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縣縣令“及時”趕到火災現場時,朱思炫已經被一羣“乞丐”救駕到了草棚裡避寒,大火將一切都化爲烏有,內侍和宮人們燒死了大半,只有一老一少兩個內侍活下來了,侍衛們乾脆全軍覆滅,這羣土匪扮作的乞丐擔心官府追責,引來麻煩,乾脆毀屍滅跡,將屍體扔進了燃燒的房子裡,這火本是他們奉命放的,沒想到成了自己的火葬場。
看到這個結果,縣令腿都軟了,這可怎麼辦啊,如何向上頭交差?聽說這羣侍衛都是從京城來的精銳,個個都有家世背景的,無辜喪命在東北,連屍首都分不清誰是誰,得罪了一大票人啊,本來年年考評都是下等,這次死的都是京城來的人,恐怕自己一輩子都要呆在這個鬼地方了。
衙役們扶着臉色發白的縣令去髒臭的草棚裡見朱思炫,縣令瞪大眼睛仔細打量着少年郡王,還好還好,就是頭髮眉毛燒焦了一點,臉上有些煙燻火撩之色,並沒有受傷,朱思炫圍着一牀被子坐在稻草上,有些尷尬的說道:“縣令請起,我沒事的,被這羣乞丐救出來了,當時境況緊急,匆忙中褲子掉了,鞋也沒穿,是他們幫我找鄰居借了一牀被子,還把自己的鞋脫給我穿着,我帶來的箱籠都燒燬了,一個都沒搶出來。”
縣令聽了,忙脫下自己的官靴和外褲雙手遞過去,說道:“這地方太髒了,還請崇信郡王移駕縣衙,下官另行給您安排住所。”縣令曉得政治上的爭鬥,一國不容二主,對他而言,誰是皇上他就效忠誰,但是他同樣不希望崇信郡王在自己地盤出事,因爲一旦有變,他這個縣令會第一個被推出來當替死鬼,以平息民憤。反正在這鬼地方當縣令,總比在地獄當冤鬼強些。
僥倖逃生的兩個內侍用棉被扯起屏障,朱思炫穿上褲子和靴子,將老土匪稻生的鞋子還給他,說道:“多謝老伯了,這烏拉草編的草鞋果然管用,穿着柔軟暖和還不膈腳。”
稻生連忙擺手說道:“郡王若不嫌棄,拿着回去穿就是了,我還有一雙換着穿。”
朱思炫說道:“那怎麼行?冬天還長着呢,你一雙鞋子是撐不過去的。”
稻生笑道:“郡王是神蛟的兒子,我這雙鞋子能被貴人穿着,是我幾輩子修來的福分,求郡王收下。”
朱思炫便不再推辭,說道:“這樣吧,等我安頓下來,會要內侍給你送一雙棉靴過來。”這種髒臭乞丐冷鋪待久了,縣令擔心會沾上蝨子,使了個眼色,衙役們便過來簇擁着朱思炫上馬拉爬犁車。
朱思炫一走,草棚裡再次沸騰起來:
“薑還是老的辣!我咋地沒想到脫了自己的鞋送給郡王呢,少不得也撈一雙棉靴穿穿!”
“大事不好!郡王被請到縣衙門住了,我們還怎麼踩點盯梢?”
“你這臭小子還在裝?郡王的褲頭是不是被你扒下來了?藏哪去了?”
“褲頭要是真在老子這,老子早就跑回山寨交給大王邀功去了,那會還在這裡和你們一起幹耗着?自古都是賊喜歡喊捉賊,褲頭肯定在你這裡!”
老土匪稻生叫道:“不對!你們兩個都有嫌疑,在唱雙簧呢,兄弟們,咱們一起上,按住他們的手腳,仔細查一查!”
哄!羣匪一哄而上,將兩個互相扯皮的土匪按在地上,皮襖褲衩全都扒下來了,連鞋底都看過,一無所獲,兩個土匪光着身子凍得瑟瑟發抖,一邊穿着衣服,一邊屈辱的指着“罪魁禍首”稻生說道:“賊喊捉賊,褲頭估摸藏在這老狐狸身上了,你們也瞧見他和郡王套近乎,就是想找機會下手啊!”
衆匪果然都將目標轉移到了稻生身上。稻生冷冷一哼,將柴門用一根鐵絲扭在門鼻上鎖死了,叫道:“今天不交代清楚,誰都不準出去!”
稻生一件件的脫衣服,也是連布襪和烏拉草鞋都脫了,丟給羣匪檢查,均無發現,有人叫了一句:“你們黑風寨有銀礦,挖到的礦不能私吞,都要交出去平分,聽說爲了有人會把礦石塞進屁眼裡偷偷帶出去,你們黑風寨幾乎人人都有這種本事,你要自證清白,就讓俺們看看□□!”
稻生冷冷一瞥,背對着羣匪站立,然後彎下腰,從雙腿下看着衆人,說道:“看清了沒有?裡頭藏東西沒?還要不要我拉一泡給你們瞧瞧?”
羣匪有捂眼睛看不下去的,有捂嘴巴偷着樂的,稻生將衣服鞋子穿好,一把抓住剛纔逼他彎腰的傢伙,“輪到你了。”
這個土匪掙扎的說道:“沒有就是沒有,這麼大冷天,老子纔不會脫衣服呢。”羣匪可不管這麼多,駕輕就熟強行扒光,這一扒扒出了名堂!
“這是啥?”稻生從土匪褲襠裡掏出一件絲光柔滑、綢緞做的褲頭!冷笑道:“你不要告訴我,一個大男人要用陳媽媽(各位還記得吧,明清時把月經布叫做陳媽媽)”
捉賊拿髒,當場捉了現行,土匪無話可說,不過衆人也懶得管他了,目光再次焦距到稻生手裡,個個都目露兇光。稻生說道:“我年紀大了,是寨主派過來盯梢的,搶不過你們,不過這屋子裡誰能搶過誰?恐怕到最後這褲頭被撕成條條,誰都得不到了,大家白忙活一場,回去會被寨主懲罰。不如這樣,咱們先看看這褲頭到底有沒有藏寶圖,若沒有,咱們豁出命不是瞎子點燈白費蠟嗎?若有,咱們就再說行不行?”
稻生說的有理,衆匪差不多都同意了。此時天已經大亮,稻生展開白綢緞褲頭仔細看着,周圍的土匪眼睛也是眨都不眨,從表面上看是啥都沒有。又生了一堆火,慢慢烘烤,沒有圖畫顯現出來,最後燒了一鍋水浸泡,還是一片白色。
殘酷的現實表明,這的確就是褲頭,藏寶圖不在這裡。稻生頹然坐在草垛上,將褲頭扔給衆匪,說道:“看來要去縣衙門踩點了。”
而與此同時,剛喝了一碗壓驚湯,在縣衙門裡補眠的朱思炫睜開眼睛,偷偷從被子裡掏出稻生送的烏拉草鞋,伸手進去仔細摩挲着,終於抽出了一張紙條來,他展開一看,正是非常熟悉的飛白體,上頭寫着:“莫慌,表姨救你出去。”