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墨這話來得及時,正好這一時半會朝露也找不到對付他們的辦法,於是按照殊墨的指點攻了上去。
神奇的是那兩人的招式路數竟然和殊墨前幾秒告訴自己的完全一樣…她很輕易地就避過了對方的劍刃,而且殊墨特意交代過的那些地方簡直就像那兩人的盲區一般毫無防備,她幾次進攻幾次得手,不出多時已扭轉戰局令所有人震驚……畢竟她目前內力不到七層,對付兩個八層的高手純屬找死,可她不僅在幾十招內立於不敗,而且隱隱有佔上風之勢。
而那兩個八層內力的黑衣人則更加百思不得其解,這女子就像熟知他們所有弱點和盲區一般招招只攻要害,讓他們防不勝防……
可對於朝露來說,儘管她武功和對手差了一截攻擊帶來的傷害值有限,殊墨的存在卻像天龍八部中王語嫣那樣神奇,他不僅能看穿敵方所有的武功路數,而且在對方出招前做出預知,這外掛開得叫一個爽…
有了幻音的配合,另外一側飛星也已經解決了兩三個黑衣人,剩下的對手數量還有很多,戰鬥開始陷入僵持不下的死局。
朝露驚覺這樣下去不行,現在還是傍晚時分,要是再拖時間下去,搞不好會引來更多藏在暗處的敵人。
然而就在她糾結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幻音衣袂一閃擋在了她身前……“唔……”再一看去,只見幻音用手捂住的左側腰腹血流如注,顯然被什麼暗器傷到了。
朝露茫然無措地愣住,說什麼也不相信如此痛恨自己的幻音竟會突然衝過來替她擋暗器…
“你、你怎麼樣了?”她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想要攙扶那因爲疼痛佝僂下身子的少年。
幻音臉色蒼白地擡手製止朝露上前,嘴角溢出鮮紅的血跡在月光下顯得尤爲妖嬈,“帶着那兩個小孩,趕緊滾……”他的聲音清冷而帶了幾分顫抖,似乎被夜風一吹就會消散得再也聽不見。
“不行…”朝露咬着牙用力搖頭,“我要帶你一起走…你……”
誰知她話還沒說完就被突然擡起頭走過來的幻音狠狠推搡了一把,踉蹌了幾步摔向身後的飛星懷裡。
“……你傻嗎?”幻音染血的嘴角微微上揚,就像暗夜中盛放的血色彼岸花,美麗,卻帶着殘忍和決絕,“你不能死在這些雜魚手裡,就算要死……也要死在那個人手中…”殺手註定孤寂一生,不能有親人,更不能有愛人,他曾親手斬殺了自己的母親,如今倒要看看那個傢伙所謂的真心究竟能堅持到何時?
“你不是在找紅花石蒜麼?”幻音緩緩轉過身去,雕刻着魑魅魍魎圖紋的封魔琴在月光下泛着幽暗森冷的光澤,“九屠山南面山谷,有很多……”扔下這句話,他步履平緩地向前走去,對面那些磨刀霍霍的黑衣殺手就像穿梭在暗夜中的狼羣,出鞘的利刃反射着淒冷慘白的月光刺痛人的眼睛。
而那漫天刀光劍影之中幻音背對着自己漸行漸遠的身影,又是那樣的單薄而落寞。
她突然之間明白了許多,也逐漸開始理解長久以來幻音種種自相矛盾的所作所爲……
“我們走吧。”殊墨平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飛星也迅速握緊了她的手掌。
於是,她最後看了一眼那個逐漸被夜色和血光吞沒的少年,聽着響徹雲霄的喊殺聲,她的視線瞬間模糊了。
幻音,這就是你的選擇嗎?
