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傳奇

傳奇到底有多強?很多年前,當利科斯還生活在無盡林海之中,第一次知道傳奇的存在的時候,它便想過這個問題。從那個時候開始,它便已經渴望着想要與人類之中的傳奇交手。它曾經仔細詢問過伯符鳥當初與那位傳奇交手時的場景,曾經無數次設想過與他們之中的某位存在交手的場景。而現在,它真的見到了。以一種略微出乎意料的情景,一方山窮水盡,一方完好無損。

那是個女性的人類,一身白色的衣服,黑髮,黑眸。相比較於利科斯巨大的體型,龐大的威勢,森嚴的龍威,以及即便在這個時刻依然在身邊肆意澎湃奔流的魔力,她顯得如此渺小,就如同高山下的一座小土包,如此不引人注意。但是在見到她的第一眼,利科斯便清楚的明白,她是一位傳奇。

傳奇。它的腦海之中蹦出這個念頭。利科斯的身體殘破不堪,五臟六腑偏離意味,處處破損,七顆魔核爆了兩顆,魔力循環系統幾近徹底癱瘓,混亂的魔力四處遊走,大肆破壞,渾身上下暗傷淤血無數,許多地方的骨骼都出現了裂紋,筋骨痠軟無力,無數杆長槍深深插進血肉皮膚之中,尤其它們還都是彎曲破裂的,造成更加巨大的傷口。一旦微微動彈,那麼無數的長槍,破損的內臟,不堪重負的筋骨,都會向它發出大聲的抗議,渾身上下每一個部位都似乎會在剎那間散架。魔力也會肆意奔涌,發出自己的意見。但是在這一刻,它們都被利科斯完全忽略了。巨大的豎瞳中再一次有什麼燃燒起來,渾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經都在不斷的將它的意志和信念傳遞到各個部位,肌肉不斷微微收縮。

但是什麼都沒有發生,無論它的意志多麼堅定,信念多麼強烈,但是已經空了的身軀也無法再次提供足夠的力量,讓它擺脫大地之上的重力束縛,不要說站起來戰鬥,甚至就算是像剛剛那樣翻身都無法做到。

然後利科斯忽然間感覺到了,那是磅礴而無比強大的魔力,無形的魔力如同潮汐般一波波不斷向外蔓延,然後又一波波退卻。這樣明顯的特徵,很明顯又是一頭傳奇級別的魔獸。它微微偏轉過頭,發現竟然是一個熟悉的傢伙——那頭繽紛豔麗的大鳥。

而除了這一位之外,還有另一個傢伙。

那是一頭身高近乎九米的巨大白狼,長長的白色毛髮在它的身上隨風飄揚,無形的魔力潮汐包圍着它,綠色的眸子中即便是在白天也似乎是在放射幽冷的光芒,每一步踏動,身上的肌肉都會如水一般波動着產生漣漪,一直從腿部傳遞到全身,矯健,優雅,高傲,而又充滿了一種力量與殘忍的美感。這是一頭貪狼,白貪狼。

但是他媽的只要一想到這倒黴傢伙年幼時被人類強姦過利科斯就想瘋狂大笑啊。於是即便是在這種狼狽疲憊到了極點的時候,它也依然勉力扯動自己的嘴角,發出了一陣難聽,低沉,而又無力的笑聲。

白狼微微轉過頭,幽冷的綠色眸子淡淡的瞧了它一眼,便轉過頭,不再理會,而專注於那個傳奇。也許普通的魔獸還不能察覺,但是像它們這等歷經多次蛻變的強大魔獸,精神無比敏銳,在對方沒有特意遮掩的時候,自然是能夠輕易輕鬆察覺出對方那與普通人類截然不同的本質。

一頭頭比它身形小上許多,但是也足有一人多高的白狼在它的身後不斷冒出,整齊,安靜,迅捷,即便是人類之中,訓練最爲有素的軍隊,恐怕也不過如此呢。

大鳥發出了一陣難聽的笑聲:“利科斯,每一次,你都需要我來救場啊。”微微偏轉過頭,伯符那黑白分明的眼珠中清晰的倒映出利科斯的狼狽身影:“但是記住了,就算是死,你也要死在我的手上啊。當初你毆打我的事情,我可還記在心上呢。在老子沒打回去之前,可別就這樣死了。”也許對於人類來說,這話是種比較另類的表達關心的方式,但是對於習性趨向簡單直白的魔獸來說,這就真的只是純字面的意思呢——等老子打過你之後,你再死也就沒關係呢。

“我可不會這樣容易死的啊。”利科斯低沉的說着,明明是相當無力的聲音,卻依然能夠感覺到那份意志。

伯符揮動了自己巨大而豔麗的翅膀,魔力被它帶動,高頻率的震盪如同無比犀利的巨大鋒刃,足以斬斷這個世上幾乎所有的物質——然而它的對象卻不是對面那個人類,而是利科斯。血光迸射,鮮血噴薄而出,在這短短的時間之中竟然形成了一道向外噴灑的血泉——相比較人類的體型來說,利科斯這等龐大魔獸的血壓高的實在太多——但很快就不斷退卻萎縮,最終消失,只在地上遺留下了一條長長的紅色痕跡,並最終在地勢較低的角落匯聚成一窪小小的積血。

