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魔法陣

“這就是你找到的盟友嗎?”人形化的銀龍微微擡起自己的腦袋,綠色的眸子望向那頭比它此時的形態高大數倍的巨大白狼。

對方謹慎的停留在那一邊,身體微微前傾,脖頸,四肢,軀幹的肌肉都開始微微波動,身上厚實的白色皮毛也隨之微微波動,眸中幽幽綠光綻放。

“是的。”利科斯如此說道。然後小心翼翼的,好像放慢電影一樣轉向那條白狼:“是我們一邊的。”它停頓了一會,積累了足夠的力量,做足了準備之後大聲說道。結果因爲聲音太大,扯動了肺部,導致本就已經不堪重負,搖搖欲墜的身體又是一陣咳嗽和難受。

巨大的白色貪狼原本微微伏低的身軀擡起,一直緊縮着的肌肉也稍稍放開,一步一步優雅而高傲的走過來,身上濃厚的白色長毛整齊的緩緩飄動。普洛裡克望向這隻巨大白狼的身姿,又轉頭看向利科斯此時狼狽不已的狀態,想起自己當初見到利科斯時對方那巨大,震撼,但是隻講究效率完全沒有半點美感的行走方式。不由的微微搖頭:“利科斯,在外形上,比之對方你可是差的太多了。”

尖尖的耳朵在剎那間抖動,白色的巨狼明顯的聽到了對方的聲音。幽幽綠色眸子在剎那間轉向對方,森冷的獠牙露出。一向知機的銀龍法師立刻飛快的閉上了自己的嘴巴。儘管不知道爲什麼。但是很明顯,對方並不喜歡他剛剛的話語。真是奇怪,明顯是讚揚的話啊。銀龍法師這樣困惑的想着。大魔法師想起了利科斯剛剛跟自己說過的對方仇視人類的緣由,思維轉到了另一個角度。唔,他沉吟着,忽然間覺得自己好像發現了什麼。難道,不是隻有一次,而是長期嗎?那可真是悲慘啊。可是,好想笑啊。靈魂專精的大魔法師審視着自己的剛剛那個想法,越想越覺得很有可能。面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所有的情緒都小心的收斂起來。但是在內心深處,他卻流露出了一個無聲的,巨大的,惡劣無比的笑容。

利科斯稍稍擡起頭,曾經輕鬆自然的事情,在此時山窮水盡的情況下做起來卻是無比艱難緩慢,它必須無比小心,一方面要聚集足夠的力量,一方面又要太過用力導致給自己本就已經達到極限的身體造成多餘的負擔。脖頸的骨骼緩慢轉動,肌肉一點點發力。

“那個傳奇造成的?”利科斯問道:“有沒有把她幹掉?”

“沒有。”白色的腦袋微微搖晃:“在你走後不久,那個人類傳奇就逃走了。伯符鳥去追她,我來找你,結果沒想到她的目標原來是我。別說宰了她,我自己都差點被她宰了。後面伯符及時回來,那傢伙又逃走了。那隻大鳥不甘心,又去追她去呢。”

“聰明的傢伙。”一條龍和一條披着人皮的龍同時評價道。

“不愧是能夠雄踞斯塔雷亞百餘年,在教會和魔法協會之間左右逢源的傢伙。我估計那隻大鳥這一次追過去恐怕也不會好受。”銀龍法師如此評價道。

“不過那隻大鳥被囚困了三百多年,應該長進了許多。想來也不會那樣容易中計。不過,”普洛裡克搖了搖頭:“這三百年來,人類可是長進了許多啊。”

“沒那麼容易被幹掉。”利科斯聲音低沉而微弱的回答,以免給自己本就不堪重負的身體增添額外的負擔。

“那麼,我的盟友,能不能告訴我,接下來你的安排。”銀髮的大魔法師轉身望向身邊的惡龍。對方巨大而渾濁的眸子同樣凝視着它:“你覺得我現在的這種情況,接下來除了療傷還能有什麼其他事情要做嗎?”利科斯低沉的聲音回覆道。“說的也是。”銀龍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麼我的盟友,我就回去了。”

“我不喜歡這傢伙。”芬里爾看向對方的背影,說出了自己的意見。利科斯沒有回答,它的意識再一次沉浸在自己的體內,不斷的作出細微的調節和刺激,沒有多餘的精神來回復別人。

那是無比尖利而高亢的鳴嘯,但是沒有一個人能夠聽見,因爲它已經超越了人耳所能接受的極限。如同無形的利劍洞穿一切,以自身爲圓心,半徑五十米以內的一切,空氣,魔力,連同表層的土壤,都在瘋狂震動。然而也只有三十米。在這瘋狂震盪的外圍,在透明的空氣中,在虛無的魔力中,一條條的線路閃爍着魔法的靈光,它們勾勒組合成爲了一個複雜而瑰麗的立體的魔法陣。按照着某種固有的規律,緩慢而不可阻擋的變換着。自成一體,如同一個堅固無比的透明立方體。