帶着殊墨和飛星一路狂奔地逃出小鎮,穿過暗影重重的樹林,直到再也聽不見身後的廝殺和吶喊,她強忍許久的眼淚終於洶涌而出。
……
與此同時,冥川影閣。
暗色調的大殿之上,身形宛如孩童的澹臺十月正坐在與她身材極爲不搭的高大座椅上晃悠着兩條小腿,而在與她隔了一段距離的地方,七煞的絕天、鬼哭、毒牙和戰魂並肩而立,相對無言。
“山下發生的事情,你們幾個都知道了?”澹臺十月首先開口打破了沉默,她小女孩般天真婉轉的語調搭配着那被層層繃帶包裹看不清容顏的臉蛋顯得無比詭異。
絕天常無雙向前走了幾步,書生般儒雅的臉上那道反差很大的猙獰刀疤很是醒目,“封魔那點小把戲,也就能糊弄一下那些不知所謂的傢伙罷了。”儘管從前代開始就一直被破曉劍持有者霸佔了多年的天下第一殺手頭銜對於這些靠賞金吃飯的殺手而言還是多少有點誘惑力的,可他纔不相信上回遇見時內力就突破了十層的辰曜會敗給那彈琴的小子,更不會跑去參與這場所謂的爭奪戰。
當然,在座幾位想法都差不多,他們本就已在殺手界鮮有對手了,根本沒必要爲了再掙點名氣提高賞金而冒險和自己人爭鬥,也沒人在意那封魔琴此番行動究竟是何意圖。
“老子纔不關心那什麼天下第一的名頭,只要盡情殺人的同時又有足夠多的銀子賺就美了,哈哈~”鬼哭伸出舌頭舔了舔他那副浸染了濃重血腥味的鐵爪,目光陰冷地擡起頭來。
而看到眼前這幾個人的表情,澹臺十月無聲地笑了笑,殺手都是唯利是圖的,只有一樣東西可以拴住他們的心,那就是……“這些,你們看着挑吧。”從容不迫地掏出幾個錦囊甩到了桌面上。
閣主,我能幫你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
火光映紅了半邊夜空,道路兩旁四散着零星的屍體,就連土地都被那暗紅的色澤所浸染。
當辰曜趕到九屠山腳下小鎮的時候,出現在眼前的就只剩下廝殺過後的斷壁殘垣,還有散落一地沾着鮮血的兵刃。
由於內力被壓制着他無法施展輕功,只能以儘可能快的速度穿過鎮口倒塌的牆體走上已經了無人煙的街道。
當他來到鎮中廣場時,映入眼簾的已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景象。
深藍的蒼穹下,沖天而起的大火已經將附近的民房燒了起來,那撕心裂肺的紅色將夜幕烙上豔麗妖異的痕跡,撲鼻而來的濃重血腥味讓人頭暈目眩。
踏過滿地的屍體走到那片火光的中心,那個端坐在古琴後的人衣袂翻飛,隨風吹散的髮梢沒入夜色,蒼白如紙的容顏印染着大片未乾的血漬,猶如盛放的血蓮花,“……你來晚了。”
幻音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早已沒了血色的脣角牽動出絕美的弧度。
“你爲何要散佈這樣的消息?”走到距離幻音兩丈遠的地方倏然停下腳步,辰曜飄逸的黑衣被風吹得獵獵作響,頎長挺拔的身影似與夜色融爲一體。
看着辰曜不曾動容分毫的目光,幻音本就比常人更黑些的瞳仁就像蒙了一層迷離的霧氣,讓人看不穿他的心思,“你不是很想捨棄自己的身份麼?我做這些,也算遂了你的心願……你應該感激我……咳咳咳……”話音未落就被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打斷,幻音擡手捂住嘴角,指尖滲出鮮紅的血絲觸目驚心。
“你怎麼了?”辰曜心頭一驚,快步走到幻音身前,這纔看到他背脊上竟插着一柄在夜色中泛着粼粼冷光的精鋼長劍…也不知他強撐着這個狀態多久了……
不等幻音說話,辰曜就蹲下身子將那劍柄猛地拔出,又迅速點了他幾處穴道將血流暫時止住,“別動。”說完將人攬到肩上背了起來。
“咳咳……你不用管我……”幻音不斷咳出鮮血,卻掙扎着要起身,“身爲殺手,隨時都要抱着赴死的決心,這是你教我的……”
這話在辰曜聽來有些刺耳,他從沒想過自己爲了裝.逼隨意說出的幾句話竟然被對方如此深刻地銘記,猛然回憶起這些年來幻音性格的轉變,難道也是因爲自己?
於是他深吸一口氣,淡然垂眸,眼中的寒冰逐漸消融,“我說了,讓你別動。”
被辰曜突然柔和下來的語調驚到,幻音剛要擡起推開辰曜的手臂僵在半空中,最後虛脫般無力地垂落下來,眼神落寞地看着前方不再言語,任憑辰曜揹着他走出小鎮。
涼薄如水的月色輕籠着山谷中那片彼岸花田,花海盡頭,幾經風雨而破敗不堪的小茅屋依然孤單地立在那個方向。
辰曜揹着幻音推門而入,空蕩蕩的房間只有一張鋪着稻草的小牀。
“……趴下,我給你看看傷口。”動作很輕地將幻音扶到牀上後,辰曜不由分說將人翻了過來讓幻音背部朝上。
誰知幻音用盡力氣撐着牀榻勉強坐了起來,緩緩閉了一下眼,再次睜開時已是死灰一般絕然的神情,“這傷已達心脈,你不必爲我勞神了。”
聽到這過於平靜以至於有些麻木的話語,辰曜目光一滯,靜默不語地垂下頭去。
“咳咳咳……”又一陣劇烈的咳嗽之後,幻音微微仰頭疲憊地靠在牆邊,月光灑在他臉上更顯蒼白,整個人脆弱得彷彿稍經碰觸就會破碎一般……“呵……過了今晚,就可以去見我孃親了。”R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