在尾巴切掉之後,利科斯的四肢也再一次被削掉,能夠從巨大的傷口中隱隱窺見那正在微微收縮,不斷運轉的魔核——右手臂那個已經形成一團模糊。

而同時,那個人類之中的傳奇也終於發動了攻擊。

一劍出。

冰天雪地。

如同一粒沙滴入了水中,結果掀起了萬丈狂瀾。相比於對方不足兩米的身高,不到一米的劍鋒,其所引動的魔力之龐大竟是好不遜色於利科斯這等身高十幾二十米的巨大魔獸。

在其影響範圍所及之處,一切的熱量都在飛速消耗,無論是空氣中,大氣中,還是屍體之中。虛空中原本正在不斷運動碰撞的魔法粒子其活躍程度正在不斷降低,帶來的影響則是魔力的粘稠與遲滯化,想要引動外界一分的魔力需要平常兩分乃至更多的精神,籠罩在三隻傳奇魔獸身上的魔力潮汐隨之大幅度削弱。淡淡的薄霜乃至寒冰不斷出現蔓延,將整片區域都覆蓋。只在三頭傳奇魔獸已經削弱縮減的魔力潮汐之外止步。

純白色的鬥氣自劍上綻放而出,煌煌十餘米,這與她身形的差距太過懸殊以至於甚至讓這幕景象顯出幾分可笑——但是其威力絕對不可笑。

白貪狼巨大的身體攸然跨前,矯健而優雅,迅捷而又不失威猛。在一剎那間跳躍到利科斯的面前,擋住了這一劍。魔核在瞬間連續震動三次,代表着它在一瞬間往自己身上疊加了三個魔法。然而純白的鬥氣在一剎那間連破三層防禦,在它堅固,強韌而美麗的身體上留下了一條深深的傷痕,破壞了那本來完整而美麗的白色皮毛,露出了一條血色的痕跡。

白貪狼微微低下頭,幽綠的眸子中清晰的倒映出那條傷痕上面那一層薄薄的白霜。附近的肌肉皮毛在剎那間連續震動幾次,這層白霜無聲崩解,化爲無形,血肉蠕動着開始癒合。它幽綠色的眸子再次提起,望向對面那個人類女性。

然後仰頭,長嘯。在它身後無數的白狼開始移動。不是衝向敵人,不是跟隨在它的身後。而是向着利科斯衝去,四肢,尾巴盡數斷裂,只剩一個軀體和頭顱的利科斯。

如同兵蟻一般整齊而高效,它們迅速的來到了利科斯殘缺後依然相當龐大的身體,將自己的頭顱,背部放在它的身下,甚至於挖開土壤,直接鑽到它的胸腹之下。無數的白狼來到了它的身體下方,成爲了它身體重量的直接承載物。然而彎曲的腿部同時繃直,齊齊發力。竟是在這一刻,將利科斯的身體背了起來。然後飛速的向後移動。

而同時,白色貪狼芬里爾和伯符鳥同時向對方發動了攻擊。

一者沉穩,大力,寬闊,極高頻率的震盪存在於翅膀邊緣,能夠斬斷世上絕大部分的物質。

一者輕靈,優雅,力量,森然利齒露出,眸中有幽冷光輝放出,直欲擇人而噬。

然而卻是同樣的快速,迅捷,強大無比,難以反應和抵擋。

身體翻轉,柔若無骨,在短短的瞬間躲過伯符鳥翅膀的切割。

一劍遞出,不像劍,而像刀,正砍向芬里爾的面部。狼吻開合,森然利齒竟是在剎那間夾住對方切來的長劍。上下顎強大的咬合力將這柄劍緊緊咬住,強大的衝擊竟是反向帶着這柄長劍向對方的脖頸削去。

偏頭,偏身,退步,側移,離開對方正向衝擊的路徑。鬥氣在剎那間爆發,即便在人類之中也不怎麼粗壯的手臂竟是在剎那間爆發出不可思議的強大力量,生生將手中長劍從利齒之中不斷抽出,發出一陣綿長刺耳無比難聽的聲音。

而同時,被無數白狼揹着的利科斯已是走的遠了。這些白狼的背脊伴隨着四肢的每一次着地踏動,都會不斷波動。不得不承認,這種顛簸的滋味,並不好受。尤其是此時揹着它的並不是一隻,而是許多隻,這種顛簸的感覺就更加放大了無數倍。甚至於就連它的腦袋都在這不斷的甩動中變得有點暈乎乎的。

在削去四肢的那一剎那,大量噴發出來的不僅僅只是血液,還有當時正在體內不斷暴走的魔力。大量混亂的魔力在那一刻消散於空氣之中,儘管很快,這種泄露便已經被止住,但失去了這大量混亂不斷破壞的魔力,它體內的狀況無疑好轉了許多。

失去了大量混亂的魔力,就如同丟掉了大量多餘的負擔。僅剩的幾顆魔核開始不斷的重新構建魔力循環體系,而伴隨着這個生命基本系統之一的重建,身體的狀況也不再劣化——當然也沒有好轉。

利科斯盡力扭轉過頭,看向背後那兩獸一人的爭鬥場景。能夠清楚的感覺到那澎湃而激烈的能量波動。

但是很快,它就無法再支持下去,大量失血造成的虛弱,身體的重創,還有劇烈無比的顛簸。

它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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