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安詳的伸展着自己的枝葉,能夠清楚的感覺到,陽光,空氣,魔力,水分,還有土壤。空氣的流動,魔力的波動,還有地面的震盪,這一切的一切,都能夠通過在空氣中舒展的枝葉,深藏在地下不斷延伸的根系而清楚的感覺到。所以它沒有眼睛,所以它沒有耳朵,所以它看不到,所以它聽不見,但是依然能夠清楚的,敏銳的,捕捉那些生物的蹤跡,在它們到來時的小心的隱藏好自己的特殊之處,就如同這片叢林之中再普通不過的一株樹木。然後在它們尚未來得及反應的時候,發動攻擊,將它們捕獲乃至擊殺,最後通過龐大繁雜的根系,將它們一點一點的侵蝕消化——尤其是,在它此時受到了傷害,還尚未痊癒之時,就更需要呢。它巨大的根系被那條龍破壞碎裂了快三成,而它在漫長時光中所侵蝕同化的那些分枝——那些其它的植物,同樣也在那次戰鬥中破滅毀壞了許多。
但是隱隱的,它能夠感覺到,同樣正是因爲這次戰鬥,使得它已經突破了原有的極限,能夠在痊癒過後,變得更加強大。最直觀的,它的根系,將能夠佔據更多的面積,鑽入地下更深處。然而無論是修復戰鬥中所受的傷勢,還是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都無疑需要更多的消耗。也正是因此,現在的它,無比的渴望着那些其它的生物。渴望着它們的肉體,它們的血肉,蘊含在血肉之中的養分和魔力,它需要這些。這些能夠補充它的消耗,極大的加快它的復原,否則單單只是依靠土壤,空氣和陽光的話,無疑需要極其漫長的時間。
而實際上,正如它懵懂的意識中所盼望,所期待,所渴求着的那樣,一支人類的冒險小隊踏入了這裡——正如同這些時日裡面,踏入這座森林的無數其它傭兵小隊一樣。
十二個人,三位戰鬥在前面的戰士,一位弓箭手,兩位魔法師,一位德魯伊,兩位騎士,還有一位盜賊,兩位獵人。這無疑是一個相當完善的搭配,有遠程攻擊,近身戰鬥的,有當肉盾的,有負責遊擊騷擾的。戰士和騎士走在外圍,獵人和盜賊的身影四處遊走,而裡面則是相對脆弱的遠程。
然後在下一刻,通過那繁茂的樹枝,密密麻麻的樹葉,還有那些已經被它同化成爲自己一部分的灌木,藤蔓,還存在的其它樹木——現在只剩下了兩株,虛空中無形的魔力之弦被輕輕撥動,於是魔法成型了。斑斕的魔法光輝在剎那閃耀過整片空間,而同時帶來的還有強烈的虛弱感和沉重感,這個瞬發的魔法中同時帶有虛弱和重力兩種效果,這種同時附加有多重效果的魔法也許無法突破暴龍那樣強大魔獸的防禦,但對於人類來說,卻已經足夠了。
冒險小隊的成員們也在同時反應過來,而在他們反應過來的同時,甚至之前,異樣的魔法波動早已經激活了他們所穿戴的裝備上面所附帶的魔法,淺淡的光輝在身上閃過,驅逐他們身上的負面效果。人類的最大優勢之一,本就是擅於製造和使用工具。
然而就算附加在身上的虛弱能夠被驅逐,但是增加的重力卻無法消減。而也就在這個時刻,攻擊發動了。
原本與周圍其他植物看上去並無分別的兩株樹木在剎那間開始晃動自己的身軀,枝葉開始不斷生長變異,並在地下的根系驅使下宛如野獸般行走,灌木不斷生長延伸,那些尖銳的刺不斷變長變粗,最終變得宛如長劍一般,而本身的體型也在不斷增長,最終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圓環,將冒險小隊們包圍在其中。這樣的效果,簡直就相當於德魯伊法術中的七階法術,荊棘之牆——還是加強版的。何況還有兩個個額外附帶的樹人。
原本依附在樹木和灌木上生長的藤蔓也隨之起舞,矯健,靈活,有力而且精準。不是一根,兩根,而是三根。一根橫掃,末端劃破空氣,發出超越音速擊破音障的呼嘯之聲,一根直刺,如同筆直的長槍一般,貫穿一切,還有一根則緊貼着地面宛如靈蛇般穿行着,將所遇到的人類的腳掌腿部緊緊束縛絆倒。
橫掃的藤蔓被兩位戰士用盾牌擋住,緊貼着地面宛如蛇般不斷穿行的藤蔓將十二位冒險者中的三位絆倒,然後就被巨大的力量擊飛,而最後一根直刺的,則順利的貫穿了一位冒險者——那位不幸的弓箭手的身軀,並在下一刻被閃爍着鬥氣光輝的利刃切斷,然而已經無法挽回他逝去的生命。開戰之初,一人死亡。
咒語不斷的自魔法師的嘴中吐出,一個接一個的單詞,音調也在一個個單詞間發生微妙的變化,不斷的震盪着虛空中無形的魔力,最終在精神的作用下,以虛無的魔力爲源頭,調動外界虛空中無所不在,無窮無盡的魔力波動,形成魔法。
