫出聲,這個字眼,她都多少年沒有叫過了?如今開口,都覺得有些生疏。
阮歆瑤一下子紅了眼眶,伸手將她緊緊摟於懷中:“孩子,這麼多年,苦了你了……”
生活得並不艱苦,只不過心裡揹負得太多太重,她總覺得有一天,她會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晚上的時候,阮歆瑤還是將吃的東西全吐光了,吐了之後的人精神一下子萎靡起來,清綾服侍她睡下,一直陪在她身邊直到她睡着。
單牧爵進來的時候,清綾也趴在牀邊睡着了。
室內只亮一盞幽暗的燈,她蜷縮在牀前的地毯上,上半身趴在牀上,長長的頭髮自然垂下,遮住了露出的小半個臉頰。
單牧爵站在那裡望着,想起那天阮歆瑤和他說的話。
“牧爵,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再傷害清綾,是我們對不起季家,這輩子,哪怕下輩子,都無法還清……”
這麼些年,自從季家出事後,阮歆瑤從沒有和他說起過這樣的話,以至於讓單牧爵有些吃驚。
“什麼意思?”這幾年他一直都在調查,但每當有點眉目了,中途便又被掐斷了,阮歆瑤也不止一次阻止他去查,直到上次他查到那份轉帳後,才以爲這便是阮歆瑤阻止的原因,但現在看來,或許並不
是。
“兒子,不管你是不是愛清綾,這輩子你都要好好對她,哪怕賠上你的命,都難以還清我們家欠她的,不要問爲什麼,更不要問以前的事,你只要記住我的話,記住就可以了……不要再傷害清綾,千萬不要了……”
他問不出什麼,但是阮歆瑤的這幾句話還是讓他很震驚,他所知道的這些事裡,難道另有隱情?
當初,他查了車禍,確定那是意外,後來長大些,又去查她們的出事,只不過所有的線索早已中斷,再後來,查季建輝的案子,當時涉案人員較多,貪污腐敗的官員幾乎在那一年是一刀切的,從季建輝開始,一連串大大小小的官,都摘了烏紗帽。
官員犯事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哪怕看起來老實巴交的季建輝,也難逃此一劫,有些時候,所謂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都是很正常的事。
單牧爵蹲下身子,望着黯淡燈光之下,她沉睡的眉眼,忍不住擡手將散在她臉頰上的發撩至一邊。
她睡得極熟,眉頭微微蹙着,整個人定是不好受。
他想起那一日,她跪在停屍房,凍得發紫的小臉,整個人也像是僵硬住了。
一直以來,他都難以想像那一幕,在聽到她們出事的片刻,他覺得他的心也停止跳動了。他瘋了似地朝醫院奔跑,找到了阮歆瑤他們,得來的消息卻是說在停屍房。
他無法形容自己當時的心情,唯一的反應便是朝着那個冰冷陰森的地方衝去,就像怕自己去晚了,會再也見不到她們一樣。
她說,我是清綾。
他覺得自己的心停跳了一拍,隨後,看到躺在那裡,露出在外滿是鮮血的手腕上,那細細亮亮的手鍊子……
他當然記得,那是他昨天買來送給她的禮物。
單牧爵閉了閉眼,不想再去回想,只是彎腰將她抱起。
她是真累了,連他抱她都沒有醒,直到放到牀上,她翻了個身,漸漸醒轉,待看到站在牀頭的他時,清綾頓時坐起身來。
“哦我怎麼睡着了?”清綾整理了一下頭髮,看到單牧爵望着她不動,不禁有些慌亂。
“最近工作很忙?”他開口,卻是問了這麼一句。
“啊?哦……還好。”相對而言,這星期還真是她工作以來最最忙碌的。
“下個月調去財務室吧。”單牧爵走向沙發處坐下。
“財務室?爲什麼?這才上班多久……”清綾沒想到單牧爵會如此說,她纔剛熟悉現在手頭的工作,又要讓她放下重新接觸一個,她不想幹。
“什麼都熟悉一下比較好。”
“但我現在的工作還沒有很熟悉……”清綾反駁道。
他也沒有再要求,只是站起身:“早點睡吧。”走到一半時,他頓住,隨後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盒子,小小四方的硃紅色,放在牀頭櫃上,“把它戴上吧。”說完,也未待清綾是不是同意,轉身走了出去。
清綾有些訝異,莫不是……戒指?
