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已經失戀了好一段時間的朝露心理承受能力還木有達到坦然自若地看着別的女人宣言要追求自己瘋狂迷戀過的人的地步,只不過她壓根不認爲像殊墨那樣清心寡慾的傢伙真能被什麼人給感動到,不管怎麼說自己做了那麼多,人家還不是照樣一張面癱冷臉甩過來無動於衷?
於是乎她吊兒郎當地走進殊墨的房間,然後開門見山地說明了來意……“你小子豔福不淺,有人看上你了~對了,待會你去一下客棧後面的小池塘邊。”
“……爲什麼?”
“還問爲什麼,”朝露咧嘴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當然是約會咯…”
“不去。”
殊墨面無表情地搖頭,那寒玉似的眼眸中竟難得的帶上了幾分薄怒。
看他這凜然不動的樣子,朝露無奈地扶了扶額頭,“我說,你到底知不知道約會具體是做什麼的?”
“不知道……”
喲,回答得倒是挺坦誠~
“嗯哼,你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那爲了長點見識,幹嘛不去?”畢竟她也和這小龍男認識這麼久了,算是摸清楚了對方這看似清冷高深實際上極其容易被人忽悠的內在。
果然,聽到她這話殊墨無言地擡起頭來,從未笑過的眉眼似乎在這一刻舒展了些,可還不等朝露反應過來他就迅速起身走向門邊,白衣在身後翩躚如風。
半個時辰後……
馬夢蘇哭哭啼啼地回來了,也不知道是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一踏進客棧大門就直奔自己房間而去,任憑誰勸說都無濟於事。
晚幾分鐘進來的殊墨則擺着一張冰雕似的的臉,環繞周身的冰寒之氣讓本想前來找麻煩的瞿靖和姜山師兄弟兩個都望而卻步。
而某個看熱鬧的人正坐在桌邊悠哉悠哉地吃着一籠蒸餃,直到殊墨面無表情地走過來坐到了對面,朝露才懶洋洋地擡起頭來,“約會進行得怎麼樣啊?”
“……”
殊墨沉默不語地看着朝露一口一個餃子,過了許久才聲音很輕地說道:“人情世故,我不懂。”
被這意料之外的話震驚到,朝露不敢相信地愣住了,手中的筷子“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打死她都沒想過殊墨竟會如此坦誠地承認這個也稱不上是錯誤的弱點,雖然很早以前就隱約知道了,只是迄今爲止她一直在自欺欺人,然而今天殊墨卻毫無徵兆地挑明瞭。
“所以呢?你想表達什麼意思……”朝露彎下腰,手指顫抖着將掉在地上的筷子撿起來,拼命壓抑着狂跳不已的心臟,印象中好像從未聽殊墨說起過關於他自己的事情……
不等她指尖碰到地上的筷子就被人一把握住了手腕,怔怔地擡起頭來,正對上一雙冰魄似的眸子,“怎、怎麼了?”
“跟我來。”
就這樣一下子被拽了起來,她還想開口說幾句,但是被對方冷冽的目光一掃,又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腳步踉蹌地跟在殊墨身後出了客棧大門,因過了傍晚,街道兩側行人很少,只有輕微的風聲拂過耳畔。
不知道殊墨要帶她去哪裡,從這個角度只能看到對方修長挺拔的背影和被風揚起的髮絲,以及那深入記憶之中的雪白衣袂。
兩人一徑兒走出城門,或許是因爲殊墨那一身素白,月光下靜謐的樹林像是蒙了一層白霜的霧簾,當那咫尺之遙的人回眸看過來的同時,她呆呆地仰起頭,下一秒就發現自己被面無表情的殊墨抓着手腕摁在了他的胸膛。
就在手掌觸碰到那帶着微微涼意的衣襟的剎那間,她整個身體如同觸電般抖了一下,難以置信地看向那雙湖水般深邃而波瀾平靜的眼。
沒有心跳,竟然沒有心跳……
不知道爲什麼,儘管心裡很清楚對方是和自己完全不同的存在,可剛纔那一瞬間,這個對她而言過於殘忍的事實卻讓她本以爲不會再疼痛的心臟又一次隱隱作痛起來,不由自主地咬着牙關用力瞪大雙眼,她已經很努力地壓制情緒了,可仍然聽得出自己聲音裡的顫抖,“你這樣做,是想讓我徹底死心,對吧?”
不等對方回答她就迅速搖着頭苦笑了一下,很有自知自明地作出回答,“你不用說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只不過……你真的不必做的這麼絕,我之前就說過了,以後我再也不會說出那種讓你困擾的話,這樣你可以滿意了嗎?”
她真的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要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爲這種人傷心,時至今日她受的罪還不夠多麼?