熾烈的黃紅色火焰從地面升騰而起,將那些堅硬的,黑褐色的,長滿了密密麻麻的大小長短不同的荊棘包裹住,不斷的焚燒着那正在不斷移動縮小的荊棘之牆,阻礙住了它的攻勢。然而兩株巨大的樹木卻毫不猶豫的突破了火焰的包圍——那熊熊的火焰焚燒了它們樹枝上的樹葉,焦黑了它們的表皮,然而也僅僅只是如此。它們延伸變形的巨大樹枝同時向着冒險者們揮去,對於它們堅硬而粗糙的由木質纖維而形成的表皮而言,對於它們那巨大的身軀而言,普通的攻擊,無疑是難以生效的。
然而能夠深入到無盡林海這種區域的冒險小隊,其實力也自是不弱。鬥氣的光輝,德魯伊的法術,魔法師的魔法,盜賊的短刃,獵人的刀鋒,同時前後有序的向着不同的地方迎了上去。在那位剛剛好不容易發出火焰之牆的魔法師尚在休息的時候,正與熊熊燃燒的火焰不斷抗爭的荊棘之牆的一部分已經在德魯伊的法術“枯萎”之下,不斷萎縮凋謝——了一部分,將原本那合攏的包圍破開了一個缺口。
而同時那來襲的兩株巨大的樹木,其原本繁茂生長的枝葉——在經過延伸突變後就如同人類的肢體,但是其數量可不只有一對,一個是六,一個是七——也在短短的激烈的戰鬥中,折斷了五根,或者說五條——那種由原本分散生長的樹枝併攏聚合生長延伸後形成的類似於人類肢體般的東西,實在很難找到一個合適的量詞來形容。一個折斷了兩根,一個折斷了三條。
三根靈活的藤蔓中的一根在這個過程中再次成功貫穿了一個人類的胸口,而另外兩根也在這個過程中給它們造成了很大的騷亂。冒險者們準備逃跑,不僅僅因爲這突然的攻勢中所表現出來的強大力量——還有因爲到現在爲止,他們都尚未有發現那隱藏在這幕後的主使者。不是不想對周圍的植物和樹木發動攻勢,只是對面的攻勢宛如潮水,僅僅只是抵抗便已經非常艱難,而在這對戰之中還要抽出力量去攻擊周圍的植物和樹木,最重要的是,他們無法分辨那個隱藏在背後的植物到底在哪,是什麼樣,這就代表着必須要碰運氣,而無盡林海——光聽名字就知道這裡的植物和樹木有多麼繁茂呢。最重要的是,他們無法確定,那個幕後的存在到底在距離戰場多遠的地方。
隊伍之中的那個唯一的德魯伊,能夠憑藉着德魯伊的法術感覺到地面隱藏的那密密麻麻的根系,並由此確定他們是倒黴的碰上了一株強大的植物魔獸,然而也僅僅只是如此,以他的能力還無法感覺到那個真正的本尊所在。至於對地下的根系發動攻擊——那厚實的地面便是最好的防禦,而且根系本身的防禦也是極其強大的。
與其在這裡不斷拖延,還不如在還留有餘力的時候,儘早逃離這個地方,儘管這看上去這一趟似乎除了死了幾個隊友之外什麼都沒有得到,只能無奈的回去——但是這纔是正常的冒險啊,收益和風險是同時存在的。能夠活着回去本身其實就是最大的好處呢。而且真的不甘心的話完全可以下一次準備充分之後再前來襲殺,畢竟魔獸們一般不會改變自己的穴居和獵場,植物就更是如此呢。而且也並不是真的什麼都沒有,相信那些德魯伊和魔法師們一定會對這個地方和背後的那個傢伙感興趣——信息本身,其實就是一種收穫。
前提是他們能夠活下去。
它有點不耐煩了,對血肉和生命的渴望充斥在它的意識中,它能夠感受他們的力量,那在激烈的戰鬥之中所激發出來的相當強大而又活躍的力量,而這無疑代表着他們能夠更加充分的補充它的消耗。它等不急了,於是最終,它決定動用一些更加有效的招數——它的根。相比於那些被它所侵蝕同化,成爲它的一部分,它的武器的其它同類——我們姑且稱之爲外體,那深深紮根在地下,遍佈地下每一寸區域的根系,纔是真正的本體和武器,也正是因此,它們更加敏銳,靈活,有力,而且強大。然而相對應的,動用這些在地面之下,爲它不斷提供養分的根系,無疑會對它自身有所傷害。
如果在以前,除非是在面臨着生死危機的時候,它是萬萬不會動用的。然而現在,在誕生了簡單的意識之後,在經歷了與利科斯的戰鬥之後,它已經有所不同呢。它能夠衡量出,那些外來者的血肉和身軀,足以彌補它動用自己根系的損失,並且還有餘地,比之這樣不斷拖延,任由他們拋下幾具屍體,並且大肆破壞自己的外體,再逃出去,更加——值得。
於是,地面震動,一根根一條條猶自帶着不同色澤的土壤的樹根破土而出。
半分鐘之後,它滿足的將那些外來者拖進地下,開始緩慢而仔細的吞食並且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