因爲今天阮歆瑤的提醒,所以送她個戒指看起來更像樣點?
完全沒有必要吧?
清綾望了小盒子良久,還是伸手拿過。
只不過,打開的剎那,她是真的瞪大了眼。
盒子裡並不是想像中的戒指,而是完全想像不到的……手鍊。
那根戴在她手上的手鍊。
清綾無法形容當時的感覺,只覺得胸口像是被點燃了,燒得灼痛灼痛。
他這是幹什麼?在她傷口上的撒鹽?還是拐着彎在提醒她不要癡心妄想?他是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她的,他會時刻提醒着她,她所犯下的錯誤,讓她痛苦一輩子?
清綾顫抖着手將盒子合攏,頹然靠向牀頭,閉上眼,深深吸氣,以平復着自己鬱悶的心跳。
陪了阮歆瑤兩天,她精神似乎不錯,清綾回國去機場時,她也鬧着要一起去,好說歹說才勸掉她。
仍然是單牧爵送的。
這兩天清綾都沒怎麼和他說話,看到他就避開,他倒是時不時出現在她身邊,不,也不應該說是她身邊,應該說是阮歆瑤身邊,而她照顧阮歆瑤,幾乎一步不離陪伴着。
清綾覺得好幾次,他都像是有話和她說,但她都是裝着很忙的樣子避開。
她能猜測他定是跟她談手鍊的事,因爲她一直沒有戴,只不過,她不給他這個機會,不是不想談,而是,她不知道談了後,她怎麼拒絕他。
就因爲那是送給她的,所以她纔不想戴?那他一定又少不了一陣冷嘲熱諷。
她不想受氣,唯有避開。
進入安檢的時候,他突然站在那裡叫了她一聲:“清綾。”
他很少如此叫她,以至於讓清綾愣了下,轉身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他沒說什麼話,只是走近她,一手牽過她的,另一手拿着一枚戒指,也不管她是不是同意,徑直套上她的無名指。
清綾當真懵了。根本沒有想到他還會有這麼一招,這戒指……戒指……
“別脫下來。”他向來都是帶有命令似的口吻,爾後又深深望了她眼,轉身離去。
清綾因爲這戒指,足足不安心了三天。戴也不是,不戴也不是。她不明白單牧爵到底是有何用意,還特別叮囑她不要脫下來。
如果她還在阮歆瑤身邊,她能理解他的意思,但問題是……
清綾還是決定不要戴爲好。
週三的時候,卓爾凡打了電話給她約她一起吃飯。
清綾打算晚上去陪季建輝,所以把約會改在了中午。
“這段時間不在國內?”吃飯時候,卓爾凡問她。
“哦,去了美國看一個朋友,身體有點不好。”清綾忙說道。
“對了,上次那鑰匙,已經幫你問過專家……”卓爾凡邊說邊掏出鑰匙遞給她,“像這樣的鑰匙,一般都是保險櫃上的,不管是哪裡的保險櫃,家裡也好,銀行也好……”
清綾接過,又聽到他問着:“還是記不起家裡保險箱的密碼嗎?”
她是把所有能試的都已經試了,真的不知道還有什麼。
清綾搖了搖頭,將那鑰匙反覆看着,以前不知道有這個倒也沒什麼,現在知道了卻打不開,心裡總像是掛着。
“別急,反正收好,或許以後會派上用場也說不定。”卓爾凡如是說着。
從餐館出來,清綾居然接到了採桑的電話。
電話那端的採桑,口氣如同上次見面時一樣,聽不出異樣,倒是讓清綾像是心裡有鬼,各種表現都不自然起來。約在了晚上。
“這是衣服,這是化妝品,拿着,這些都是給你的……”吃飯前,採桑將兩大袋的東西塞給她。
清綾有些不知所措:“怎麼給我買這麼多東西?”
“當然要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給你買給誰買?”採桑很是高興,這又讓清綾懷疑起單牧爵那天說的話,到底有沒有告訴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