內在的一切物質和魔力都在瘋狂震盪,魔法陣依然在緩慢的按照着固有的規律運行着,但是很明顯的開始緩緩漲縮,魔力的光芒閃爍不再規律,代表着它的運行不再穩定。

魔法陣的歷史幾乎和魔法的歷史一樣漫長。在這漫長的時光之中,它的發展早早的便已經達到了極限——平面的極限。於是,理所當然的,立體魔法陣的想法被提出,並得到實現。當那個小小的,不斷旋轉的,像多面立方體多過像魔法陣的東西在魔法議會的展示臺上出現的時候,整個魔法協會都陷入了一陣瘋狂的浪潮。無數的大魔法師都投入到這方面的研究之中。但是平面魔法陣本身便已經是一個相當廣闊深遠的領域,能夠在這方面登峰造極的可以說是寥寥無幾。在增加了高度這個維度之後,其深度和廣度更是增加了幾倍,對於法師的思維和認知角度,還有精神都有着極高的要求——大魔法師纔是最基礎的門檻。當然,這是指在那個立體魔法陣剛剛出現不久的時候。然而即便是在現在,立體魔法陣依然是一個相當深奧艱澀,大魔法師佔據了絕對多數的領域。當然,相對於它的複雜,深奧,晦澀,它的威力也是直線提升。

比如說此時此刻,作爲一隻歷經多次蛻變的傳奇級別的魔獸,平面魔法陣要想困住伯符不是不行,但是其所花的材料不會像現在這樣廉價——相對而言,佔地面積不會這樣狹小——同樣相對而言,而且其持續時間還不一定能夠達到現在這個長度——十秒鐘。

正在空中不斷變化轉換的立體魔法陣原本平穩的變換過程突然變得不再穩定,時快時慢,如同一個齒輪被卡住的機器,魔法靈光閃爍不定,如同另一個世界電壓不再穩定的燈泡。然後在剎那間,一條條閃亮的線條軌跡在剎那間分崩離析,消散於空氣中。澎湃而激烈的魔力四散奔走,原本被困鎖在半徑五十米的區域內的高頻率震盪在剎那間如同爆照般向外延伸,將周圍一切爆炸粉碎開來。

“立體魔法陣便能達到如此程度,真想看看,傳說中的時間魔法陣又有何等威力啊。”斯塔雷亞未來的城主,諾蘭蒂因小姐這樣說着。一維是長,二維是寬,長久以來的魔法陣一直都停留在這個維度上。當人類突破長久以來的思維侷限,在這上面再增加一個維度高時,立體魔法陣便應運而生。那麼,如果再增加一個維度,時間呢?那麼,它的威力,將會達到何種程度?只是立體魔法陣便已經幾乎達到了人類理解能力的極限,再增加時間這個長久以來在人類口中津津樂道的因素之後,那麼不要說理解,連如何着手都成了一個巨大的難題,所以長久以來它依然還只是停留在理論上,頂多做出了模型——至少明面上是這樣。

而在她的旁邊,那位人類的傳奇,斯塔雷亞城邦最堅實的後盾,在這個時刻,也同時發動了自己的攻擊。

從另一邊,同樣有無形的力量蔓延開來,在所觸及的範圍之內,原本流動的風,颯颯作響的樹葉,微微搖動的樹枝,在空中飛舞的塵埃,正在不斷運動變化的一切都變得緩慢,伴隨着一切高速運動變緩,熱能開始不斷縮減消失,溫度不斷降低,存在於空氣,土壤中的水分伴隨着溫度的降低開始凝結,成爲薄薄的寒霜。

兩種性質截然相反的力量觸碰在一起,互相中和,原本高速震盪的一切變得緩慢,凝滯,原本緩慢凝滯的一切再次開始流動,碰撞,跳躍。

豔麗無比的大鳥猛然扇動自己的羽翼,身形攸然擡升,浩大而澎湃的力量如同高高的浪頭向四周拍去,無形的氣浪帶起大片的沙塵隨之向四周揚去。然而森然的鬥氣視之爲無物,將一切破開,劃開它多彩,豔麗,修長,巨大而且無比堅硬的羽毛,深深的切入了它的肉體之中。

伯符鳥沒有多做停頓,身形繼續拔升,任由對方的劍鋒及鬥氣在自己的身上劃下一道長達近十米的巨大傷痕,無形的力量盤踞在傷口之中,不斷蔓延,在血管中流動的血液變得遲緩乃至停滯,存在於組織間隙的組織液變得黏稠而平靜,魔力的流動變得緩慢,肌肉變得僵硬。

六顆魔核在體內不斷震動,不斷輸出強勁而澎湃的力量,與傷口中的力量互相抗衡。伯符再一次震動自己的羽翼,肌肉和魔核同時發力,巨大的力量作用下身形拔升而起,飛向空中。劍鋒從傷口中滑出,最後一點力量集於劍尖,爆發而出,形成一場小小的爆炸。血肉和羽毛在剎那間爆裂開來,鮮血飛濺,但這已經是她所能做出的最後的傷害了。

巨大身體的優勢在一刻顯露無疑,強烈的巨大氣流和澎湃的魔力包圍着伯符的身體,如同一層厚實的護甲,傳奇的身體被排斥開來。這隻巨大而鮮豔美麗的鳥兒終於飛到了天空中,幾根殘破的羽毛隨之飄落。

“可惜了。”諾蘭蒂因小姐在下面發出了這樣一聲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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