嘴角邊的最後一絲苦笑都消失了,她狠狠轉過身去拔腿就跑,深怕多留一秒鐘都會因爲這個不值得的人再一次難過落淚。
然而就這樣跑掉的朝露,卻根本沒有看見站在身後的殊墨眼神中閃過不知所措的慌張,以及那一點一點變得黯淡的表情。
靜靜地站在原地看着少女的身影眨眼間就消失在視線盡頭,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想表達的意思遭到曲解了,可對於長久以來習慣了獨處而對於表達方式極其不擅長的殊墨來說,剛纔朝露跑走的時候他也曾閃現過要上前阻攔的念頭,可最終還是什麼也沒做。
起風了,樹林間傳來枝葉擺動的沙沙聲,默然站在樹影中那抹飄渺的白影顯得有幾分淒涼。
目光定定看向前方不曾有絲毫偏移,直等到連腳步聲也消失後,始終低垂着眼眸的殊墨才緩緩擡起手來放在自己胸前心臟的位置……儘管微乎其微,可是仔細感覺,指尖依然能夠觸碰到那細小的震動。
這種前所未有的陌生感覺其實讓他極爲不適應,卻也隱約明白意味着什麼,千百年來從未動搖的心扉,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再也不復昔日止水般的平靜?
……
翌日。
萬萬沒想到,又受了次打擊的朝露頂着一副大大的黑眼圈剛從房間裡走出來,就迎面碰上瞿靖、姜山師兄弟兩個,看他們神情不對的樣子,朝露好奇地走過去詢問道:“怎麼了?”
“哼,還不都怪那個冷冰冰的臭小子,也不知道說了什麼傷人的話,蘇蘇姑娘都病倒了…我們這就打算啓程回山了,你們就自便吧…”
說完也不聽朝露再說什麼,這兩人就匆匆下樓了,她只好急忙追上去,卻看見客棧門口停了一輛馬車,鸝兒正左顧右盼地站在旁邊看樣子在等人。
“喂,你們這麼快就走了?”她氣喘吁吁地停住腳步,站在門口問了句。
鸝兒驚喜地回過頭看到朝露,然後三步並作兩步地走過來,壓低聲音解釋道:“真不好意思,我家小姐她是……嗯,那個~面子上有些掛不住,你懂的。”
聽了這話朝露愣了半晌,難不成還是因爲昨天那件事?
“陸公子,聽說你們也要去金翎山莊,其實本來可以同路的,現在看來還真有點兒可惜……”鸝兒期期艾艾地說着,最後擡起頭來充滿感激地看了朝露一眼,“那……我們就先走一步了…”
暈,就知道像馬夢蘇那樣自視甚高的大家閨秀肯定無法接受被人拒絕的打擊,她真是忍不住好奇殊墨到底說了什麼能讓人傷心成那樣…
好吧,再好奇也不能問,誰讓昨天還跟人鬧翻了呢,她可拉不下臉主動找殊墨說話~
看着他們的馬車消失在街道那頭,朝露萬般無奈地嘆了口氣,但是好在金翎山莊也不遠了,到時候拿着字帖去拜會那少莊主的時候順便提一下自己還救過他未婚妻,這樣多少也能加點好感度吧?
誰知她剛一轉身就正面迎上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身後的殊墨,嚇得她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也顧不得形象就手臂顫抖地指向對方,驚魂未定地質問道:“你、你……你突然站在別人身後,不會提前吱個聲嗎?”
客棧裡本來就昏暗,這傢伙又總是穿一身白衣服,猛一回頭還以爲是幽靈呢…
然而殊墨並不接她的話,只是目光平靜地看着剛纔馬車走過的方向,淡然道:“他們走了。”
“呃,我知道人走了……”朝露相當自覺地退開兩步拉開距離,但是經過這麼一嚇之後早將自己昨晚回來發的不和殊墨說話的誓言拋到了九霄雲外,“你還好意思說,都是被你氣走的…你到底跟人家馬姑娘說了什麼,居然能讓她連面都不露了……”
“……什麼也沒說。”殊墨側過臉,瞳孔中似有未化的薄冰,透着絲絲涼意。
看着殊墨鎮定自若的樣子,朝露又是一愣,什麼也沒說是幾個意思?暈,該不會他就讓馬夢蘇一個人在那裡講,末了連一句搭腔的話語都不給吧?而且根據這小龍男的性格推測,此種可能性還挺大的……
她剛想開口吐槽幾句指責殊墨不該這樣對女孩子,卻被對方搶先打斷……“我說過了,我不懂怎麼與人相處。”清冷的語氣中帶着隱隱的惱怒和無奈。
認識許久,朝露還從未見過如今天這般情緒化的殊墨,她不由得徹底驚呆了……R4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